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時間過去。


    童奉,手下,全都離開。


    被唐燦切斷了雙手的陳瑛,已經被人包紮好了傷口,癱倒在地,時不時是發出一聲痛苦的“荷”、“荷”。


    唐燦的神情依舊平靜,隻是皺著眉頭看著他,輕聲發問:“為什麽呢?”


    這件事情,他實在是有些想不通。


    究竟是什麽事情,值得李藥師兜兜轉轉,非要讓他來關注。


    為什麽女帝又不惜把崔海丟過來,讓他給秦壽帶話。


    又通過秦壽來告訴他,她不想要陳瑛迴到神都。


    這件事情,為了什麽?


    他們究竟在隱瞞什麽?


    明明。


    唐燦隻要問一句,很有可能就能從陳瑛的口中得到答案。


    但是……


    沒來由的,他有些擔心,這個答案,並不是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就像那一句很像繞口令話:永遠不要問你不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究竟是關於小書袋,還是關於上一次的神都驚變,還是關於其他的事情?


    “荷!”


    就在這時。


    地上的陳瑛,忽然掙紮著站了起來,滿是恨意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唐燦。


    “你死不了,他們不想讓你迴去,我偏偏想讓你迴去。”唐燦靜靜的看著他。


    “荷……”


    陳瑛又一次發出一聲怪叫。


    然後……


    掙紮著挪動雙腿,開始在地上寫字。


    與此同時,他的眼睛,依舊死死的盯著唐燦,仿佛在說:你不想知道,我偏偏要讓你知道!


    唐雎……死於……


    在他寫完了四個字之後,唐燦眯起眼睛,走到陳瑛的身邊,一腳直接替在他的腿窩。


    陳瑛本就站立不穩。


    這一下,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


    隻不過……


    他依舊望著唐燦,眼睛裏滿是譏笑。


    似乎是嘲諷唐燦,時至今日,竟然連一點事實都不敢接受,連看都不敢看。


    唐燦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你不懂。”


    事實上,當陳瑛寫出唐雎兩個字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了陳瑛要說什麽,也根本不需要他繼續寫下去。


    他非常確信,陳瑛還要寫的兩個字,就是女帝。


    沉默了一下,索性開口說道:“我知道是女帝做的,可是,為什麽?”


    陳瑛有些詫異的看了唐燦一眼,接著更是“荷荷”的笑了起來。


    表情要多猙獰就有多猙獰。


    甚至,還像瘋子一樣,舉著兩隻空空如如的手臂拍來拍去,以此表達自己的高興。


    好一會兒,他才終於停下手上的動作,再次掙紮著爬了起來,費勁的寫下兩個字。


    “許負。”


    寫完,又幹笑了兩聲,再次挪動身軀:“活著。”


    “許負還活著?”唐燦眯起了眼睛。


    “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


    陳瑛一邊怪笑,一邊連連點頭,眉宇間,說不出是興奮,還是別的。


    如果許負活著的話,那還真的是……一個大消息。


    可是……


    他為什麽還活著?


    又為什麽,這個陳瑛會知道?


    而且,許負為什麽要讓唐雎死?


    總不可能,又是因為那個稀奇古怪的讖語吧?


    這些隱藏在暗處的事情,沒完沒了,神神叨叨。


    出現在怪異的事情,越來越多。


    可是,除了人與人之間有關聯,事情與事情之間的因果關係,唐燦卻始終摸不到頭腦。


    這一點,實在是令他困惑。


    緊接著,他又想到一個不太好的問題。


    “許負是不是在草原上?”


    “荷荷……”


    陳瑛幹笑著搖了搖頭,接著又抬腿,費勁的寫下兩個字:走了!


    唐燦挑了挑眉。


    走了,也就是之前在。


    所以……


    銀柳的突然變化,拓跋的表現,很有可能都是因為許負?


    甚至於,當初小書袋在神都驚變的時候說草原有變,也是因為許負?


    那麽,小書袋後來跑到草原,進入王都,也是為了找到許負?


    如果……


    如果說陳瑛說的都是真的。


    這幾件事情,就能串聯起來。


    這樣的話,隻要找到許負,就能解答很多疑惑。


    他忽然有些遺憾,讓聶顧去大非川,應該讓他在耶律春才、隆慶之外,再打聽打聽許負的消息。


    看來,這一次迴到神都之後,倒是要想問問小書袋啊。


    “讓我死!”就在這時,陳瑛有掙紮著在地上寫下一行字。


    “放心,你死不了。”唐燦溫和的笑了笑:“讓人把陳瑛帶了出去,重新關進囚車裏。”


    當然。


    不讓他死,不代表陳瑛的待遇,就會有什麽變化。


    事實上,毫無變化。


    和之前一樣,陳瑛依舊每天受刑,吃飯依舊是稀粥潑臉,能吃多少,就吃多少,能活下來,就活下來。


    唯一變化的地方,就是他的手,不再被捆在求車上。


    這也是沒有辦法。


    他已經沒有手了。


    ……


    時間,匆匆而過。


    一晃又是幾天。


    使團已經徹底離開關內,深入河東道,距離美良川,隻有一步之遙。


    美良川,是一條大河,橫貫河東道南北。


    看著眼前的大河,吹著河水帶來的清風,唐燦覺得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被陰霾籠罩的心頭,也終於看到了一點陽光。


    然而……


    就在他想要安排人渡河的時候,天氣忽然變化。


    數日無雨的情況下,一聲驚雷之後,天降暴雨!


    從午後,一直下到傍晚。


    在春日,這樣的暴雨,極為罕見。


    但是,沒辦法,唐燦也隻能讓使團停下,等待雨過天晴,再次出發。


    安營紮寨,一切準備就緒之後,秦壽笑眯眯的湊近唐燦的營帳,一臉喜色:“走,抓魚去?”


    “抓魚?”


    “對啊!美良川啊!這裏的魚,好吃的很啊!”


    “你吃過?”


    “沒吃過。”


    “那你怎麽知道?”


    “以前在南邊的時候,大將軍總是說。”


    “李藥師?”


    “不是,他算什麽大將軍,是楚大將軍。”


    “哦。”唐燦點了點頭:“我不去,你去吧。”


    “噢,那我去釣魚,等一會兒烤魚吃。”


    “小心不要掉河裏了。”


    “放心,放心……”


    秦壽屁顛顛的跑了出去,唐燦隱隱約約還能聽到他把童奉連拉帶拽的,也帶了出去。


    笑了笑,唐燦隨手,從自己的腰間取出短刀,輕輕的放在身前。


    他有些好奇。


    昨天夜裏,有人送了一封迷信,告訴他美良川邊,有無數人等著殺他。


    那麽。


    人呢?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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