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院。


    “不可能,老師,你不用再說了,我是不會去的!”江樂氣憤的站起身,就欲離去。


    “八師弟,你就幫幫老師吧,畢竟老師對我們有教導之恩啊!”二師姐江蕾從一旁勸到。


    田不渙走過去,有些蒼老的臉上滿是平和之色。他慢慢的說道:“樂兒,你知道嗎。我在江家執教數十年,今生最大的夢想便是能成為天階班的導師。”


    “你也許以為,為師這麽執著不過是貪圖一個虛名,可是你又怎會知道為師的苦衷。”


    “我這麽做,也不過是想讓我的子孫後代能有一個更高的起點,能享受更好的待遇,能有一個更加尊貴的身份。”田不渙的聲音越來越小,他扭過頭,看向窗外。


    “我知道自己老了,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樂兒,你就幫為師一把吧!我們師徒幾人,也就你和黎明的關係最好了。”


    聽到田不渙將近請求的話語,江樂百感交集,心中隻覺得有一團粘稠的糾結,卻是怎麽扯也扯不開。


    他知道是老師有錯在先,這事於情於理黎明做的都是對的。可是老師對他不薄,他又豈能對老師的請求置之不理呢。


    江樂看了一眼麵目蒼老的老師,終究是一聲歎息。


    “我試試吧!”


    今天的比試結束了,明天就是六強爭奪賽了。原本熱鬧的江家此時也清靜了許多,黎明和江樂一同走在內院的青石路上,自從訓練場的風波後,黎明已經很久沒有和這位八師兄一起散步了。


    江樂走在旁邊,抬起頭,剛要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了。


    他是個豪爽的性子,一輩子從沒做過違心的事情。可是今天,為了師恩,他也隻能破例了。


    但是話到嘴邊,又想起眼前這位小師弟在內院所受的種種委屈,他又怎麽能說的出口。


    見到江樂的異樣,黎明笑道:“八師兄,你今天怎麽了?吞吞吐吐的怎麽像個女人似的!”


    “我…”江樂看向他,到嘴的話還是讓他給吞了迴去。


    這時,他突然感覺這裏的氣溫低了一些,黎明的笑容也緩緩的收斂起來。江樂迴頭,卻發現田不渙和一眾師兄竟走了過來。


    黎明看到來人,卻是轉身就走。


    手臂突然被人拉住了,江樂低著頭,為難的對黎明說道:“小師弟,你就聽師父說兩句吧!”


    看了看一臉為難之色的江樂,黎明終究是停下了腳步。他看向江不渙,卻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還有什麽可說的。


    “黎明,”田不渙走了過來,語氣和緩的說道:“我知道不讓你參賽是我的不對,為師今天向你道歉了。”


    黎明冷漠的看著他,沉默不語。


    “但你知道你大師兄今天敗了,代表什麽嗎?”田不渙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數十年,隻要我的弟子能連續三年進十二強,我就可以去天階班了。可是……”


    他混濁的老眼裏似乎含著悲傷,黎明看在眼裏,心中微微一顫。


    “黎明,我今天找你是希望你能幫為師一個忙。”


    “你可不可以在明天的比試中向所有人說,你是我地階三班的學員,是我田不渙的弟子。”


    田不渙心中有些忐忑。他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雖說在內院的檔案中黎明的確是他的學生,可族會長老可不管這些,他看的隻是他手中的報名信息。


    黎明是以外院的名義參賽的,自然他田不渙落不下什麽好。


    可若是黎明明天在全族麵前一說,他再把黎明在內院的檔案一拿,然後再發動些人脈替他說說情,極有可能這事就這樣成了。


    但眼下,說動黎明卻是最關鍵的一環。


    “哈,哈”黎明嘲諷般的一聲大笑,他崢嶸的眸子看向江不渙,尖銳的聲音卻是瞬間脫口而出。


    “你讓我當著全族人的麵說是我內院的學員,讓我當著我最敬重的舒琳導師的麵說我是你田不渙的弟子?”


    黎明怒極反笑,沒有人能體會到黎明此刻的憤怒,外院導師了幫了他那麽多,而江不渙對他根本沒有一點師徒之恩,可他竟然還有臉求他說出那等話語。


    “你可知他們為了讓我能參加族會廢了多少口舌,使了多大力氣?你又可知舒琳導師為教導我花了多少心血,耗了多少心力?”


