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地的監牢中。


    寧采臣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從發臭腐敗的稻草堆上爬了起來,在監牢裏轉了幾圈之後才停了下來。


    他的獄友正拿著石筆在牆壁上寫寫畫畫,見到寧采臣的這幅樣子,也就見怪不怪了,反而饒有興趣地問道:“又做噩夢了,這次又夢到了什麽,說出來讓老夫樂嗬樂嗬。”


    對於自己這個獄友,老頭子還是非常有興趣的,哪怕住進監牢裏,寧采臣也不認命,並且隻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說自己曾經連根拔起過一個千年樹妖的原型,還有朋友是在世真仙,曾經大發善心幫助一個女鬼,現在那個女鬼成為了陰間女帝。


    自己住牢,不過是命中有一劫,那個在世真仙對他說過,是因為他近了女色,才會有破財、牢獄之災。


    對於寧采臣的這些論,獄友老頭當然是不信的,以為寧采臣實際上不過是被人丟進大牢當中,一時承受不住,神經錯亂,整個人發瘋了。


    但是瘋子的世界是非常精彩的,隻要寧采臣沒有暴力傾向就可以了,獄友老頭還會與寧采臣說些話,從他這邊套點東西出來,看看這個瘋子認知中的世界是個什麽樣子。


    寧采臣肚子裏沒個城府,所經曆的事情被那獄友老頭掏出來了,什麽劍客、書生、破廟、女鬼、樹妖、神仙,一五一十地都給獄友老頭講了出來。


    那獄友老頭據此成書,寫了一篇《倩女幽魂》的故事出來,隻不過寫出來的東西和寧采臣講述出來的相差太多,人物也經過了修改,例如把燕赤霞和那個無名的在世真仙融合為了一個人,樹妖姥姥也變成了一個飛天夜叉,總之就是框架還是那個框架,人物與細節經過了大改。


    書成之後,獄友老頭還讓寧采臣看了看,寧采臣抱怨獄友老頭歪曲事實。


    “寫書這種東西,就是為了讓他人看的,你知道現在什麽書賣得最好嗎?就是那種描述男女之事的書,帶插畫的那種,插畫越精美賣得越好。其次便是話本了,故事越離奇,越動蕩,就越吸引人,但是前提是能讓人看得懂——寫書就寫書,想要賣出去就要寫一些讓人感興趣的,講大道理是行不通的,曲高和寡也是行不通的,不然我們直接去看聖賢書或者道家經文不就行了。”


    寧采臣說到:“但是,老伯,我講的東西裏沒什麽精深奧妙難以理解的地方啊!為什麽你還這麽寫?”


    “受眾啊!受眾!”獄友老頭說到:“我寫書就是要賣出去的,看書的是那種書生,你這上天入地,又是仙人又是地府冥君的,他們怎麽能理解得了……”


    就此之後,獄友老頭就經常從寧采臣的噩夢中取材,一個夢境編寫一個故事,差不多就積攢出來了一本故事集,其餘的書獄友老頭也允許寧采臣翻閱,反正在獄中什麽事都做不成,有書看就很不錯,不過每次寧采臣做噩夢都要把夢到的東西講出來。


    “我,我夢到我死了……不對,還沒死,魂魄到了地府,見到了那個陰間女帝,她告訴我不必擔心,這兩天就有人來救我出去了,讓我不必擔心。”寧采臣說到:“這並不算是一個噩夢,隻是陰間的景象太恐怖了,我有些接受不了。”


    獄友老頭哈哈一笑:“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這下真的可以出去了,但是卻不是活著出去——剛才獄卒帶著人過來看你,有了銀兩方麵的交易,估計是要買你的一條命,不管你是叫做寧采臣還是叫做周亞炳的,估計馬上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啊,什麽意思?”寧采臣大驚失色。


    獄友老頭說到:“替死鬼啊,替死鬼,外麵有高官富戶的子女犯了事,要殺頭,但是人家命貴,怎麽可能平白無故丟了性命,當然是找你了。”


    “啊,這樣就行了嗎?”寧采臣聽到自己從未了解過的事情,更加大驚失色。


    “哎,你忘了自己是怎麽進來的嗎?”獄友老頭說到:“都是一雙眼睛,兩隻耳朵,一個鼻子一張口,隻要對得上,上下一打點,就可以糊弄過去了,你自稱是寧采臣,人家按照周亞炳的通緝令來抓你,你不照樣被關了進來?”


