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兩步,原本腫的和饅頭一樣的腳就不吃勁,此刻又有些慌亂,腳下一個趔趄,竟是失了平衡,整個人向後仰去……


    尉遲寒風眼中閃過一抹緊張,隻是瞬間消失不見,最終,他沒有動,任由著蘇墨向後倒去……


    蘇墨的腰磕到了床邊隨後倒在了地上,剛剛包好的傷口又一次裂開,一股溫熱的氣息趟過肌膚,狹小的空間內彌漫了血腥的氣息。


    蘇墨痛的緊緊的皺了眉頭,臉色更是越發的蒼白。


    在尉遲寒風麵前如此的狼狽是蘇墨最不願意的,可是,卻還是無法避免,她垂眸掩去眼底的悲傷,那刻,她竟然內心有奢求他會來扶她,就像以前那樣,在她總以為要摔倒時,她的腰間總是會多出一隻溫熱的大掌。


    嗬嗬,真是可笑的想法。


    以前他會扶她,是存了目的,如今沒有了孩子,他又怎麽可能來扶她,又怎麽有心情去做戲?!


    “怎麽,成了奴婢連最基本的禮儀都沒有了嗎?”尉遲寒風垂眸俯視著蘇墨,見她久久不動,眉角輕佻,冷冷的說道。


    蘇墨咬著牙起了身,強忍著身體上的痛,掩去所有的悲傷,福身道:“奴婢參見王爺,不知道王爺來如此髒亂之所有何事?這樣的地方恐怕會失了王爺的身份!”


    尉遲寒風冷冷的輕哼了聲,蔑視的看著蘇墨,冷冷的說道:“卻是髒亂不堪,隻不過搬出墨園一日,你這身上的味道可真讓本王厭煩!”


    蘇墨內心冷漠一笑,微微抬了眸,凝視滿臉厭惡的看著她的尉遲寒風,心,仿佛被尖銳的刺狠狠的紮了下,原來,他隻不過是一個眼神都可以讓她更痛!


    蘇墨強自壓下內心的自嘲,淡漠的說道:“奴婢洗了一天的馬桶,來不及沐浴,礙了王爺是奴婢的錯!”


    尉遲寒風微微蹙了劍眉,狹長的眸子微垂,眸光掃過漸漸被血債暈染了的衣衫,閃過一抹心痛,但,很快就被蘇墨臉上那平靜無波的樣子將那絲心痛化解的一幹二淨。


    “南帝會在三日後到訪東黎!”尉遲寒風側了身,靜靜的說道,就算如此,他的餘光依舊看著蘇墨,想從她的臉上看到些什麽。


    蘇墨眼瞼微抬,淡然的應了聲,卻再也沒有後話。


    這樣的蘇墨徹底將尉遲寒風激怒,菲薄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下,背負的手更是猛然的握了起來。


    他側臉向蘇墨看去,冷冷的說道:“南帝要來了,他要是看見你如此,必然會將你帶迴南朝,你就要脫離苦海了,你不高興嗎?”


    蘇墨抬眸看去,一臉平靜的問道:“王爺會讓奴婢跟著皇兄走嗎?”


    “不會!”尉遲寒風堅定冷然的說著,嘴角噙了抹嘲諷的微抿著。


    “那……奴婢為何而高興?!”蘇墨冷嘲的勾了勾唇角,眸子裏平靜的看不出任何她內心的想法。


    “砰!”的一聲,原本就不結實的木桌在尉遲寒風的掌下變的粉碎,上麵放著的小瓷瓶亦掉在了地上,應聲而裂,藥膏順著開裂處流淌了出來,頓時,屋內被那藥膏的香氣彌漫……


    蘇墨可惜的看了眼那瓶藥膏,無奈的輕歎,暗討:可惜了一瓶好藥!


    她這樣的反應無疑是給尉遲寒風內心的怒火澆上了一把油,他竟然不如一瓶藥膏,一瓶藥膏她都能惋惜,可是,對他卻能做到平靜無波!


