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發現另一個女人挽著裴瞻琛的胳膊在人群中笑得燦爛無比時,她的臉才沉了沉。


    也是這時,她突然驚覺,原來,自己真的選擇了一個很有挑戰性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優秀而危險,身邊總有許多不怕死的飛蛾在轉著圈圈。


    任何出現在裴瞻琛身邊的女人,對她來說都是礙眼的,就像一棵刺,總讓她有種想處之而後快的衝動。


    燈光很亮,楚鴿覺得頭暈腦脹,胃裏燒的難受,想吐又吐不出來。手腳也軟綿綿的,用不上力氣。


    努力的睜開眼,好幾次才調整好視線,眼睛裏的事物終於變得清晰。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環境。


    她腦子裏有一瞬間的當機,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一片空白。


    努力迴想了很久,終於,想起自己是在晚宴上自己等顧子謙他卻一直不出現,心裏難受喝了很多酒,然後就醉了……


    立刻跳起來,要出去。在她站起來的同時,顧漾推門而入。


    手裏拎著套還沒拆封的女裝,身上卻隻套了件休閑襯衫,顯然不是晚宴這種場合應該穿出來的。


    “拿去試試合不合身,本來是為我的新女朋友買的!”


    說話的語氣還是帶著不耐煩的意思,衣服也被他順手拋給楚鴿。


    在這種正式的晚宴上,任何男人被吐了一身,心情都不會太好。


    楚鴿本能的伸手接住,一時還沒明白過來他為什麽突然要求自己換衣服,而且還是他女朋友的。


    等她低頭看衣服的時候,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身上穿的,早已不是之前穿的晚禮服,而是一件寬鬆且很長的男士襯衣!


    冷靜!冷靜!


    她張了張嘴,很想尖叫,但終究閉上嘴咬了咬下唇,然後壓著微抖的嗓音問,“這到底是怎麽迴事?!為什麽我身上穿的,會是……你的襯衣?!”


    楚鴿很憤怒,情緒很激動。


    他看著她發抖。


    他發誓,如果這不是在顧家宅的話,楚鴿一定會大聲咆哮質問!


    顧漾看她這種暴跳的樣子,心裏不爽,突然就臨時起意,要好好捉弄捉弄她,去去她的銳氣!


    讓她知道,對他大吼大叫可沒好果子吃。


    打定主意,他悠然的逛到她旁邊的位置坐下,雙手托著下巴,隔著兩張椅子之間的茶幾凝視楚鴿,“你說呢,你說你身上為什麽會穿我的襯衣?”


    楚鴿一愣,隨即羞憤交加,“我如果知道,怎麽會問你!”


    “好吧。”顧漾故作失望得歎了口氣,很是無奈的樣子,“某人在亭子裏喝了點紅酒就醉的不省人事,然後呢,我正好也去亭子裏清靜一下,然後就看到了某隻醉的七葷八素的豬。那隻豬一看見我就耍酒瘋似的撲過來抱住我,一個勁兒地說,我好傷心好難過,一個勁兒喊著‘子謙,快帶我走’什麽的……某隻豬抱著我不放,我又推不開,送上門來的美食我當然不會死乞白賴地退卻,於是……”他的眼神和語氣突然變得很沉很曖昧“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說實話,抱你的感覺不錯啊!”他很迴味地說著,每吐出一個字,楚鴿的眼睛就瞪大一分,眼底的神色也就變得驚惶一分!


    “你胡說!胡說!我……我不會說那種話,更不會和你……”她張口結舌,心底其實完全不確定自己說過什麽做過什麽!


    身上的衣服被人換掉了,她都沒有半點印象啊!


    這種沒有底氣的反駁,讓顧漾確信,她當時真的醉了。


    本來,隻是點到即止的捉弄而已,卻不料,這個時候,房門突然被人踹開!


    來人黑著臉,目光掃過顧漾,最後落在楚鴿身上。


    晦暗的目光,毫無表情的臉容,讓人看不出這個男人的喜怒,隻知道,他周圍的空氣很冷,很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看見進來的人,楚鴿身子一縮,下意識地摟緊懷裏的衣服,雖然表麵上沒表現出多麽驚恐,但是,隻要仔細看她的人都會發現,其實她的雙腿在發抖。


    顧漾很意外,他完全沒料到裴瞻琛會在這個時候找到這裏來。


    前麵那麽多人纏著他,怎麽會有時間騰身到這兒來?