    “現在就因為你一句話,難道就讓我置他們的付出於不顧?”黎明滿含譏諷的看向他,話語中滿是憤怒,以及滿腔的怨恨。


    “對不起,我沒你這麽不要臉!”黎明擲地有聲,重重的說道。


    田不渙臉色頃刻間蒼白,慘無人色。他靜靜的站在黎明麵前,老朽的身子此時像一截毫無生息的枯木,沉默不語。


    “你這孽徒,給我住口!”二師姐江蕾卻是一臉氣憤的走了過來,看著黎明憤怒的說道:“老師對我們有教導之恩,你忘恩負義不肯幫忙也就罷了,還在這裏出言不遜,侮辱老師,你難道不覺得羞愧嗎?”


    江蕾義憤填膺,要不是自知打不過他,她早就出手教訓這個背叛師門的混蛋了。


    “教導之恩?忘恩負義?羞愧?”黎明突然笑了,他看著江蕾,那眼神,像看著一個白癡。


    “好,我黎明今天就問問你們,我進內院兩年,老師你可曾教過我一招一式?師姐你這兩年又可曾問過我一言一語?”


    “你們每天早上外出訓練時可曾帶我去過一迴一次?你們用餐時吃著美味佳肴又可曾賞過我一勺一匙?”


    少年雙眼通紅,憤怒的吼聲在天地間迴蕩,崢嶸的麵目直讓人覺得驚恐可怖。


    此刻的黎明,仿若被觸怒了的猛獸。森冷的聲音,讓人滿含畏懼。


    他永遠不會忘記,他剛進內院時那雙鄙夷的眼神;


    他永遠不會忘記,他剛進內院時那晚淒涼的夜色;


    那夜的冰冷,讓黎明刻骨銘心!!!


    田不渙等人呆立在原地,黎明的一席話犀利如針,直鑽內心,問得他們啞口無言,羞愧難耐!


    一陣清風,帶著些許的寒意,悄無聲息的拂過。


    而那位少年,卻已消失在視線盡頭!


    黎明迴到小院時天已經黑了,一路上,他極力的平複著激蕩著心情。


    走到門口,黎明突然發現自己住的房間裏竟然閃爍著昏黃的燭光。不禁心生奇怪,難道有人來找他嗎?可是又會是誰呢?


    正在黎明奇怪間,一聲爽朗的笑聲卻是在這小院之中瞬間響起。


    “虎哥!”一抹狂喜,瞬間湧上黎明的心頭,兄弟重逢的喜悅,卻是衝刷掉黎明心中一切的愁緒。


    自從牛虎在江家擔任要職後,便經年在外替江家處理事務。也因此,他和黎明幾乎很少見麵,這次族會,黎明倒是沒想到,牛虎竟然也迴來了。


    “小明,厲害啊,幾年不見,竟讓我刮目相看了!”牛虎摟著黎明的肩膀,豪爽的大笑。


    感受到牛虎語氣中那種由衷的喜悅,黎明心中一暖。自從爺爺去世後,也就牛虎能給他那種親人般的溫暖吧!


    的確,從小到大,這個看似粗獷的大哥卻是一直對他關心異常。對於這份深厚的情誼,黎明自然非常珍惜。


    人這一生,又能有幾個人,無論富貴貧窮,卻始終如一的陪伴著你,與你一路同行。


    小屋內,昏黃的燭光緩緩搖曳,將深邃的黑暗緩緩驅逐。


    “虎哥,你在外麵還好吧,沒受傷吧!”


    “哈哈,你虎哥我雄壯如虎,誰有本事能傷我?”說著,牛虎霸氣的捶了捶自己的身體,以顯示他強壯的體魄。


    可是牛虎哪裏知道,要說這體魄雄壯,他還真是比不過黎明。


    這不廢話嗎?黎明那一身的體魄可都是經年累月用雷劈出來的。


    夜漸漸流逝,兄弟兩人把酒言歡,各自述說著自己心聲。


    “你和雪妹……”牛虎剛要問下去,可見到黎明突然頹下去的神情,也就索性閉上了嘴。


    黎明端起酒杯,濃烈的酒水順著喉嚨倒灌而下,也不知道是黎明不勝酒量,還是興之所至,青澀的臉上竟已是一片潮紅。


    “虎哥,我和她,已經不可能了……”黎明又端起一杯,一飲而下。


    夜深了,窗外星光閃閃,月色清涼如水。


    “哎……”黑夜中不知是誰的歎息,似是送走了一位佳人,又似埋葬了一段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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