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細雨迷離的天氣並沒有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初秋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的緣故。


    但是,不管怎麽說,王都內的情況,還是一如從前。


    王庭議事,照常舉行,似乎並沒有受到那些流言蜚語的影響。


    無論坊間百姓如何議論紛紛,眾人還是該做什麽做什麽,該忙什麽就忙什麽。


    唐燦也是一如之前,沒有去參加王庭議事。


    一大早,他就溜溜達達的離開了王都,去了城外的那一片稻田。


    即便天公不作美,下著細密的小雨,金燦燦的稻田,依舊讓人賞心悅目。


    在他身邊,嚴立本卻沒有那麽好的心情,隻是有些惱火的說:“這個天氣,收了之後,都怕稻子受潮。”


    “可是不收,又不行了。”


    唐燦倒是沒有他想的那麽多,也不嫌棄雨水打濕了地麵,直接一屁股坐在田壟上,笑道:“夏天的時候你天天盼著下雨,如今這雨來了,你又掀起,就不怕老天爺不給麵子,不賞飯吃?”


    嚴立本苦笑了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老天爺什麽時候賞過飯了。”


    說完,無奈的搖了搖頭,在唐燦的身邊坐下,和他一塊看著稻田,感慨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都管不了啊。”


    說來也巧。


    他的話音剛落,稀稀拉拉的小雨,竟然是停了。


    唐燦有些錯愕的看著嚴立本,難得開了一句玩笑:“行啊老嚴,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本事兒。怎麽著,你上頭有人?”


    嚴立本咧嘴一笑,大咧咧的說道:“那是自然!”


    隻是說完,臉上的笑容卻不複存在。


    沉默半晌,他忽然歎息了一聲:“大人,最近的事情,會怎麽樣?”


    “最近啊。”唐燦仰頭望天,一直陰雲籠罩的天空在一陣輕風的吹拂下,慢慢的多了一道金色的裂縫。


    刺眼的陽光,令唐燦不由得眯起眼睛,笑了笑:“最近要豐收了。”


    嚴立本搖了搖頭,沒有就這麽算了,繼續說道:“大人,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唐燦再次笑了笑:“不要在意那些風言風語。”


    他不在意名聲,但是嚴立本卻在意。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最近一段時間,高昌、燕然,看著咱們這些人,背後都在指指點點。”


    “我怕再這麽下去,要出事兒。”


    “怕什麽?”唐燦伸手一指身前的稻田,滿不在乎的說道:“指指點點,也需要吃飽了肚子。”


    “隻要這稻田存在一天,就不會有人敢把你怎麽樣。”


    唐燦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


    在嚴立本和他一塊折騰出這片沙地稻田之前,高昌所有的糧食,都需要“進口”。


    要麽搶,要麽買。


    但是這一片看似並不起眼的稻田,卻一下子改變了高昌的傳統,讓他們能夠期待可以自給自足。


    所以,即便這一段時間風風雨雨,該來更重的高昌和燕然人,並沒有如何的猶豫,還是按部就班,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收吧。”


    唐燦依舊眯著眼睛,享受著雨後初晴的陽光,一直被陰霾籠罩的心情也是一下子好了許多,笑道:“趁著天氣好,收稻子,咱們今天晚上,也嚐一嚐自己種出來的稻子是什麽味道!”


    聽到他的話,嚴立本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這一片稻田,他傾注了極大的心血,現在要收割了,心情自然不免激動。


    這一下,就連唐燦的煩心事兒,都暫時拋到了腦後,拍拍屁股站了起來,滿臉興奮的開始安排相應的事情!


    唐燦又揮了揮手,喊過幾個燕然人,讓他們迴一趟王都,把這件事情告訴拓跋,順便讓王都熱鬧熱鬧。


    唯獨讓唐燦有些遺憾的是,高銀柳不知道去哪了。


    不然的話,讓她嚐嚐,也是一件好事兒。


    過了一會兒。


    唐燦擼胳膊、挽袖子,把鞋襪脫掉,也走進了稻田之中,跟在嚴立本的身邊,學著割稻子。


    嚴立本看到他,微感詫異,眼中閃過一道古怪的神色。


    讀書人,什麽時候會做這種事情?


    如果不是唐燦笨拙的學習割稻子,嚴立本都已經忘了,唐燦在大涼,也是一個讀書人。


    可是現在,他的樣子,越來越不像是一個讀書人,也不像是一個官員。


    這種感覺,很奇怪。


    而其他人,看到唐燦和他們一起割稻子,心中不解之餘,卻多了一些興奮。


    不管坊間傳言如何,終歸是唐燦,他們才能有現在的生活。


    這種美好的生活,是他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一時間,眾人全都鉚足了勁兒,彎腰割稻,忙的不亦樂乎。


    相比他們,唐燦倒是很平靜。


    隻是一下一下,仿若機器人一樣的做著動作。


    他忽然發覺,這種簡單的重複性的工作,讓他覺得的很輕鬆,讓他每天充滿了各種各樣心事的腦子,都能夠得到短暫的喘息。


    而在這種情況下,他忽然想起來另外一件事情。


    自己的腦海中,似乎許久未曾出現過係統的聲音了。


    也不知道是壞掉了,還是發生了其他什麽變故……


    想了想,他笑著搖了搖頭,把這件事情拋在腦後,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


    ……


    “大人。”


    不知道過去多久,一聲輕喊,將唐燦從沉思之中拉了出來。


    他搖了搖頭,使勁的眯了眯眼睛。


    這才發現,此前還隻是撥雲見日的天氣,已經變成了萬裏晴空,刺眼的太陽,就那麽掛在空中。


    他不由得怔了一下,似乎是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割了一會兒的稻子,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轉頭看了看,那些人,還在一樣的忙碌著,隻有嚴立本在身邊,有些緊張。


    “怎麽了?”唐燦有些不明白的問了一句。


    嚴立本苦笑一聲,壓低聲音說道:“很奇怪,可以說非常奇怪。”


    “王帳裏,竟然因為這件事情吵起來了。”


    “吵起來了?”唐燦有些詫異的望著嚴立本,暫時還沒有想明白這一句話代表了什麽。


    “是。”


    嚴立本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他們,這才壓低聲音,小聲解釋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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