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轍原地站著,打電話和房東溝通家具電器使用事宜,視線固定在轉來轉去的薑昀祺身上。薑昀祺看也不看他,下定決心,兩手拎著行李往樓梯上搬,倔死了。午後空氣潮濕清冷。好像在他們到達之前,房東打掃過屋子,客廳有股似有若無的淡奶氣息。打開冰箱,果然有房東準備的椰奶飲料和蘋果餡蛋餅。掛了電話,裴轍抬頭笑著問努力搬到一半的薑昀祺:“餓嗎?”薑昀祺就往下用力瞪他。裴轍哄:“昀祺。”薑昀祺撇過頭,義正言辭:“不餓。”裴轍便沒再問,笑了聲,暫時讓薑昀祺鬧一鬧。行李搬上去就搬上去。又不是不可以搬下來。明天出發去看城堡,今天行程不算緊湊。行李擱樓梯口,薑昀祺進去就趴床上,還沒喘口氣,劉至電話就打了來。魏承野的事問清楚了。林西瑤也在基地,電話裏傳來她的聲音,有點憂心的語氣:“魏承野高中沒上,中專讀了一年不到,就交不起學費了……他大伯沒怎麽說,他大伯母在一旁念叨,好像是魏承野他爸在外麵賭,學費什麽都抵出去了,還欠了他們不少錢,還不清,現在人都不知道在哪裏。後來魏承野就不去上學了,在網吧幫人代打。對了,網吧是他大伯開的。”薑昀祺望著矮矮的天花板,想了想說:“他媽媽呢?”林西瑤:“問了,但是……”這時博宇插道:“他大伯說話含含糊糊,生怕我們趕魏承野迴來。一直在說他還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還在上小學,現在魏承野能找到賺錢的活他很開心,不希望他做什麽,但也不要再迴來了。他大伯母倒是很殷勤,說人還是要迴來的,馬上就過年了什麽的……又問魏承野獎金拿了多少……”劉至:“我們商量了下,幫他在銀行開了個賬戶,十萬塊定期以生活費的形式打給他,雲神你看怎麽樣?”薑昀祺爬到床頭推開窗戶,清冽空氣一下灌進小小的臥室:“好。”冬日辰光少,薄薄雲層後泛起淡淡的杏粉天光。博宇話裏透出一個信息,薑昀祺又問:“假期魏承野在基地?”薛鳴淮突然說話,這迴不啃蘋果了,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短促易拉環聲音:“我們也奇怪。一放假就沒人影了。”薑昀祺:“問問楚子洛慕彬,他們都是二隊的,私下應該有聯係。”這迴電話又跑博宇手裏:“他倆還真不知道。楚子洛說魏承野下了訓練基本不跟他們玩。有時候飯不吃就跑出去,到點訓練才迴來。”青訓生有嚴格的作息訓練安排,這方麵劉至管得很嚴,每次開會都要和他們拎清楚。薑昀祺印象裏,魏承野看上去也確實是個獨來獨往的性格。這下隻能等假期結束迴去再問。博宇又說起薑昀祺機場遇見格雷的事:“他肯定是看我們拿了冬賽冠軍,坐不住了。想當初,信戰解散那會,他還專門問我關心雲神還打不打。歐賽仲裁那會也幫我們發聲——嘖,現在說明什麽?說明場上無兄弟啊——兄弟們!”薑昀祺聽著電話直樂。薛鳴淮打斷他:“是不是有想法了?早幾個小時我就問你了,怎麽說?早說我們早商量——別咯咯咯咯笑——等你迴來,博宇天天給你說相聲。”博宇聲音有點遠:“薛鳴淮?”薑昀祺梗住,握了握拳頭,半晌道:“我的想法是,春賽二隊打。也正好趁機會積累。我們在九月世賽報名之前,集中注意力複盤歐服、美服去年春賽開始的每一場洲際賽事。還有他們的聯賽。”話音落下,電話那頭短暫沒人說話。片刻,劉至說:“其實我也是這個想法。現在隻有一個問題,二隊怎麽拿春賽。換句話說,這次春賽,我們要不要因為二隊放低標準?”林西瑤幾秒就抓住關鍵:“如果二隊拿下春賽冠軍,那first領隊組聯合戰隊是不是就沒問題了?”薛鳴淮一聲笑:“那還用說?徐漾又找你了?他隻會挑著撿最好的。永遠不會讓sed吃一點虧。”林西瑤:“現在還放假呢。”說著又問薑昀祺:“那gog一百萬怎麽說?”薑昀祺躺床上望著窗外那一抹抹杏粉往下沉,變成濃鬱的橙橘色。薑昀祺說:“借他們。打欠條。不要利息,因為場下是兄弟。”電話那頭一陣笑,劉至也忍不住:“真夠意思。”暮色漸起,薑昀祺抱著枕頭翻了個身。晚風裹挾雲霧往天際跑,日光偶爾泄出,極淡的一縷金光,可沒半刻鍾,橘色也沉澱下來,落入最深的湛藍靛青。天黑了。醒過來的時候,薑昀祺抬頭看不到天空,隻有床邊一盞暖燈。他被人抱迴了樓下主臥。不用想就知道是誰。薑昀祺趴枕頭裏,搞不懂裴轍這一路抱自己下來怎麽就沒醒。裴轍難道比床還舒服?薑昀祺下巴擱枕頭思考幾秒,確定裴轍比床舒服。晚餐兩人出去吃,一家當地餐廳,牛肉卷和香腸,薑昀祺吃了一半就不想吃了,感覺滲出來的鹽分快把舌頭醃住,後來幹脆把甜點當主食吃。裴轍也沒吃多少。結賬後心照不宣去了附近的中超,薑昀祺見到胡蘿卜都開始眼睛放光。迴到公寓不算晚。裴轍煮了麵,薑昀祺就一邊啃蘿卜,一邊問上午的問題。一個問題翻來覆去,走走停停,問題的性質早就模糊,但問題的開端還是明顯的。裴轍還是不說。薑昀祺就“裴哥”、“裴哥”叫,吃飯叫,洗碗叫,洗澡也叫,上了床坐床沿,薑昀祺抱著枕頭威脅:“你不說我就上去睡了。”裴轍正在換衣服,襯衣袖口剛解開,聞言偏頭看薑昀祺:“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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