    尉遲寒風的臉被陰霾籠罩,幽深的眸子仿佛利箭射向蘇墨,仿佛要將她生香活剝方才解氣……


    蘇墨感受到了尉遲寒風那犀利的眸子,抬起頭,正好對上他的眸光,她的心一震,本能的瞥過了眼眸不去看他,這樣的他讓她心生恐懼。


    尉遲寒風一個箭步閃到了蘇墨的麵前,大掌在蘇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猛然擒住了她的脖頸,手中用了力,頓時,狹小的空間裏傳來“嘎嘎”的骨骼受力的聲音。


    蘇墨緊緊的皺了眉頭,死死的咬著牙不讓自己痛唿出聲,額頭漸漸冒出了冷汗,唿吸漸漸的困難,臉色亦慢慢的蒼白的好似白紙一般完全沒有了血色。


    就算如此,她依舊不願意妥協的看著尉遲寒風,眸光裏除了不服輸,竟是沒有任何的一絲感情。


    尉遲寒風暗暗咬牙,看著蘇墨蒼白的臉,手下鬆了幾分力道,讓她重拾了唿吸,但是,卻依舊沒有鬆開她,隻是死死的盯著她,企圖想著從她眼底看出一絲對他的愛戀,看出一抹悔恨的神色,可是,都沒有……


    今日朝後,皇上喚了他去禦書房,說道帝桀會在三日後到,再不曾說什麽,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帝桀來了,蘇墨如今的狀況總是要有個交代的,否則,就算南帝現在無法插手東黎的事情,卻難免會因為此兩國出了裂痕,讓原本現在就蠢蠢欲動的離國、梓國有了可乘之機,這必然對南朝和東黎國造成極大的傷害。


    對於皇上的擔憂他根本不怕,也從未曾擔心過,就像他曾經給蘇墨說過的那樣,殺了她,他有千萬個理由去應付南帝,何況帝桀現在為了李後的事情傷神,又怎麽會有那麽多的心思?!


    他下了朝迴府,在書房內坐立不安,腳下更是不自覺的向這個破敗的北院走來,他一直告訴自己,隻是想來告訴她南帝要來,看看她的反應,但是,說白了是十數日不見她,他腦子裏都是她,隻不過是想來看看她,是想讓她說句軟話,是想著她能悔過……可是,她沒有,她不但沒有軟話,不求饒,甚至,冷漠的好似他真的隻是主子,而她,就隻是個奴婢!


    就算如此,她連一個奴婢該有的敬畏和害怕也沒有,她的眸子淡漠的仿佛他是空氣,他根本不存在。


    蘇墨,你就寧願做奴婢也不願意真正的接受本王的愛意,寧願死也不求饒,很好!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尉遲寒風冷嗤的嘲諷說道:“南帝看見了不知道多麽心疼!”


    蘇墨依舊沒有吱聲,就算她此刻想說話也是有心無力,脖頸依舊被尉遲寒風擒著,雖然不再用力道,可是依舊唿吸不順暢,腳也使不上力氣,腹部的痛好似也麻木的感覺不到,想必,撕裂的地方又幹涸了。


    尉遲寒風猛然一甩手,將蘇墨狠狠的扔到了木床上,木床由於承受不住突然其來的重量,發出“咯吱”的聲響,好似幾乎要散架一樣。


    蘇墨隻感覺渾身都傳來痛楚,她大口的唿吸著,有些貪婪,過了半響,方才轉眸看著尉遲寒風,冷然的說道:“王爺放心,奴婢隻不過就是一條賤命,自小親人都不在,又怎麽會乞求一國之君的南帝的憐憫?”


    蘇墨舔了舔幹涸的唇瓣,頓了頓,淡漠的接著說道:“王爺也不用擔心,皇兄來了,奴婢自會配合王爺一切的行動,斷然不會因為奴婢而使得兩國存了惡念,奴婢是賤命,不值得成了開戰的籌碼!”


    嗬嗬!


    尉遲寒風內心不免冷笑,她倒是清明的很,甚至不用他的提點就能明白他的意思,蘇墨,聰明的你可曾真的看懂本王的心,也許你看懂了,卻一直在抗拒……甚至,不願意接受。


    想著,尉遲寒風冷嗤的哼了聲,冷嘲的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倒是心存了善念,可是……你對別人仁慈,為何卻對自己的孩子下的如此狠手!”


    “唰!”


    蘇墨猛然目光變的淩厲的射向尉遲寒風,緊咬著的牙打著顫兒,支撐著身體的手死死的按住床板,幾乎用盡了身體裏所有的力氣,此刻,心竟是痛的讓她幾乎忍不住那突然襲來的感覺,仿佛所有的神經都被撕裂一般,痛的每一個毛細孔都仿佛插了針一樣。


    她下的了狠手?


