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頭發裏似乎包裹著什麽東西,勉強看出是個球體。


    提起水果刀,陸禦對準黑發的方向砍了下去。


    “哢嚓!”


    刀卡在了一半,髒到發硬的頭發向兩邊散開,一顆塑料人頭露了出來。


    “芭比娃娃?”


    皺了皺眉,在櫃子裏繼續翻找起來,沒多久便從夾縫了找到了娃娃的另外半個身子。


    它的身體內已經成了蟻蟲的卵巢,鼓起的塑料裏,擠滿了密密麻麻白色的卵,帶翼的黑色蟲子在白卵裏爬來爬去,空間狹窄潮濕,這些蟲子讓人有些頭皮發麻。


    陸禦對著殘骸拍了張照,起身朝其餘地方走去。


    花費了將近一個小時,他將一樓的角落翻遍,依舊沒有找到任務要求中的兔子玩具。


    握刀站在通往二樓的台階口,他能感覺到二樓的氣息明顯有些不對勁,而且血腥味的來源應該也在二樓,自己的身體似乎很抗拒這個地方,反複提醒自己必須離開。


    陸禦有些擔心在樓梯拐角處遇到什麽東西,他握著刀,一步步踏上了台階。


    目光掃過周圍和頭頂,走廊的把手被燒毀到扭曲猙獰,毀壞程度明顯比其他地方更嚴重,牆麵也被熏黑,向上看去,天花板的位置貼著被燒毀過的黃符,黃符上結滿了蜘蛛網。


    而除去牆麵和天花板的殘餘符紙之外,走廊的把手上也有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陸禦俯身看去,原本的木質欄杆被燒得發黑,而這些焦黑的木質欄杆依次畫著深褐色的符文。


    附近就是著火點之一,木欄杆和符咒基本看不到完整的。


    “縱火者為什麽要從走廊開始燒?難道說他在幫詭毀壞這些符咒?雖然大部分古術沒有作用,但有些高手會將詭異和符咒結合起來對付詭,這片區域很可能是個陣法。”


    沒有繼續分析,任務在身,陸禦繞過走廊進入二樓。


    這邊多是獨立的辦公室和操作間,與一樓的一覽無餘不同,二樓有的門半開著,漆黑的門縫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麵爬出來,幹裂焦黑的牆壁裏參雜著一種十分古怪的氣味。


    他進入屋子一間間檢查,二樓的門上都有封條,給人的第一觀感就是裏麵一定出過事。


    封條上有灰,至少不是最近貼上去的,這應該和三年前意外去世的工人有關,他白天打聽時並沒有人知道工人的死亡原因,隻說是個中年男人,男人死後不久工廠也就停工搬遷了。


    前四個房門都沒有異常,但陸禦推向第五個房門時,發現這間屋子居然上了鎖。


    荒廢時間太久,鐵鏈生鏽,他抬起刀砍了幾下,鐵索應聲落地。


    小心翼翼推開房門,就在房門被推開十厘米的縫隙時,突然有一道黑影從屋子躥出,陸禦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緊接著揚刀揮出。


    然而那黑影就像是幻覺一樣,立刻從眼前消失。


    剛剛的是什麽東西?


    四處看了看,確認黑影的確消失,陸禦才將房門徹底推開。


    出乎意料,屋子裏放著一尊雕塑,雕塑褪色嚴重,看上去十分破舊,雕刻的內容好像是牛郎織女一起織布的情節,但是雕刻技法拙劣,身體肥碩,人臉看上去很不協調。


    任務提示裏說雕塑很重要,會不會兔子玩具就藏在裏麵?


    繞過一地的雜物,站到雕塑麵前,他摸了摸雕塑的身體,看材質不是石膏,而是軟雕塑材料,應該是紙漿和塑料一類。


    材料輕便,陸禦用力將其抬起,底部是空的,將雕塑徹底放平之後,他拿出手電朝裏照去。


    裏麵什麽都沒有,空空蕩蕩的。


    “玩具不在這裏?”陸禦有些失望,重新拿起刀又四處翻找起來。


    搜尋無果,正準備離開時,不遠處好像有奇怪的聲音傳出,像是一個皮球在地麵上不規則地彈跳。


    四周很安靜,那輕微的拍打聲幽幽傳來,直直擊在懸起的心口。


    會不會是剛剛的黑影?


