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先是看了眼尉遲寒風方才接過信,不知道為什麽,她感覺信好似變的有些沉重,如此本能的反應讓她心慌,她緩緩打開,瞳孔漸漸放大,不敢相信的盯著最後的那幾個字……


    “南朝皇後李氏,薨!”


    蘇墨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幾個字,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著,手漸漸有些顫抖,她隻覺身體裏好似有什麽被抽空了一樣,突然覺得眼前一黑,身體頓時變得癱軟,手上的信箋也滑落,整個人失去了支撐力……向地上癱軟的倒了下去!


    “墨兒!”尉遲寒風一個箭步上前,在蘇墨還未曾倒地前將她抱住,急忙喊道:“夜冷,傳大夫!”


    夜冷匆匆應了一聲,急忙飛身閃出了書房。


    尉遲寒風打橫抱起昏厥過去的蘇墨,往他的寢居行去,將她輕輕的放到床榻上,看著昏迷的人,不免苦笑一聲,想不到兩次蘇墨在他這張榻上都是因為昏倒。


    大夫很快就來了,隻見他氣喘籲籲,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想是因為夜冷“催”的有些急了,大夫剛剛想行禮,卻被尉遲寒風製止,“快來看看王妃!”


    “是!”大夫用袖子擦拭了下額頭的汗,急忙上前為蘇墨號脈,片刻後,他抬了手又重新搭上,再三確定後方才起身說道:“恭喜王爺,王妃是有喜了,想來剛剛是受到了驚嚇方才昏厥,應該沒有大礙!”


    “你說什麽?”尉遲寒風不確定的問道。


    大夫笑著說道:“迴王爺,王妃有喜了,算日子,應該也就一個月的樣子!等下老朽給王妃開些補氣安神的藥就可以了。”


    一個月……也就是說那次在皇宮的時候!


    “下去吧!”尉遲寒風示意大夫退下,夜冷看了眼床榻上就算昏迷也蹙著眉的蘇墨亦轉身離去,將門輕輕闔上。


    尉遲寒風緩步走到床榻邊,俯視著蘇墨,久久的沒有任何的表情,隻是如此靜靜的看著,這刻……他竟然希望他聽到的都是假的!


    尉遲寒風在床榻邊坐下,修長的手指輕輕撫平蘇墨微蹙的額頭,指腹順著她的眉角緩落,溫熱的大掌輕輕覆在她有些蒼白的嬌顏上,喃喃說道:“墨兒,為什麽你會懷孕?!”


    說著,不免自嘲的笑了笑,又說道:“我不是希望你懷孕嗎?從強寵你第一次開始,我不是一直都很希望你懷孕嗎?你的骨血能救娘……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我此時如此討厭你懷孕?”


    尉遲寒風的心感覺被什麽刺痛著,他緩緩闔上了眼簾,掩去眸中的不舍,久久的,就如此僵著,過了許久,方才喃喃問道:“如果本王傷害了你,你是否會恨我?!”


    蘇墨腦子裏感覺渾渾噩噩的,她睜開沉重的眼眸,耳邊傳來尉遲寒風斷續的聲音,她看著他,虛弱的問道:“我……為什麽要恨你?”


    尉遲寒風一驚,睜開眼睛,隻見蘇墨雙眼有些朦朧,他苦澀一笑,道:“沒什麽,隻是見你暈厥,心道,如果因為這個事情害的你失去了孩子你會不會恨我!”


    “孩子?”蘇墨困難的咬著這兩個字,眼中有著迷茫,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尉遲寒風說的是何,腦子裏還充斥著剛剛信箋上的那些字,徒然間,鼻子微酸,淚水就情不自禁的滑落。


    “是哪裏不舒服嗎?”尉遲寒風一見,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想去檢查卻被蘇墨搖頭製止,他心疼的拭去蘇墨臉上的淚水,說道:“別哭,你如今有孕在身,會對身子不好的!”


    蘇墨含著淚的眼突然看向尉遲寒風,這時,她才明白剛剛他所指的孩子是何意,“我……我懷孕了?”