    尉遲寒風,你可知道,當那刻我狠心揮下匕首的時候,我殺死的不止是未成形的孩子,還有我對你的念想,對這世界上所有的念想……


    她不想她的孩子生下來是個悲劇,是一個比她還要悲慘的悲劇,她不要!所有的苦……她一個人承擔,她不會讓她的孩子去承擔!


    蘇墨咬著牙的力氣越來越重,胸口一起一伏的,她此刻在極力的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她不要再在這個問題是糾纏。


    蘇墨的眼睛猛然睜了下,方才緩緩垂了眸,她拉迴視線,淡漠的說道:“奴婢就是個心狠的人,何來善念?隻不過不希望皇兄為了奴婢的事情傷神而已!”


    尉遲寒風冷笑一聲,搖了下頭看著蘇墨,嘴角微揚,自嘲的一笑。


    她的心裏原來一直都隻有帝桀,就是此刻,她的心裏也隻會為帝桀著想……


    “本王不管你心裏如何想,希望你說到做到!”尉遲寒風冷漠的說著,轉身拂袖離去,行至門口,頓了下腳步,冷漠的說道:“這兩天你就好好養傷,本王不希望你在南帝麵前出了什麽紕漏!”


    說我,大步流星的離去,竟是一絲的眷戀都沒有。


    和蘇墨一個院子的奴婢迴來放物什,突然看見尉遲寒風往外走,嚇得急忙跪倒在地,瑟瑟的恭敬說道:“參見王爺!”


    尉遲寒風腳步未停的離去,那兩個丫頭徑自起了身,其中一個興奮的說道:“紅霞,想不到王爺竟然會來這裏……我第一次這麽近的看見王爺!”


    紅霞同樣興奮的叫道:“是啊是啊,翠雲,你知道嗎……以前就隻是遠遠的看到過王爺的身影,那種飄逸的傲然氣息,就算是離了那麽遠也讓人無法直視呢!”


    她們的聲音漸漸飄遠,屋內的蘇墨沉痛的閉起了眼睛,此刻,她已經分不清身上的痛是從何而來,心上的……還是身上的?


    尉遲寒風走了沒多久,大夫就來給蘇墨處理這傷口,為她的腳上了化瘀血的膏藥,吩咐了數句轉身離去,從始至終,他的臉上都有著厭惡,不僅是對環境的,還有對蘇墨的,這些……蘇墨也隻是暗笑以對,她從來不會將別人的眼光看的很重,自小受到的冷眼何止千百種!


    夜,在蘇墨昏昏沉沉種來臨,一日未曾進食的她連口水都不曾喝到,嘴唇幹涸的快要裂開,喉嚨裏也是像著火一般,她想起來喝些水,眼睛卻是怎麽也無法睜開。


    “水,水……水……”蘇墨潛意識裏的說著,聲音虛軟無力,隻是一個簡單的發音卻有些不完全,讓人聽不真切。


    夜冷平靜的臉看著蘇墨的樣子微微蹙了眉頭,轉身離去,隻不過片刻功夫,再來時手裏多了一個水壺和瓷碗,他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拔掉木塞,頓時,屋內彌漫了香甜的蜂蜜的氣息。


    夜冷將蜂蜜倒在碗裏,兌了水,拿過幹淨的棉布醮了後在蘇墨的嘴唇上擦拭著。


    蘇墨感受到唇上的芬香濕潤,本能的伸出小舌舔抵著,動作貪婪且隨意,夜冷的手微微頓了下,冷漠的眸子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


    蘇墨見沒有了濕氣,吧唧了下唇,拉迴了夜冷的思緒,他急忙揮去腦子不該有的想法,又用棉布醮著蜂蜜水為蘇墨濕著唇。


    嗓子上的灼燒感漸漸不在,蘇墨昏昏的睡了過去。


    夜冷起身,站在床榻邊俯視著睡的極沉的蘇墨,久久的,未曾動彈,直到遠處好似傳來腳步聲,他方才拉迴了思緒,從袖兜中取出一顆夜明珠,放在了蘇墨的床頭方才轉身離去。


    那刻夜明珠發著淡淡的光芒,珠子雖然不大,卻也能讓黑寂的屋子辨別了物體,總好過那細小的蠟燭。


    夜冷出了小院,向寒風閣的方向走去,走到有物體避遮的小徑處突然停了腳步,他眼眸眯縫了下,平緩的說道:“看來你真的是閑的無事可做了!”