    陸禦沒有往外走,他躲在門後,靜靜注視著屋外的走廊,走廊裏的拍打聲還在繼續,隔了幾分鍾後,怪響消失,周圍又是一片死寂。


    走出屋子,陸禦看向走廊的最裏麵,他心跳有些加快。


    之前檢查過,他確定最後一間門是關著的,但現在已經打開一半,就像有人在招手一樣。


    不作理睬,陸禦加快了速度逐個檢查,然而後麵的幾個屋子裏也沒有兔子玩具,最後剩下的,隻有最裏側的屋子。


    “難道玩具就藏在有詭的屋子裏?這任務要求還真是變態!”


    事已至此,陸禦隻好握著刀朝前走去,越往前走,新鮮的血腥味越來越清晰,他不禁懷疑,這屋子裏有一具新死的屍體。


    門半開著,上麵已經被嚴重燒毀,但依稀能看到“衛生間”三個字,陸禦側著身子朝裏看去,門口就是一個血跡斑斑的洗手台,洗手台旁還有破損的玻璃窗和一麵碩大的鏡子。


    鏡麵斑駁,照出的人影有些看不太清。


    血腥味的來源就是窗戶和洗手台,洗手台和窗戶上滿是血跡,洗手池裏堆積著染血的屍體,但不是人的屍體,而是鳥的屍體。


    麻雀、鴿子……甚至還有昆蟲。


    各種動物屍體堆積在肮髒的水槽裏,有些動物的皮肉被劃破,流出了讓人作嘔的髒器和經脈。


    結合碎裂窗戶上的血跡和毛發來看,這些動物似乎是“自殺”。


    撞在了玻璃上,或者直接穿過玻璃渣掉到了洗手池裏。


    繞過屍體,陸禦走向了第一個隔間,火勢隻蔓延到了門口,廁所內的設備還算完整,隻是長時間的廢棄導致整個屋子都很破舊。


    一間間檢查過去,沒過多久,皮球彈跳的聲音再次響起。


    ——“咚!咚!咚!”


    聲音的來源就是倒數第二個隔間。


    站在原地等了一分鍾,那皮球拍打的聲音還在繼續,陸禦心中有些發虛,他感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而且十分被動,必須主動出擊才行。


    握好刀刃,陸禦用之前的方法減小腳步聲,周圍很安靜,他走在地上幾乎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音。


    悄無聲息靠近倒數第二個隔間後,陸禦輕手輕腳走入倒數第三個隔間內。


    隔壁就是奇怪的拍打聲,在這種怪異的環境下,他極力冷靜下來,抬起雙腳踩在了水管上,緊接著抬頭朝隔壁看去。


    整個腦袋隔著木板自上而下注視著對麵,周圍無光,陸禦隱約看到隔間裏有一個球形的東西。


    而兔子玩具就掛在隔壁的牆麵上!


    那球形物好像是個破舊的籃球,這裏麵是殘念?事已至此,這東西必須要解決。陸禦心中暗想,手中的刀已經藏在了身後。


    皮球上下彈跳,它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就在隔板上麵還有一個人臉。


    而現在,那個人臉正悄無聲息藏了起來。


    ——“哐哐哐!哐哐哐!”


    陸禦敲打著隔板,皮球彈跳的聲音頓了頓,緊接著便是木門被推開的聲音,陸禦悄悄朝對麵看去,那皮球已經推開了門,正在向外彈跳,方向正是倒數第三個隔間。


    手指握刀,陸禦在黑暗中默默分析著皮球的位置。


    它出來了!


    算好時機,陸禦直接推開木門,抄起短刀就朝麵前的皮球刺去,刀刃出現卡頓現象,他幹脆單腳踩在皮球上,徹底擋住它後,雙手握刀,一下接著一下朝皮球劈砍。


    殘念不同於地煞,附著物就是命門所在,陸禦深知隻要皮球徹底爛掉,這隻殘念也就消失了。


    隻是手中的刀畢竟隻是普通的水果刀,陸禦一連刺了兩分鍾有餘,腳下的皮球才徹底泄氣。


    看它蔫巴巴貼在地上,陸禦不放心又狠狠踩了幾腳,緊接著拿刀對準皮球劃去,殘念已經消散,這個普通的寄存物很快被切成兩半,徹底沒了生氣。


    “唿……”陸禦瞥了眼爛到不堪入目的皮球,有些無奈:“三更半夜的就應該乖乖待著,要不是你,我也不至於現在才把玩具找到。”