    “我,我不想死啊,兄台說我有牢獄之災,但是沒有殺身之禍啊!”寧采臣慌了神。


    嶽斯那在世真仙的身份,是燕赤霞親口承認的,這位兄台對他的批語,肯定是算數的,但是沒想到自己今晚就有殺身之禍了。


    “兄台說我還有一段姻緣等著我,這不應該啊!”


    見到寧采臣慌了神,獄友老頭嘿嘿直笑——聽寧采臣講了幾個月的故事,對故事裏的真假,他能夠確定了幾分:“這都是命啊!”


    然後獄友老頭將一些東西給寧采臣打包,掀開鋪床的稻草,露出一個洞口說到:“你那個朋友算得真準,你隻有牢獄之災,沒有殺身之禍,趕緊走吧!”


    “這個是我出去刊印書籍的秘密通道,從這裏離開吧……你命不該絕。”


    寧采臣拎著包裹,對獄友老頭問到:“老伯,為什麽有這個地道,你為什麽不離開這裏呢,而且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這個通道呢?如果我跑了,你怎麽辦?”


    “我在這裏有吃有住,寫書也沒人管我,我為什麽要出去;至於為什麽不提前告訴你這個通道,隻不過想從你這裏獲得一些素材而已,你的夢就是個寶藏。”獄友老頭說到:“至於我的安危,你不必擔心,這個地道就是這個監牢裏的獄卒幫著我一起挖的,莪偷偷溜出去花天酒地的,他們也權當沒看見,我寫的書賺來的銀子,有他們的那一份,你跑了,大不了他們再找個替死鬼就可以了。”


    在寧采臣離開之後,獄友老頭將洞口堵好,躺在那裏樂悠悠地晃著腿。


    沒多久,牢頭就領著一個人過來了,那是一個書生打扮的貴公子。


    還沒等牢頭對那貴公子模樣的人說些什麽,卻趴到牢門上喊到:“老頭,老頭,和你關在一起的那個犯人呢!”


    獄友老頭混不在意地說到:“早就死了。”


    “不對,我剛才過來的時候還見到他人!”牢頭有些慌,然後


    對那書生打扮的貴公子說到:“大俠,你要找的人,他並不在這裏。”


    “那人不在這裏,我就不用花錢贖人了。”那書生說到:“看來我說的沒錯,這家夥近女色必然會倒黴,但是又沒那麽近,怎麽可能會有殺身之禍……見不到他人就算了,我們走。”


    那牢頭低頭哈腰地說到:“我這就送您出去。”


    彼其娘之,這位可是個殺星!


    大晚上的,拎著一把刀殺到縣老爺的房間裏,把他從小妾的床上給架了出來,先讓縣老爺把他這些年貪的銀兩給吐了出來,然後拿著這些銀兩找上自己,說要從牢裏贖個人出來。


    這錢自己能收嗎?銀子雖好,但是看從哪裏來的,縣太爺的錢拿著燙手。


    縣太爺那邊自己解釋不過去,這殺星竟然是因為自己胡亂抓人招惹上他的朋友而引來的,自己罪過就大了。


    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牢裏沒這號人,對大家都好,錢雖然沒有,但是至少不必得罪上官。


    ……


    另一邊,寧采臣從地道中鑽出,剝開擋住洞口的雜草,帶著一股重獲新生的喜悅。


    如果這時候天上下雨的話,他估計要在雨中張開雙臂,好好地慶祝一下。


    在與嶽斯分開之後,他到了下一座城鎮去收賬,隻可惜賬沒收上來,馬匹和身上僅剩的銀兩都被搶走了,衙門裏的捕快拿著通緝令四處抓人,瞅見他五官俱全,和通緝令上的那位眼睛鼻子的數量一致,便強行給他塞了一個“周亞炳”的名頭,抓進牢裏關了起來,順便把賞銀給領了。


