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對。他有恐懼、有茫然、有無聊,有活下來的僥幸,也有那麽一點對於薑正河許諾的憧憬。“隻要幫我殺了他,我就放你走。去上學,去找你的家人,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放心,我會給你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上學。家人。想做的事。十九雖然對這些概念模糊,但他知道,這些都是最好的,值得用一次成功的任務交換。待在n+的那幾天,薑昀祺前後梳理了很多遍薑正河過去的事情,也著手整理最近幾年關於薑正河的一切。網絡上能查到的信息寥寥無幾,可能因為薑正河身份特殊,也可能遂滸案件至今未結,關鍵信息都在內部。一開始薑昀祺無從探查。線索過於破碎,關聯起來要花費大量時間。最後,薑昀祺還是找到了停車場焚車事件和之後的毒品殺人案。腦海驀地浮現那次在商場,裴轍中途匆忙折返,以及省人醫門口和裴轍一起遇到的兩名刑警。其中一位後來還遇到過。就在第一次去見黎坤他們的路上,那位刑警一把拉住停在馬路中央的自己……他認識裴轍,還問自己與裴轍的關係。反複來迴,裴轍身影總是不斷出現。很久之後,久到一切都塵埃落定,薑昀祺機緣巧合下遇到剛出院的李勳。順理成章,薑昀祺慢慢就想起了這一次的線索梳理。之後的那一整天,他都在後悔,後悔為什麽當時不繼續沿著裴轍的身影繼續想下去。隻要再往裴轍身上多想那麽一點,那麽裴轍在他身上費的苦心就不會輪到別人來幫他曲解:一個貌似公正的人,給了他一個看似合理的緣由,而自己居然確信無疑。後來他明白,不是他不相信裴轍,而是從始至終,他就沒對自己產生過真正的信心——相信裴轍養他在身邊,與解決薑正河毫無關係。他甚至都替裴轍不值。為什麽不利用他呢。他曾經那麽傷害他,甚至讓他的姐姐在此後擔驚受怕那麽多年——即使裴轍當著他麵要求他做一些事,薑昀祺根本不可能拒絕,相反還會鬆一口氣。因為,本就應該這樣啊。薑昀祺習慣了冤有頭債有主,習慣了背叛與欺騙,習慣了利用與代價,裴轍的磊落讓他惶惑,更讓他自慚形穢。似乎隻有說服自己是有用的、對裴轍有用,才能讓自己心安。……好在,他遇到的是裴轍。***薑昀祺去見薑正河那天,裴轍正好出差迴來。不過兩人錯開了。裴轍到家的時候,宋姨在陽台心疼養的花,說昀祺出去訓練了,晚飯才迴來。裴轍看了眼時間,沒再說什麽,進書房處理連軸會議的文件。遊況將這段時間於鋒跟蹤保護的郵件傳來的時候,裴轍結束和孫部的電話已經有一會了。孫部在最後問起薑正河,章粵的事他也聽說了,“一開始應堯說要保護你,我覺得這樣保險,就授權了。誰知道又出了s市那樣的事,章粵怎麽可能輕易放過,況且又在他轄區內”。裴轍擱了手頭文件,“我知道,錢老也是這麽和我說的”。“錢老兒子就死在遂滸大爆炸。裴轍,這點你放心,他比你還要想抓到薑正河。他是不會允許章粵亂來的。”裴轍頓了頓,幾秒後還是沒說什麽。孫部卻在裴轍沉默裏看出端倪。雖然他眼光和錢老一樣毒辣,為人卻更溫和,片刻放緩語氣道:“我知道你從沒往那孩子身上打主意。但他畢竟關係密切。你沒這想法,不代表別人沒有。尤其是章粵。”“我知道。”裴轍覺得這件事在他這裏沒有商量餘地,“不過我不會讓昀祺牽涉進去”。孫部歎了口氣,“怎麽說呢……錢老肯定沒和你打包票吧?裴轍,這不是你願不願意的問題——那萬一,那孩子自己也願意呢?你對他好,他肯定願意的”。這個裴轍倒沒想過,孫部提醒了他。過了會,裴轍道:“我跟昀祺說過,任何決定都要與我商量。”孫部笑,“那你可小看人心了”。“他被你盡心盡力養這麽大,日日在你身邊,學你樣子,五六分像總有吧?換成你,你會怎麽做?他怎麽做也不難猜。”裴轍皺眉,眼前出現薑昀祺黏在身邊的乖巧樣子,“他很聽話”。孫部還是笑。“總之,順其自然吧。裴轍,你做什麽都妥當,不要在這一件事上鑽牛角尖。如果他要做,你就不要阻攔。我說這話當然有為案件考慮的成分,但我還是擔心你。總不能事事如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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