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陳姓俠客和初七十五師徒都停了下來,開始迴屋進行準備去了。


    雖然不過是短短幾天的相處,但是嶽斯本人的深不可測卻被另外幾個人所知,他的話比較有份量,哪怕他們並沒有察覺到村子裏有什麽異常的動靜,村民們沒有慌亂哭喊,也沒有喊打喊殺的聲音。


    拿著手巾擦去身上的汗水,細細地將村民準備好的食物咀嚼咽下,吃了個五分飽便沒再動了,然後拿著溫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嘬著,沒有狼吞虎咽。


    這是闖蕩江湖積攢的經驗,肚子裏沒食兒,身上就沒力氣,而吃的東西太多的話,身上也會變得遲鈍。


    “哎,隻是時間不夠,我這甲胄隻是簡單地裁剪出來形狀,沒能做出一副甲來。”


    嶽斯拿著一塊布,仔細地擦著手中的長劍,頗為遺憾地說到:“以我見到的情景來看,接下來免不了要一場爭戰,哪怕隻是一身皮甲,也能抵擋一些。”


    這番話讓做著準備的另外三人有了一種緊迫的感覺,那陳姓俠客自言自語地說到:“哈,這麽說,十兩銀子接這趟活兒,虧了。”


    村民出了五十兩,他們五個人,一個人剛好分得十兩,這麽簡單的賬他還是算得清的。


    沒過多久,一個村民跑到了嶽斯他們暫住的院子,見到端坐在椅子上的四個人,被他們拄著刀劍殺氣騰騰的模樣嚇到了,緩了幾息才磕磕絆絆地說到:“四位,不,五位大俠,我們村長請你們過去一趟,有些事情要商量。”


    初七問道:“什麽事?事先說好,我們被你們花錢雇來,隻是幫你們護衛村長,抵擋那夥來犯的強人的,別的事,我們可是不管的。”


    “要我們在別的事情上出手也行,不過得加錢。”為了不讓初七把話說死,陳姓俠客連忙說到,畢竟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有家有室,需要養活一家人,錢這種東西是必需的,這一趟他就是奔著錢來的。


    那個村民說到:“大俠們,村長找你們去就是為了這事兒,好像那夥強人不必你們出手了,關於酬勞的事情,需要你們親自過去一下。”


    一聽這話,陳姓俠客立即站了起來說到:“這我不管,你們找上我,不管事情做沒做,錢都要給,少了一文錢,我宰了你們的村長。”


    陳姓俠客的話讓那村民兩股顫顫,留下一句:“村長在打穀場等你們”,便慌不擇路地逃跑出去。


    “戲演得不錯。”初七誇了陳姓俠客一句,然後對自己的徒弟十五叮囑到:“接下來要小心著些,出來混的,保命要緊——不如我們商議一下,接下來該如何做。”


    停頓片刻,一行四人出了門,向著打穀場的方向走去,打遠便看到打穀場上很是熱鬧。


    但不完全是人,而是雞鴨和羊,以及一頭健牛,村裏的青壯正扛著一袋一袋的糧食向著打穀場這邊來,將糧食堆在一起,然後就跟逃命似地跑開了。


    “三十隻雞,五十隻鴨,二十五頭羊,一頭牛,一千五百斤稻米,三百斤白麵,還有十斤鹽,十斤糖,東西都在這裏了。”打穀場的高台旁,魏村長正和那貨郎說著話,報告著麵前這些東西的數額。


    餘光瞥見嶽斯一行四人過來,又高聲喊到:“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陳姓俠客一馬當前,拉開其餘人一大截,走到前去,對著村長喝問到:“你這人,事情雖然沒幹,但是我們的錢可不能短了,不然我燒了你的村子。”


    隻是,走近了之後,陳姓俠客愕然發現,那站在魏村長的壯漢,實在是生得太高大壯碩了。


    越有兩米半高,站在那裏就跟一口鍾扣著,胳膊足有旁邊那老村長的腰粗,身上穿著粗布衣服,敞著懷,裏麵是一層甲,隻是那層甲好像嵌在他的皮膚上的一樣。


    而他挑著的框子,大小和衣櫃差不多大,一兩個人塞進去也是可以的。


    “嗬嗬嗬……我最喜歡這種江湖人了,氣血充盈,肉質鍛煉的堅實,比牛還好……來之前還活動過……真好啊,真好啊!”