    寧采臣自己在監牢中關了多長時間,他自己都沒數過來,至少有幾個月的時間,胡須都蓄了老長。


    在牢裏,可沒那麽好的生活條件,水這種東西連喝都喝不過癮,全靠刮風下雨從窗口漏過來點,更別提洗澡了,牢房內陰暗潮濕,滋生蚊蟲,最開始寧采臣還叫苦,後來就習慣了。


    重獲自由之後的寧采臣最想的第一件事就是離開這裏,然後好好地洗個澡。


    爬出地道沒多遠,寧采臣就見一匹好馬栓在書上,感歎那獄友老伯不是一個拿他取樂的老瘋子,而是一個神機妙算的世外高人,每一步都算好了——對了,獄友好像說過他自己的名號,叫做什麽來著,對了!諸葛臥龍。


    見到馬匹,還以為是那位獄友準備好的,解開韁繩便翻身上了馬,也不管什麽方向了,直接騎著馬向著遠方跑去。


    隻要能夠離開這裏就行了。


    可惜這是場並不美麗的誤會,這匹馬並不是諸葛臥龍給他準備的,而是屬於另外一個人。


    昆侖派的道士,知秋一葉。


    俗話說,人吃五穀雜糧,又有個三急,知秋一葉好巧不巧地就來了便意,但見四下無人,便把馬一栓,進行那五穀輪迴之事。


    但是事情剛有了個開頭,就不得不得來了結尾,他的馬被人偷了,提著褲子從路邊草叢中出來,見著一個人騎著自己的愛馬遠遁,當時就急了,破口大罵起來。


    也不管後半截排放不排放量,知秋一葉扯了兩把樹葉擦了屁股,提上褲子,對著寧采臣那已經變成針尖大小的背影喊到:“看你在上麵跑的快,還是我在下麵追的快!”


    說罷,便掐訣念咒,施展遁地術,從地下追了過去。


    騎著馬的寧采臣一開始還是狂喜,逃出生天的喜悅比放假了的學生還要高出數倍,但是跑著跑著,他就沒那麽高興了,因為座下的馬匹完全不停他的指揮。


    幾個月前,他們一行人從郭北縣離開,燕赤霞為他選的馬匹是那種老馬,溫順且配合主人,讓他昏昏欲睡的狀態也也不會摔下馬去。


    但是知秋一葉的馬可就不行了,知秋一葉藝高人膽大,馬是精壯好馬,還是名貴的千裏馬,體力足,脾氣暴躁的那種。


    知秋一葉能夠降服得住,但不代表寧采臣就可以了,一個文弱書生怎麽降服得住高頭烈馬。


    千裏馬見背上換了人,一直以來被當成趕路工具的它立即撒了歡,隻管自己跑得痛快,哪管寧采臣的目的地是哪裏——雖然寧采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他隻能無助地趴在馬背上,死死地抱著馬鞍,看這匹馬要把自己帶到哪裏去。


    這可苦了知秋一葉,千裏馬的速度快,但是必須按照道路走,知秋一葉靠著土遁從地下追趕,不必有什麽彎彎繞,可以玩一把直線超車。


    但是寧采臣完全是無頭蒼蠅式地亂撞,知秋一葉根本追逐不上,有時候好不容易超車了,從土裏冒出頭,結果人家早早地就拐到另外一個方向上去了。


    幸好馬兒的體力是有極限的,天空忽然烏雲密布,電閃雷鳴之後開始下起雨來,千裏馬也放慢了速度,讓寧采臣稍微能夠操控一二。


    沿著道路行了一段,到了天黑的時候,寧采臣遇到了一處山莊,希望到那裏留宿一宿。


    結果走進一看,原來山莊早已廢棄,緊閉的大門隻是輕輕一敲就倒了,而且他還看錯了,不是什麽山莊,而是義莊,幾口棺材就停在這裏。


    看到這幾口棺材,寧采臣先是一驚。


    劫後餘生的喜悅讓寧采臣戰勝了恐懼,對著那些棺材拜了拜說到:“我隻是借住一晚,不會打擾你們的,我會照顧自己的!”


    說罷,又想起了什麽,開始扯虎皮做大旗:“小倩姑娘如今在陰司做了一尊帝王,我和她有舊,等你們到了陰間,有了這層關係,她會讓你們順順利利地投胎的。”


    他剛說完,狼狽不堪渾身是土的知秋一葉衝了進來,指著寧采臣罵道:“你這家夥偷了我的馬,去無定向,東南西北的亂跑,害的我在地下團團轉,把地鼠啊蚯蚓啊全都趕出了地麵。”_&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諸天反派模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韋拾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韋拾伍並收藏諸天反派模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