    “嗯!”尉遲寒風點點頭,道:“剛剛你暈倒,大夫來看,說你是有了身孕,然後一時情緒激動方才昏厥的。”


    蘇墨猛然坐了起來,此刻,她是那種悲喜交集,竟是無法真切的感受自己內心的感覺。


    “皇嫂是什麽時候薨逝的?”蘇墨眼中氤氳著霧氣,拽著尉遲寒風的衣袖問道。


    尉遲寒風輕歎一聲,緩緩道:“是在年前薨的,從南朝來的消息今天剛剛送到,聽說……”說著,他看了眼蘇墨,繼續說道:“聽說,南帝很是傷痛!”


    “為什麽?我來時皇嫂的身體極好,上次……上次皇兄來信還說皇嫂有了身孕,怎麽會如此突然?”蘇墨有些語無倫次的問著。


    尉遲寒風臉上的凝重更重,不知道應該如何對蘇墨說,這宮闈裏的事情誰說的清楚,隻是聽聞了一些流言,是真是假也無從考究,這帝王的心思他是了解的,掌握天下的人又豈是表麵看上去所能了解的。


    “為什麽……大概也隻有南帝知曉!”尉遲寒風直接說道:“我今日也隻不過是在朝堂上收到了南朝遞來的報喪帖子罷了!”


    淚,又一次溢出眼眶滑落,蘇墨感覺自己好似唿吸都有些困難,心頭被大石擁堵的她無法言語。


    初見李珞歆是在出嫁的日子,她拉著她的手,柔聲說道“皇嫂祝你幸福!”,隻是簡短的幾個字,卻讓她備受溫暖,她眼中的不舍是那麽的濃鬱,她握著她的手傳遞著她隱約間的擔憂,看得出,她是真的關心公主的,如此一個人……這麽快就離開了?是天妒紅顏還是後宮的荊棘叢林?


    想著,蘇墨哭的更加傷心,想不到早上還想到她,此刻卻聽聞她死去的噩耗。


    尉遲寒風心疼的替蘇墨拭著眼淚,將她擁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墨兒,你現在是有身孕的人,大夫剛剛交代,不可過於情緒激動,你就算傷心……也是要顧念一下肚子裏的孩子的!”


    蘇墨點著頭,可是,淚水卻不斷的湧著,躲在尉遲寒風懷裏抽噎著,她以為她早已經看淡了人世間的離合,她以為所有的親情對她來說都已經看的極淡,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她的心好痛。


    蘇墨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漸漸的沒有了力氣,在尉遲寒風溫暖的懷抱中沉沉睡去,睡夢中……她嘴裏不清不楚的低喃著什麽,臉上有著恐懼和彷徨。


    夢裏,蘇墨感覺自己置身於濃濃的霧氣之中,仿佛天上還下著雪,媽***身影若隱若現的出現在她的麵前,她剛剛想抓住卻消失不見,緊接著,那個身著華麗鳳袍的美麗女子淡淡的對著她笑著,遠遠的看著她,對她說道:“墨兒,你一定要幸福,女子此生能得到一個愛著自己的人真的不容易,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皇嫂!”


    蘇墨猛然驚醒,她喘著大氣兒,胸口一起一伏的,隻覺得身上有些濕嗒嗒的,竟是睡夢中流了一身的冷汗。


    突然,蘇墨深深的蹙起了眉頭,眼前的一片黑暗讓她無所適從,心,突然提了起來,她左右看了看,才徒然記起,她人在尉遲寒風的房間內,可是……為什麽隻有她?


    “風……”蘇墨試探xing的喚了聲,沒有人迴答,屋內依舊一片寂靜。


    蘇墨掀開錦被,起身下了床榻,憑借著微弱的光緩緩走著,摸索了一氣方才走到了門口,她打開門,頓時,月色傾灑了下來,眼前沒有了方才的黑暗,方才暗暗舒了口氣。


    怎麽沒有人?


    蘇墨心中疑惑,左右看了看,隻見寢居迴廊彼端的書房有著亮光,方才抬足向那邊走去……


    人還沒有走近,就聽到裏麵傳來尉遲寒風陰沉的聲音,蘇墨頓住了腳步,沒有繼續向前,想著他們在談論事情,看了看房間裏映出的影子就欲離去。


    “王爺,難道……你這次要抗旨?”


    抗旨?!