    而他自己抱著楚鴿過來的時候,也很小心地選擇了人少的地方!


    越想越覺得不對,腦子裏霍然一閃,立刻猜到自己肯定是被人悄悄跟上了,然後故意帶人過來捉現行。


    而在這裏和楚鴿或者他本人過去的,又有膽子這麽做的人屈指可數,而對顧老宅熟悉的人,就更寥寥可數了。


    心中已經猜到了大概,立刻露出一個冷笑。


    也是這個時候,顧雨晴、厲炎、陸史季,甚至陸妍雅等人也跟了過來!


    所幸來的人並沒有記者,可是,當著這麽多人,楚鴿就算真的有城牆厚的臉也是頂不住的,更何況她沒有!


    顧雨晴眼底的閃動的輕蔑,厲炎眼底的驚詫,陸史季則是麵無表情,最後陸妍雅嘴角藏不住的笑意……楚鴿的目光掃過的每一張臉,都在用不同的表情表達著對這種狀況的態度!


    隻是不管是誰,不管是哪一種,都讓她覺得陰冷森寒!


    最後,她的目光直接越過裴瞻琛落到顧漾身上,沒錯,她不敢看裴瞻琛,這種不敢固然有根深蒂固的恐懼,還因為即使不用去看她也知道,裴瞻琛此刻,一定是想把她撕碎的!


    為什麽會那麽肯定裴瞻琛會有那樣的情緒?她自己也說不清,或許這就是女人最敏銳的直覺。


    她的直覺是對的,裴瞻琛,的確是想把她徹底撕碎!


    他以為她會有所收斂,他以為她和顧子謙有一腿之後,就會老實很多!


    可結果呢?!


    結果就是,他越是放縱她,她就越無法無天!


    憤怒像是一場要把一切都燃燒殆盡的烈火,他沒法自己把它撲滅!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說話,安靜的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裴瞻琛就站在三步遠的地方,他像隻隨時會發動攻擊的狼。


    她局促不安,她戰戰兢兢。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顧漾的身上,她不相信自己在那麽短暫的醉酒時間裏,就會發生那種齷齪的事情,更不相信顧漾會對自己有興趣。


    當初他們相處了一個多月,名義上是男女朋友,可實際上卻連半點曖昧都沒有!就算是純粹的身體交易,也完全輪不到他們兩個之間,是不是?


    顧漾這人雖然無恥狠辣,但是在女人這方麵卻還是有些底線的。


    至少,他不是個饑不擇食的男人。


    像他那樣的身份又怎麽會饑不擇食?


    後來她才驚訝察覺自己怎麽去在意裴瞻琛的想法,又為何怕他?按理她應該去想顧子謙的感受......


    她腦子裏亂哄哄地,想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理由……有道理的沒道理的,越來越混亂,最後卷成一團亂麻,終於什麽頭緒都理不出來了。


    顧漾站在她身邊,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交集與祈求。她在等他說實話,他知道。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已經是百口莫辯了。


    她身上穿著他的襯衣,他們來的時候,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這麽多雙眼睛盯著,解釋也隻是把事情越描越黑。


    而且,很明顯的,把人引來的家夥,已經是有備而來,不管他們說什麽都多餘了。


    這次做事情,實在有些欠考慮了呢。或者當時真應該把楚鴿交給顧家的下人的。


    目光掃過顧雨晴,最後看著麵前裴瞻琛,“裴瞻琛先生來的真不巧,楚小姐衣服髒了,正打算替換呢。”


    欲蓋彌彰。


    所有人的心底都閃過這四個字。


    裴瞻琛連眼珠子都沒轉一下,隻是盯著楚鴿,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終於,威壓一散,裴瞻琛抬手看了看時間,揚眉一笑,“我十分鍾後離開,現在馬上去換洗,然後到車子裏等我。”


    所有人都在等一場好戲上演,可誰會想到,裴瞻琛雷厲風行而來,漫步徐行而歸?!


    看戲的人都有些意興闌珊的失望。


    隻除了楚鴿。


    因為.......裴瞻琛最後一句話,她懂,無非就是跟她一起迴去...不,絕不可以!