    那貨郎扭頭看著陳姓俠客,臉上露出了一種非常殘忍的笑容,就像餓極了的災民看到了可口的食物,對方張口說話,陳姓俠客隻覺一股腥膻惡臭撲麵而來,而且與人的口臭不同,那是一股屬於野獸的臭味。


    某個瞬間,陳姓俠客恍惚看到,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個魁梧的貨郎不是貨郎,而是一頭人立著的野豬。


    “妖怪!”


    這個世界上有妖魔鬼怪,這等事情陳姓俠客是知道的,但是人生在世,誰又那麽倒黴地能遇到呢,如今眼前自己出現這麽一頭妖怪,陳姓俠客也是意外,想到村民們送到打穀場上的家禽家畜和糧食,還有站在妖怪旁邊的魏村長,頓時明白了:“原來這個村子不是被強人打劫,而是被妖怪!”


    心中有了計較,陳姓俠客腳下不慢,他能活到現在還成家立業了,除了身上的武功外,審時度勢的保命手段也是原因所在,看到豬妖的一瞬間,他拔腿就跑。


    出現在陳姓俠客腦袋裏的種種想法隻有那一瞬,然後他便向著自己來的方向跑去,在那裏,至少還有三個江湖人在,可以為他提供助力。


    隻可惜,原本他們的各種計劃是基於這個村子對他們別有企圖的,但是沒想到橫加了妖怪這一變數,讓他們的計劃破產,如今這情況,是生是死還是個未知。


    “哈哈,本大爺最喜歡這套了,比起送到嘴裏的食物,還是這種需要會反抗,需要親自捉一下的獵物最是美味。”豬妖對魏村長說到:“今年你們做的不錯,下半年供奉的東西,可以少一點。”


    魏村長聽了這話,對豬妖千恩萬謝,但豬妖理對他都不理,腳步一踏,便向著陳姓俠客的方向追了過去。


    趁著這個機會,魏村長和那些運糧食的村民立即跑開,決計不摻合到這件事中來,避免被波及到自身。


    哪怕幾句廢話耽誤了些時間,豬妖三兩步便追向了陳姓俠客,蒲扇似的巨手抓向了陳姓俠客的後輩,而豬妖也不偽裝成人的模樣了,頭部直接顯現出野豬的原形,一條沾著口水的舌頭甩來甩去。


    看樣子,陳姓俠客要是被這豬妖抓了個結實,肯定會被直接塞到嘴裏,吭哧吭哧地嚼碎了吃。


    而那陳姓俠客也不是虛的,察覺到背後傳來的惡風,性命攸關生出一股膽氣,轉身撩刀,手中長刀由下而上地劈在了豬妖的胸膛上,並且刀尖向著豬妖的咽喉遞去。


    隻是陳姓俠客錯誤地估計了豬妖的身體強度和力量,轉身一刀雖然劈在了豬妖的胸口,但是他也被從長刀上傳來的力道直接掀飛出去,而他那一刀隻是在豬妖的胸口上留下一道印子,那層被誤認為是甲的東西,不過是被柏油鬆香粘在身上的石子幹硬後變成的東西,倒真的媲美了鎧甲的防護能力。


    “妖孽,看招!”


    不遠處傳來一聲暴喝,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破空之聲,豬妖停下了追逐倒地的陳姓俠客的步伐,抬手擋住自己麵部,隻聽“啪”地一聲響,有什麽東西砸入了豬妖的手中,如果不是手掌遮擋,這一下必然是砸中了它的眼睛。


    豬妖反轉手掌,掌心裏的是一塊碎石,投出的時候是一顆完整的石子,打在它手掌中幾乎是粉粉碎的狀態,可見其力道之打,剛才那一下真的打中了,自己估計要廢掉一隻眼睛了。


    豬妖抬頭看向投擲這枚石子的人,那是不遠處的嶽斯,手中的投石索的兜囊又填充了一塊石頭,在他手中掄轉了起來。


    “好香啊!這個人好香啊!吃掉他,我就可以成仙了,吃掉他我就可以成仙了!”


    豬鼻子比狗更靈,豬妖抽動了幾下鼻子,便嗅到了嶽斯身上的那股從未感受過的清香,而從那香味兒中,豬妖能感覺到自己得道的機會來了,就在嶽斯的身上。


    嶽斯那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顆行走的仙丹,當妖怪的隻要吃了他,便能成仙得道。


    “小的們,給我出來,給我抓活的!”豬妖發出怪笑,眼睛都因為亢奮而通紅。


    隨著豬妖的一聲令下,它挑來的擔子打開,這不起眼的東西竟然是個寶貝,蓋子打開,一隻隻的野兔、狐狸、野狼從中鑽出,原地一滾,便成了帶著人類輪廓的妖怪模樣,身上著甲,手中拎著刀,向著嶽斯所在的方向衝殺而去。


    “爺爺我得了靈智以來,在這山中苦練,始終見不到成道的機會,沒想到今天直接送到了手裏。”


    豬妖放肆地大笑,口水隨著甩來甩去的舌頭飛濺,指著不遠處的嶽斯說到:“我要把他片成片,一片片地細細吃!”