    蘇墨剛剛轉過的身子又一次站住,迴望著那個屋子,心裏有個聲音好似在驅使著她,她放慢了腳步,屏住了唿吸往書房又走近了幾步。


    屋內一陣沉默,仿佛過了很久般,就聽到尉遲寒風冷嗤的輕笑,狂傲的說道:“當初本王應允娶蘇墨的時候他就答應說隻此一次,這次算什麽?難道來個和親的本王就要納了做妃嗎?”


    蕭隸一聽,不知道如何迴答,沉思了下,疑問道:“說來也是奇怪,這南帝將王妃下嫁給王爺那是因為寵愛,不想讓她入了後宮和眾多人爭搶鬱鬱寡歡,可是,這北帝要求來和親為何也指定王爺?”


    “哼,這也隻有北帝清楚!”尉遲寒風看了眼桌上剛剛從皇宮送來的折子,冷漠的說道:“此事明日本王自會和皇上講明,不要有事沒事的將女人往本王身上推!”


    蕭隸輕微一歎,也不曾再說什麽,突然轉念一想,道:“王爺,王妃身子無大礙吧?”


    “隻是情緒激動了些!”尉遲寒風說到蘇墨不免聲音裏多了幾分憐惜,沉歎一聲的說道:“聽聞南帝發現李後屍體的時候,當場發狂斬殺了守城將士將近三十人之多,即是如此在意,又何必聽信那些個流言去傷害,終究弄的陰陽相隔!”


    “咚!”


    突然,外麵傳來細微的物體碰撞的聲音,尉遲寒風緊了眉頭,蕭隸急忙打開門看看是誰,眸光掃過處,見蘇墨手扶著一側的柱子,臉色變的煞白。


    “王妃……”


    他的話剛剛出口,就覺得身前一陣清風掃過,就見尉遲寒風人已經到了蘇墨身前,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眸光掃到她光著的腳,頓時臉上浮上了怒意,沉聲道:“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在屋內休息?”


    蘇墨緩緩抬眸看著尉遲寒風,淡淡的問道:“你要納妃了嗎?皇嫂到底是怎麽死的?”


    尉遲寒風暗自皺了眉頭,剛剛怎麽沒有注意門外有人,平日裏寒風閣守衛森嚴,根本沒有人能進入,卻忘記了蘇墨還在寢居內。


    “那是北帝的意思,不是本王的意思!”尉遲寒風冷聲說道,隨即一把打橫的抱起了蘇墨,迴眸看了眼身後的蕭隸,隨之抱著她出了寒風閣,往墨園行去。


    墨園內,紫菱站在門口巴望著,這上午人就進了寒風閣,到這會兒也未曾見到,也不知道王爺到底喚了去是何事?


    越想越覺得不安的紫菱來迴的在院子內踱著步子。


    “紫菱姐姐,王妃迴來了!”突然,小雙指著小徑上的身影說道。


    紫菱一看,可不是!但是,怎麽是王爺抱著主子?


    “奴婢參加王爺!”紫菱行禮著,眼角卻瞥見蘇墨蒼白的臉。


    尉遲寒風腳步未停的往寢居走去,獨留下一臉擔心的紫菱和有些茫然的小單、小雙。


    進了屋,尉遲寒風將神情漠然的蘇墨放到了軟榻上,為她倒了杯熱茶,方才說道:“都說了,你現在是有身孕的人,也不懂得照顧自己,這夜裏始終是有著涼意的,竟然鞋子也不穿!”


    蘇墨靜靜的看著尉遲寒風,平靜的問道:“皇兄……為什麽要斬殺那麽多人?”


    尉遲寒風心疼的看著蘇墨,她眼中的悲慟仿佛刺傷了他,他沉沉一歎,說道:“這些也隻不過是流言,具體孰真孰假並不得知!你在皇宮長大,自是明白這些個道理的。”


    蘇墨突然淡淡的笑著,腦海裏一直閃過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李珞歆的樣子,她眼中有著那麽濃鬱的哀歎和深戀,自古帝王多薄幸……


    “三寸扁擔壓死人!”蘇墨冷漠的說著,眸光微微變的冷漠起來,她抬起頭看著尉遲寒風,緩緩說道:“信任……真的那麽難嗎?為什麽存在了那麽多的欺騙和利用?”


