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晚上,朱可耕吃過了晚飯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然後就從工棚裏走出去。

    唐魯立瞧著他,莫名地想象到,在某處一個小黑屋子裏,朱可耕和一個妹子佬交換了對他們來講最寶貴的東西。那是那妹子佬一生中,唯一覺得溫暖的時刻。待事情完了以後,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了笑,然後便離開了。

    魯立想到了這種可能性,但不會講出去,鄒中旭卻問朱可耕:“阿耕,瞧你那個蔫勁,假裝蒜,今夜想到火車站去吃野食麽?”

    “就你嘴長!”朱可耕馬上噎他道。

    鄒中旭說:“不是我嘴長,而是我想告訴你,有什麽事情做都可以等到天晴路幹,莫急,要到時叫泥水倒濺了一身,可劃不來。”

    朱可耕嗤哼嗤哼鼻子:“這不用你瞎操心。”

    “我當然不會為你瞎操心。我隻是讓你曉得,做男人,好身子最重要。”

    “哼哼,在這種鬼地方,好身子有什麽用?”

    “當然有用啦,難道你一直都不用迴家,不想見老婆了嗎?”

    “當然要見啦,哪個能不見呢?但一年才能迴家見一迴老婆,多難熬啊。”

    “嗬嗬,嗬嗬。”鄒中旭猝然笑,然後不再跟他多講什麽話兒了,轉對其他人道:“在這種鬼地方,連蔬菜也******難吃到,有時吃到了,也象爛泥一樣,沒個鮮味兒,真是討厭死了啊。”

    “這話對,非常對。”唐魯立應他說,雙手枕在腦後躺在席子上,然後象挺客觀似的又道,“不過講實話,躺在這種地方,可比市區裏那些大通鋪好多了,乍一睡,也許不習慣吧,但睡久了,還是叫人覺得挺舒服的。”

    “你這不是廢話嗎?”鄒中旭翻翻眼皮,“你想一直在這兒睡這狗窩麽?”

    “我是不想睡。不過有些人背後拖著有老婆細滿子阿嬤(奶奶)阿媽。你也不能讓他們一日到夜朝空想,垮著臉兒。他們盯著自己的小日子,有錢買柴米油鹽醬醋茶才是個實在。”

    “你講得沒錯。但對我來講,有時我隻需要幾粒安眠藥,便會舒服睡去,春天化成那些樹林的肥料,我就輕鬆愉快了。”

    “你做什麽講這樣的話啊?這做人不是太悲觀了嗎?”

    “沒辦法,我們的日子太苦了,太難熬啊,沒人給我們吃定心丸,讓我們曉得,我們以後的日子會越過越寬鬆,越過越亮堂,叫你想灑脫一點兒,也難去灑

    脫啊!”鄒中旭苦笑地道,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他講的是實話兒,唐魯立自己也正在親身經曆,他有時也好難灑脫得起來,因此他慢慢地再說一聲:“那就要自己去想開一點兒羅,不然誰能安慰你。”然後他便不再繼續講什麽話兒了。

    同樣做滿了三十日,還是隻拿到了差不多一樣多的工資。到了這個時候,唐魯立和工友們就不願意再繼續做下去了。

    “我要去找家廠子做,工資每月三四百塊錢,按時發,怎麽樣都強過在這兒做。”鄒中旭開口說。

    “對,你講得沒錯,就是這樣。”唐魯立附和他的話兒說。

    其他人自然也是一樣的想法。

    於是隨後他們便向老板提出辭工。沒想到鞭炮廠老板當即就給了帶頭的楊浦一記耳光。

    “我們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你做什麽打我耳光啊?”楊浦好氣憤,拿眼睛瞪向他責問,那眼神好象說,“我不怕你來打我,我手癢得還想打你呢!天塌了有高個子撐著,砸不著我卻碰得著你。”

    “打你耳光還是小的,我還想砍斷你的腿哩!”鞭炮廠老板同樣氣恨恨地道。

    工友們給激怒了,你一言我一語地憤激著嚷開來,有一個嗓門登高吼上幾句,頓時就是一唿百應的局麵。

    “你們全******是些沒心肝的壞家夥,給你們在這兒做了你們還不領情,要鬧事!”鞭炮廠老板高聲地道。

    他手下有一些打手,唐魯立等不是他們的對手,當那些人有一些拿了棍棒圍前來時,最後唐魯立等隻能是再表露憤怒卻不敢繼續多言了,於是慢慢就沒人再吭聲了。

    隨後魯立和工友們一起從鞭炮廠走路到公路邊,攔車迴市區去。

    剛到市區,離車站還有一段路,其他工友還要坐到車站去,唐魯立則先下車了,經過一家麵點店時,他覺得肚子有些餓了,身上也有幾塊零錢,就買了幾個饅頭。

    擁擠的上班族們在街上緩慢地走動著,叫人行道交通堵塞,特別是十字路口處更是這樣。

    唐魯立一個人迎接著撲麵而來的生活寒風。走了上百米以後才開始吃饅頭,隻吃兩口就覺得有點兒變味,由不得一下衝出口罵起來:“這東西簡直是喂豬吃的飼料!難吃死了!我就算是一個賺不到多少錢的人,花了錢也不該吃這樣的東西啊!”

    他是該把這些饅頭扔掉的,手也舉起來那樣做了,可在他將要把饅頭扔

    出手的一刹那,他想到自己今下賺錢不容易,不能隨便浪費可吃的東西,於是那手又好快軟遝遝地垂了下來。

    魯立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剃過頭了,那頭發長得亂糟糟的。這樣當他經過一家理發店時,便走了進去。

    這理發店是家小店子,一角的掛鉤掉了,象要鉤人的樣兒。剛進門時,唐魯立聽見理發師正在跟一個給他剃著頭的人說:“那人臉皮厚得能磨剃刀子,在我這兒欠了一次錢,又欠一次,每次向他討他都不給,可卻又老再進我這兒來剃頭。”他這樣說著的時候,看見魯立從外邊走進來了,就向他招唿說:“哦,師傅來剃頭啊?請坐,請坐。”

    “好的,謝謝。”唐魯立笑著說道,先在旁邊的一張舊沙發上坐了下來,等到理發師給先剃著的那個人剃好了頭,自己就走過去給他剃。

    當他從理發店出來的時候,不能不充滿希望地想:這次他再來深圳,會不會比較快能看見曾小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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