    “這麽些妖怪,穿上一套皮甲擋得住嗎?”見到豬妖現行,十五心裏已經有些慌,而見從那挑框中又躥出一群舞刀弄槍的小妖,他又多了幾分惶恐,瞥見嶽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便向著嶽斯問道。


    而初七心一橫,拔出刀來:“為今之計,隻有斬妖除魔了!”


    原本以為不過是對付一些從農民轉職來的強人,沒想到反而成了需要自己在妖怪手中保得姓名,初七行走江湖多年,惡人見得多了,妖怪這倒是第一次遇到,不知道自己手中的刀是否能讓自己有那一線生機。


    “唉,不要緊張。”嶽斯對師徒二人說到,然後目光一凝,麵帶笑意地說到:


    “準備捉妖!寶劍出鞘,去!”


    嶽斯手中的長劍脫鞘而出,皎似月光,頃刻間便在那山狐野兔之類小妖怪穿過,隨後那張牙舞爪,揮刀舞劍的小妖怪便一個接一個地倒在地上,身體縮小成原形,原地留下一幅幅甲胄和帶著鏽跡的刀劍。


    隨後那劍光直奔豬妖而去,如遊魚一般在它身上旋了幾旋,隨後那豬妖發出一聲猶如殺豬般的慘叫,便轟然倒地,卻是沒有死,暈厥了過去。


    “嶽……你……啊,這。”連滾帶爬跑到嶽斯幾人身邊的陳姓俠客見到這一情景,話都說不出齊整的了,但死裏逃生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斷地喘著粗氣。


    初七十五這對師徒也是同樣是以驚駭的眼神看著嶽斯,原本以為要有一場惡戰,那豬妖更是難以對付,沒想到嶽斯長劍出鞘,劍光一轉,那麽多的妖怪都被如此輕鬆地解決掉了。


    “不過是區區降妖除魔的伎倆,不足掛齒,不足掛齒。”


    嶽斯這倒不是謙虛,他掌握的手段中,無論正道還是魔道,如今這招都算最微不足道的那種,而初七十五兩師徒卻是認為嶽斯是在謙虛。


    “接下來就是和這個村子算算賬了,敢騙我們來送死,把我們當成妖怪的血食,這仇必須報!”陳姓俠客喘息一陣,然後從地上站了起來,對其餘幾人說到。


    “是啊,是要找這個村子問清楚。”嶽斯點頭稱是:“不知道這豬妖背後有沒有更大的妖怪,除惡務盡,我們注定不是一路人,分別之後,我倒是有自保之力,你們如果被那大妖怪盯上了,那就不好了。”


    嶽斯的話語一出,幾個人是連連點頭。


    走到打穀場旁的高台上,拿著刀鞘當錘,叮叮當當地敲響了銅鑼。


    聽到這鑼聲,村民們陸陸續續地走出門,到打穀場上集合,見到那滿地的小妖屍首和仰麵倒地的豬妖,還有站在高台上那四個全須全影的人,村民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麽解脫了的神情,反而一個個若喪考妣,死了親爹親娘的模樣,低著頭,苦著臉。


    初七出言嘲諷到:“怎麽,莪們沒有被妖怪吃掉,你們很不高興是嗎?”


    待看到趕來的魏村長之後,陳姓俠客頓時怒不可遏,跳下高台拔出刀來,將刀刃架在魏村長的脖子上,眼睛通紅地說到:“你這王八蛋,敢騙老子來送死,信不信老子宰了你,一把火燒了你們的村子。”


    那魏村長老遠看到嶽斯四個人之後,心中已然大駭,在刀鋒貼在脖子上後,更是怕得都快尿出來了,他連忙撲通一下給陳姓俠客跪下,拱著手連連哀求道:“英雄,大俠,聽老朽解釋,聽老朽解釋!”


    陳姓俠客原本想一刀宰了這老匹夫,但扭頭看到嶽斯示意讓魏村長說下去,便惡狠狠地說到:“好啊,給你一個機會,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信不信老子照樣砍了你。”


    “謝謝英雄,謝謝英雄!”


    魏村長無比感激地說到:“這件事,還要從七年前說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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