    他深深地盯著楚鴿和顧漾,盡管什麽都沒說,可那種目光卻泄露了他的心事。


    隻是,那種心事,陸妍雅看在眼裏,楚鴿卻並沒發覺,因為,楚鴿已經完全被裴瞻琛的話給弄得神經緊繃,腦子裏迴蕩的,隻剩下裴瞻琛那句“在車子裏等我”。


    她有種預感,如果裴瞻琛當即發了火的話,也許事情還沒有想象的那麽糟糕,而現在他沒有,還笑著對她說那樣的話,那就隻說明事情比她想象的還糟糕!


    顧雨晴有些失落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見裴瞻琛走了,自然也沒興趣再待下去,她還有更大的驚喜要送給楚鴿呢。


    “你打算怎麽辦?”


    所有人風一樣來,風一樣去,屋子裏又隻剩下顧漾和楚鴿兩個。


    楚鴿盯著顧漾,緩緩伸手指著門口,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出去!”


    顧漾一愣,半晌聳肩而笑,“你這麽生氣做什麽,都說清者自清,我們之間什麽事也沒有,我哥那種神情,顯然是不怎麽相信你的,而裴瞻琛……恐怕就更不相信了!”言語中頗為幸災樂禍。


    楚鴿突然把懷裏的衣服砸向顧漾,大吼,“出去!”早不說,等所有人走了他才說他們之間清者自清,他根本就是故意讓所有人都誤會她!


    顧漾不想再自討沒趣,把衣服往椅子裏一扔,轉身就走,出門的時候他突然頓住,頭也不迴地說,“你以為,我解釋了就會有人相信?懷疑這東西,就好像裂縫,一旦出現了,不管你怎麽去堵,都會留下疤痕。再說,剛才的事情明顯就是有人安排好了的,所有的解釋都隻會讓事情越描越黑。我承認,這和我思慮不周有莫大的關係,如果不是我的話,也不會讓人趁虛而入,為此,我向你道歉。”


    顧漾說完走了。


    他的話,楚鴿根本就沒心思去思考。


    現在,她滿心都是對十分鍾之後的恐懼!


    如果橫豎都是死,那不如拚一拚!


    宴會依然在繼續,就好像剛剛後院的事情根本就沒發生過一樣。


    不管去過後院的還是沒去過的,所有人都在音樂與彩燈中翩然而笑,男的風采過人,女的風姿怡人。


    從後院迴來之後,顧雨晴就黏在裴瞻琛身邊不肯離開半步。


    而裴瞻琛帶來的女伴這會兒不知鑽哪裏去了,顧雨晴刻意留意了好半天都沒找到人。


    正當她放棄尋找的時候,那女人突然冒了出來,麵色微紅,顯然是喝了不少酒。


    她身邊的俊男不少,圍著她都帶著邀約的味道,但是,一一被她揮開了。


    “你的女伴,很漂亮。”顧雨晴看著那女人,嘴裏滿滿的真誠讚美。


    “嗯,我也覺得她很漂亮。”裴瞻琛喝著紅酒,心不在焉地附和著。


    顧雨晴卻沒發覺裴瞻琛的漫不經心,隻是對那個女人又有了戒心。


    “她叫什麽名字,好想認識認識。”


    裴瞻琛這時忽然看了顧雨晴一眼,又看了看那女人,“哦?你沒聽說過她?”


    “當然沒有,我才從國外迴來不久,對s市許多人都不熟悉呢。”


    顧雨晴有些惋惜又有些感慨,“要是我一直在父親身邊長大就好了,這樣我會對s市熟悉很多。”


    裴瞻琛笑米米地看著顧雨晴,“現在熟悉也來得及。”


    “那裴瞻琛,我可不可以先了解你?”顧雨晴大膽地提出,心中其實遠沒有她表現得這麽冷靜。


    “想了解我,和我熟悉起來?”


    顧雨晴會趁機提出這樣的要求,裴瞻琛一點也不意外。


    “嗯”微微低頭,顧雨晴緊張地收緊雙手,“從我見你的第一眼起,就很想了解你,想……”


    “很多女人都這麽對我說的。”裴瞻琛悠悠道。


    沒錯,很多女人都是這樣的,她們擺明了怕得要死,卻因為各種各樣地目的拚命地留在他身邊。


    “我和他們不一樣!”


    顧雨晴認真地強調,大眼盯住裴瞻琛,言辭懇切表情真誠。


    裴瞻琛收斂笑意,盯著顧雨晴看了很久,才緩慢地開口,“你拿什麽來證明你和他們不一樣?你千金小姐的身份,還是僅僅是‘你和他們不一樣’這句話?”