    她的話猶如利劍刺入了尉遲寒風的心,明明知道她問的是南帝和李後,可是,為什麽卻感覺她是在質問他!


    蘇墨見尉遲寒風不迴答,也沒有追問,隻是淡淡的收迴了目光,緩緩問道:“你真的要抗旨嗎?”


    尉遲寒風知道她問的是賜婚的事情,心中不免對蘇墨不在糾結在李後的事情上稍稍的鬆了口氣,他在她的身側坐下,狂傲冷魅的說道:“本王不願意的事情誰也不能勉強!”


    蘇墨聽後,不免冷嗤一聲,淡漠的說道:“王爺娶我不是也不願意嗎?”


    “皇上說了,僅此一次!君無戲言!”尉遲寒風緩緩說道:“也就因為如此,皇上並沒有召本王入宮直接下旨,而是先送了北國遞來的折子讓本王思量!”


    蘇墨抬起眸,側臉睨著這個如今她生命裏的一根“浮木”,淡淡的說道:“風,我不想幹預你娶妻納妃,可是……我不想分享,不止你的心,你的人也不想!”


    尉遲寒風看著蘇墨,突然心疼的擁她入懷,他的心被感動著,嘶啞的說道:“墨兒,知道嗎?這個是你第一次對本王說出你的占有欲,本王每次都感覺你若有若無,抓住了你又感覺都是虛幻,覺得是虛幻時你又確實的存在,這樣的你……有時讓本王覺得無奈!”


    蘇墨沒有說話,任由尉遲寒風抱著,她心裏的哀戚不是他可以體會的,李珞歆的死固然讓她傷心難過,可是……卻更讓她害怕,“風……你……”


    “嗯?”尉遲寒風見蘇墨沒有接著說,輕輕咦了聲。


    蘇墨在他懷裏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沒事!”


    尉遲寒風見蘇墨不想說,也就沒有在追問,隻是靜靜的擁著她,讓彼此感受著彼此。


    蘇墨輕輕的闔上了眼眸,她害怕了,她不敢問他……她不敢問他會不會欺騙她,會不會利用她……她竟是如此擔心!她怕他告訴她假話來敷衍她,更怕聽到真話……


    蘇墨自嘲的笑了笑,原來……陷入愛情裏的女子竟是如此卑微,寧願藏在自己建設出的城堡裏,也不敢去冒險探究城堡外的景色是否美麗!


    +++++++


    翌日。


    皇宮內禦書房又上演了一幕一年前的場景,兩個俊逸非凡的男人對峙著,如同上次,尉遲木涵還是先行敗下陣。


    他無奈的撇了撇嘴,緩緩說道:“這次朕也不會勉強你,北帝當時送了折子來時,朕就迴話,說如果你不願意,朕也是無法的!”


    “那皇上又為何還是讓臣考慮?皇上明知道臣不會在納妃……”尉遲寒風亦收迴眸光,慵懶的撐著座椅,無聊的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


    之前不同意是因為應允了翩然許她地位,當然,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娘的關係,可是,這次是因為蘇墨,她難得向他吐露占有的心思,他不想傷她。


    尉遲木涵微微一歎,從奏章中抽出一封信箋,示意身邊的太監拿給尉遲寒風,方才說道:“如果看了這你還是不想納妃,朕也不會為難你!”


    尉遲木涵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有著幾分沉重,尉遲寒風微蹙了眸光看了他一眼,接過信緩緩打開,眸光漸漸的變的幽深,隨之臉上有著讓人解讀不透的複雜表情。


    “這個東西也是今日一早到朕手上的……”尉遲木涵緩緩說道:“北帝捎來話,如果你看了這信後還是不願意納妃,他也就不強求!”


    尉遲寒風緩緩的折起信,小心翼翼的裝迴到信封中,狹長的眸子不免輕輕的眯縫了起來,他心裏酸楚難當,久久的不能平複。


    尉遲木涵看著他的樣子,沉重的一歎,說道:“寒風,朕其實看到這信時,有心不想讓你看,可是……朕卻知道,就算勾起你的傷痛,你也會義無反顧!”


    尉遲寒風將信放入懷中,緩緩起身,淡漠的說道:“日子就皇上定吧!”


    說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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