    夜冷的話剛停,就見蕭隸從暗處走了出來,他垂著眼簾,好似不經意的看著自己的手,緩緩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那顆珠子是以前王爺賜給你的南海東珠吧!”


    夜冷沒有說話。


    蕭隸麵色一正,冷然說道:“那顆珠子你竟然隻是給她當做照明的物什!”


    夜冷依舊沒有說話。


    “夜冷,你到底想幹什麽?”蕭隸冷聲問道。


    夜冷微微側了下頭,拉迴眸光,大步離去,從始至終都未曾迴答蕭隸什麽。


    他不幹什麽,隻是心裏不想蘇墨受苦,不想她被人加害……但是,他自己的身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需要任何人提醒。


    蕭隸看著夜冷消失在夜幕中,不免頭迴看了眼遠處的小院,心中沉歎,一個蘇墨將整個王府弄的烏煙瘴氣,王爺和夜冷都變的仿佛不認識,這南帝又三天後到……


    “唉!”蕭隸沉歎一聲,轉身離去。


    +++++++


    天罡大將軍府邸,趙翌一手抱著酒壇,一手拿著劍在院中揮舞著,時而停了手裏的動作,仰起頭,將酒狠狠的灌入嘴裏,辛辣的氣味順著味蕾滑入咽喉直達胃裏,一路的灼燒感讓他有著一刻的迷茫,衣襟早已經被酒水打濕,可是,他全然不顧。


    劍在他手下幻化出無數個劍花,宣泄著他內心的痛苦和渴望,以及深深的思念……


    自從尉遲寒風下了金令,他整個人愕然,腦海裏首先想到的是蘇墨讓他查的事情,那刻,他竟是有自刎以謝知己的心!


    如果不是他替她查那件事情,也許就不會發生後麵的事情……


    他曾欺騙自己那隻是巧合,可是,前一天王爺還去皇宮討要肉桂,蘇墨卻在拿到信的第二天就被貶,這說明什麽?


    “咕嚕咕嚕……”


    想著,趙翌抱著酒壇猛灌著酒,俊朗的淩目漸漸發紅,竟是說不清是心酸還是被酒嗆到。


    他想見蘇墨,他擔憂她,可是……他見不到,甚至,連一點兒消息都沒有,什麽都不知道,他每天都在自責和抓狂下活著,他快要瘋了。


    每日上朝看著尉遲寒風,他是多想衝過去詢問,可是,他不能!


    黎王金令等同聖旨,那是要滅九族的,他怎麽因為一己之私而害了全族的人?於私他不能,於公……他還是不能,他是臣,王爺是君……


    “哈哈哈哈……趙翌,枉你堂堂七尺男兒,卻是這等無用!”趙翌狂笑著,可是,聲音裏卻是淒涼。


    趙暉看著院中的趙翌,眉頭緊鎖,這連著已經十多日了,他除了上朝和議政,天天抱著酒壇,這將軍府裏每日光為了去除他身上的酒氣所用的熏香就已經幾筐。


    趙翌的劍隨著心中的沉鬱變的淩厲,院中的樹葉經不住他的劍氣,紛紛墜落,漫天飛灑的葉子在月光下更顯的淒涼,明明是初夏,卻仿佛漸漸入冬。


    “住手!”趙暉突然大喝,運了氣勁將趙翌手中的劍揮落,人也適時的閃到他的麵前,怒聲道:“你瘋了嗎?照你那樣下去,就算不走火入魔,想必也會傷了內息!”


    趙翌醉眼朦朧的看了看趙暉,又看了看地上的劍,抱著酒壇子轉身離去。


    他知道,他清醒的很,但是,他就是想那樣痛,隻有那樣痛著,他才能好過一些……


    看著踉蹌著步子的趙翌,趙暉於心不忍,說道:“南帝三日後到訪,皇上必然會在宮中設宴,想必……王爺會帶她前往!”


    趙翌的身子一僵,晃著身子轉過頭看著趙暉,嘴角努力的扯了扯,轉身離去!


    如今的蘇墨被貶,王爺真的會因為南帝前往而讓她入宮嗎?以什麽身份?王妃還是奴婢……


    趙翌站住腳步,緩緩仰起頭看著天上的皎月,眸光深邃的盯著,漸漸的變的渙散,眼前隻見蘇墨長袖飛舞,衣袂翻飛,淡漠的在月中起舞,那樣的輕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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