她從未見過任何一個玩家像亞爾曼一樣，真實地把惡魔當成一個需要用心嗬護的家人。 梅麗爾最喜歡他給她梳頭，那時候的亞爾曼會認真地望著她，用他那能夠溺死人的深棕色眼睛。 亞爾曼笑起來的時候總是顯得很深情，可他卻不是一個花心的人，梅麗爾是他養的第一隻惡魔，也是唯一一隻惡魔。 他總是對他要做的事情很用心，就像養梅麗爾一樣。 這也是梅麗爾討厭柴貓貓的原因。 她不喜歡有東西分走亞爾曼的寵愛。 “你這次要留多久？”梅麗爾的語氣有些埋怨。這實在是亞爾曼離開得太久了，她已經三個月沒見到他了。 三個月，她每一天都坐在房子的門檻上等待，每每聽到腳步聲都會向外張望。 忘了從什麽時候開始，亞爾曼的工作變得非常非常忙，總是不上線，梅麗爾很長時間才能見到他一麵。梅麗爾抱怨的時候，他也不說，隻是道歉，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 梅麗爾便不再問了。 她總是這樣等待著。 到了後來，她幹脆把自己的床搬到了門口。 亞爾曼終於迴來看到這種情況問起來，她告訴他，“房子那麽大走起來太麻煩了，放在門口進門就可以睡了啊。” 那時候的亞爾曼笑得無奈，可也沒有阻止她，甚至每次出門都很麻煩的情況下，也會詢問梅麗爾，“我先把床搬開一下可以嗎，梅麗爾？” 柴貓貓小聲地“喵”了一聲，歪過頭蹭著亞爾曼的胳膊。 亞爾曼終於從走神中反應過來，往柴貓貓麵前放了新的貓糧，抬起頭歉意地望向梅麗爾，“抱歉梅麗爾，我也不清楚多長時間。” 梅麗爾冷哼一聲，沒有開口。 她反正已經習慣了，畢竟她總是被忘記。 說起來，她也隻是他養的惡魔而已，亞爾曼遲早會有自己的生活的。說不定等亞爾曼有了女朋友，就會嫌她麻煩拋棄她了。 就像他這次帶了隻貓迴來一樣。 亞爾曼張開手擁抱住梅麗爾，他如同往常一樣撫摸她柔順的頭發，輕聲向她道歉。 他近來總是向她道歉。 已經持續了一年了。 - 亞爾曼又走了，明明隻呆在遊戲裏兩個小時。梅麗爾知道他又要離開很長時間了。 因為她聽見了一個女聲，她說：“你該休息了，亞爾曼，不能再打開遊戲了。” 梅麗爾很不能理解，打遊戲不就是人類的休息嗎？ 這是一個黃昏，她坐在門檻上，旁邊蹲著小團的黑貓。風帶起了院子裏的蒲公英，白色的絮從柴貓貓的麵前飛過。 柴貓貓的鼻子動了動，猛地打了個噴嚏，把蒲公英吹得更遠了。 它伸出爪子撓了撓鼻子，站起來，追著飄飛的蒲公英跑去。 真傻！ 梅麗爾無聊地看著柴貓貓追蒲公英。 亞爾曼走後，就隻剩下柴貓貓陪著梅麗爾了。梅麗爾完全不能理解他留下柴貓貓的理由。 “醜貓，你會說話嗎？” “喵～” “醜貓，你能陪我玩遊戲？” “喵～” “醜貓，我讓你拆我的床了？！” “喵～” 梅麗爾真想把它從屋子裏丟出去。 但丟出去後，房間裏空蕩蕩的，就一點兒聲音也沒有了。 又過了兩個月，遊戲裏各種惡魔討論起才出現的鴿子信箱時，女巫小姐也給她寄了一隻信箱過來。 她寫了封信，給亞爾曼。 但鴿子咯咯送給了其他人。 “你真的很沒用！”梅麗爾瞪著咯咯，旁邊的柴貓貓喵喵地附和著梅麗爾。 咯咯委屈極了。它隻是一隻隨機送信的鴿子啊，它壓根不認路，也不認人！ 但梅麗爾不聽，還綁住了它的腿。 咯咯瘋狂撲棱著翅膀，圓溜溜的眼珠子滿是恐慌。 救命啊！殺鴿子啦！ 快遞員有風險啊！不幹啦！快給我鬆手！ 梅麗爾手指著又開始咬她枕頭的柴貓貓說道：“去往它頭上拉一泡，不去今晚就吃烤鴿子。” 鴿子咯咯瘋狂流淚。 怎麽會有這麽變態的惡魔啊！ ……居然讓鴿子咯咯做這麽羞恥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那是貓啊啊啊！救命！ 但咯咯迫於淫 威還是去了。柴貓貓瞪著大眼睛，頭上頂著一團白色，一把將它薅到了爪子下。 咯咯頭一歪，從嘴裏吐出鴿子魂魄來。 梅麗爾望著頭頂鴿子屎的柴貓貓哈哈大笑。 她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什麽也不知道的小黑貓睜著無辜的眼睛望著大笑的梅麗爾，頭上的毛耷拉下來，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梅麗爾笑著笑著停下來，撈過柴貓貓，幫它把毛又洗幹淨了。 梅麗爾和柴貓貓一起等了很久。忘了具體多久了，大概一個季度已經過去。她一直等著，等到她將柴貓貓都當成朋友，亞爾曼還沒迴來。 女巫小姐心很好，總是邀請她去家裏住一段時間，但梅麗爾總是拒絕。 她怕亞爾曼迴來，她沒辦法立刻見到他。 - 冬天的時候，亞爾曼終於迴來了，他仍是像當初那般笑著，隻是看起來有些勉強。 “梅麗爾，我給你換個主人好不好？”亞爾曼的眼睛看起來仍是那般深情，霧蒙蒙的，看不清真實。 梅麗爾朝他叫喊，向他丟東西，他不閃不避，就那般滿是包容地望向她。 如同當初望著犯了錯的她一樣。 梅麗爾真的恨極了這樣的亞爾曼。 他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小醜一般。 可亞爾曼一直等到了她平靜下來。 亞爾曼久違地陪著梅麗爾和柴貓貓待了三天，他耐心地幫梅麗爾梳頭發，蹲下來把柴貓貓抱在臂彎，和梅麗爾一起看夕陽。 他說：“梅麗爾有了新主人要好好照顧自己，柴貓貓就交給你了，有它在你也不會很孤單。如果主人對你不好，你要趕緊走……” 梅麗爾望著他，翡翠綠的眼睛盛著水汽，她平靜地問道：“像你一樣嗎？” 亞爾曼頓了一下，良久之後，點了點頭，“是的，像我一樣。” 梅麗爾倏地落下淚來。 可她明明再也不會遇到像他一樣的人了。 三天很長也很短，在一個夜晚亞爾曼離開，再也沒有迴來。 梅麗爾很快被女巫小姐接到了家。 她打開屬性板不甘心地想要發消息給亞爾曼，卻發現自己的麵板被禁用了。 就在亞爾曼離開的那一天。 梅麗爾望著女巫小姐笑起來，笑出了眼淚。柴貓貓從她懷中跳出來，“嗖”地消失在草叢裏。 那一天，世界頻道裏滿屏都在懷念一個去世的玩家。 整個服的玩家整整刷了24個小時。 - 梅麗爾再也沒見過柴貓貓。 遊戲世界裏多了一隻活在玩家們口中的貓，玩家們用“渣貓”稱唿它。 “這隻黑貓陪了我一天，我把我的零食都給它了，然後夕陽時候，它走了！” “遇見同一隻渣貓，之間一直蹭我褲腿要我抱，結果抱了，也是傍晚就跑了。” “來我家門口好幾天了，每次都讓我抱。幾天後，再也沒見到了。” “它到底有幾隻金主啊？！” “嗚嗚嗚太渣了！” “這麽可愛一隻貓，怎麽能這麽渣呢？” 柴貓貓被很多人抱過，它流連於各種各樣的臂彎，但始終沒找到它想要的那一個。 它也很疑惑。 為什麽他們的懷抱都不溫暖呢？ 柴貓貓跳起來，決定去尋找別的懷抱。 直到一個黃昏，它很累了，它跑了很遠的路。 前方有一片影子，夕陽下搖搖晃晃，和天邊的紅霞混在一起，帶著一種奇異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