    從牆麵上取下玩偶,陸禦不打算繼續停留,快步朝外走去。


    血液緩緩流入下水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些洗手池裏的動物屍體似乎蠕動了兩下。


    走到第四個隔間時,陸禦身體頓時一僵,眼睛不時看向眼前半開的木門和碩大的鏡子,就在洗手池前的鏡子裏,衛生間門口站著一個人。


    但實際上,門口什麽都沒有。


    門口空空蕩蕩的,隻有一扇燒毀嚴重的木門。


    可是鏡子裏的門前,分明站著一個手拿刀具和玩偶的青年,看樣子,那鏡子裏的居然就是“陸禦”。


    陸禦明明就站在第四個隔間前,但鏡子裏卻到了門口。


    更讓人不寒而栗的是,那個堵在門口的“陸禦”正含笑盯著第四隔間前的陸禦。


    這種被自己盯著的感覺,很奇怪。


    陸禦咽了咽口水,邁開有些發僵的腿往前走了一步。


    但鏡子裏的“陸禦”依舊沒有動,他站在門口,一直盯著陸禦本人。


    午夜十二點多,在兇案現場的鏡子裏和自己對視,陸禦手腳發涼,不同以往的詭怪,這種情況給人一種極度的怪異感。


    片刻的失神後,陸禦很快做出決定,他並沒有繼續看鏡子,而是將刀橫在胸口,直接朝屋外衝去。


    無論是不是幻覺,繼續和“自己”注視沒有任何好處,玩偶已經找到,迅速完成任務才是重中之重,在鏡子前停留越久,說不定越容易被蠱惑。


    往外跑的時候肩膀撞在木門上,刺耳的吱嘎聲迴響在四周,他沒往迴看,好奇心害死貓,現在的關鍵就是立刻下樓去河邊進行遊戲程序。


    門口沒有阻礙,陸禦拎著兔子玩具就朝樓下衝去,很快便跑到了一樓,一樓視野開闊,多少給人一些安全感。


    迴頭看了眼,漆黑的走廊裏沒有任何東西。


    “真是幻覺?這裏的詭也有製造幻覺的能力?”陸禦迴想起“自殺”在洗手池的動物,對這個猜測多了幾分肯定。


    看來之後的任務裏,一定要保持冷靜,他深吸了一口氣,拿著玩具走出紡織廠。


    任務要求是找到兔子玩具後,將兔子取名為“小淩”,再將它放到紡織廠外的水邊並對他說三遍:“現在小淩是詭,陸禦是獵物。”


    說完後含著一口鹽水在廢棄紡織廠內躲起來。


    沿著碎石路走到河邊,耳畔滿是河水流淌的“嘩嘩”聲。


    陸禦拿起兔子玩具仔細端詳起來,這個玩具很髒,看樣子已經被丟棄很久,黑色的塑料眼珠在月光下如同活了一樣,再加上特殊的環境,陸禦總感覺拿著這個玩具,就像抱著一個孩子。


    “你叫小淩。”陸禦對著玩偶說。


    周圍除了水聲之外沒有任何聲音迴應他。


    目光掃過水麵,陸禦腦中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任務的要求是和玩具捉迷藏,這個玩具恐怕會自己動起來,但是一個玩具輕飄飄的,要是走到自己身後,說不定都很難發現。


    任務限製裏隻說不能使用自己的詭,但沒有說不能打濕玩具。


    如果把兔子玩具浸濕,到時候它跑來找我,身體移動時肯定會因為身體濕透而發出聲音。


    想到這裏,陸禦幹脆走到河邊將玩具整個浸濕。


    注水後的玩具明顯重了好幾倍,看著濕漉漉的玩具,陸禦滿意點了點頭,按要求把玩具放到河邊。


    它濕噠噠地癱在地上,像是一團白色的肥肉。


    “雖然有點難看,但好歹能給我個提醒。”陸禦心想著。


    調整好唿吸,拿好刀,他看著地上的玩具,緩緩開口:“現在小淩是詭,陸禦是獵物。”


    小淩是死者的名字,念出這句話後很容易讓人心理出現暗示,仿佛麵前的不是玩具,而是死在一年前的小淩。


    “現在小淩是詭,陸禦是獵物。”他繼續說。


    “現在小淩是詭,陸禦是獵物……”


    將最後一句話說完,他灌了一口鹽水含在嘴裏,想也沒想便往迴跑,他現在的任務就是盡快找個地方藏好。


    一邊跑腦中一邊思考可以隱藏的位置,這其實是個很不公平的遊戲,因為紡織廠裏本身沒多少東西,一層一覽無餘,躲在縫紉機後麵明顯不靠譜,而二樓大部分的房間都很空,衛生間還是找到玩具的地方。


    仔細迴憶著,陸禦突然想到了二樓的雕塑。


    任務提示裏說雕塑是破局的關鍵,雖然雕塑裏沒有兔子玩具,但雕塑中空,完全可以藏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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