    顧雨晴呆住,半晌鼓起勇氣道,“我可以為你做一切事情,而且我也是你裴瞻琛的最佳的妻子。”


    做一切事情……這句話,從很多女人嘴裏聽到過,他是那種需要女人為他做一切的男人麽?


    不過,既然那麽多女人都這麽喜歡這句台詞,他也不介意親自驗證她們的虛偽。


    那麽多的人,真正肯為他做一切事情的女人,倒也不是一個都沒有呢。眼前這個會是少數還是多數?


    他半低著頭把杯子裏剩下的紅酒倒進桌子上的花瓶裏,“好啊,那麽你現在去和我的女伴溝通溝通感情,如何?”


    意外地看向裴瞻琛,這算什麽要求?居然要和他的女伴溝通感情?!


    話已經放了出去,她當然不能食言,於是點頭,“好,正好,我也很好奇裴瞻琛你究竟喜歡什麽樣的女人。”


    看著顧雨晴扭曲地笑臉,裴瞻琛完全視而不見,“那麽,你們好好聊。”


    打發走了顧雨晴,裴瞻琛這才起身,順手整了整衣服,瞥了女伴一眼,就要走。


    顧雨晴突然停住,兩步迴到裴瞻琛身邊,踮起腳在裴瞻琛側臉上吻了一下,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那種得誌的表情終於讓她隱藏了大半夜的本性浮出水麵。


    裴瞻琛眉毛微微抖了一下,還沒說什麽,顧雨晴伸手將他的領扣理了理,神秘道,“把你的郵箱給我吧,宴會結束後,我有好東西要送給你,你迴去之後查收一下email。”


    顧雨晴的禮物?裴瞻琛眼睛眯了起來,看著顧雨晴婀娜的走開,心底總有那麽點兒說不出的感覺,太陽穴再跳。


    直覺告訴他,那不會是好東西!


    “你們讓開!”


    楚鴿站在後門,憤怒地盯著麵前兩個牛高馬大的男人。


    男人伸出手擋住她的去路,既不讓開,也不說話。這架勢很明顯是在告訴她,要想偷偷離開顧家宅根本就沒門!


    再是心急如焚,此刻,楚鴿也什麽都做不了。


    體力懸殊,她不可能和他們打架。


    可是,就讓她這麽放棄,她也絕對做不到。


    如果再留在顧家宅的話,就算到時候顧家的人不給她難堪,裴瞻琛也不會善罷甘休。顧家,是絕對不會為了她而跟裴瞻琛撕破臉的。


    這兩個守門的男人都是油鹽不進的,她知道再這麽下去,也隻是白白浪費時間。


    前門是肯定走不了了,後門有人看著,那就隻剩下跳牆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兩個男人見楚鴿突然放棄,轉身就走了,不禁麵麵相覷。


    不過,他們的任務就是守住楚鴿,不讓她逃跑,既然她迴去了,他們自然也沒必要多事,繼續門神似的挺在門口。


    顧家宅的牆不是好爬的,她現在也沒有小時候的利索了,翻出牆之後,她冒了一身的汗,而且衣服還被蹭了個小洞。


    管不得自己模樣有多狼狽,腳一著地,拔腿就跑。


    對顧家宅這一帶她並不是很熟悉,所以隻能挑人跡稀少的小路走。


    這次逃跑是她臨時起意,根本沒有任何周詳的思考。她的念頭就是能逃過裴瞻琛就好。


    顯然,她的心願沒被老天眷顧,才跑出十幾米遠,前麵黑暗中的猩紅便閃爍在視野裏。


    那是個模糊的人影,看上去不停地吸著煙,猩紅的光點在黑暗中時隱時現。


    被發現了麽?!她腳步突然刹住,想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跑。


    這個時候,那人突然扔了煙頭,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看清對方之後,楚鴿更加絕望了。


    “你……怎麽會在這兒?”多麽似曾相識的情景。


    景幽沒有笑容,臉上看不出情緒。


    “隻是心情不好,所以躲在這兒吸煙。”


    他慢吞吞地迴答,目光卻已經把她上上下下打量過一遍。


    “哦!”


    仿佛達成了默契一樣,他們誰都沒有觸及昭然若揭的事實。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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