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抬眼看向顧子謙的時候,他已經恢複如常,“你居然送我這個當生日禮物?我是男人,而且,你看這兔子真的很邋遢。”他很嫌惡地拎著兔子耳朵,“換別的。”


    楚鴿翻白眼,“送出去的禮物也有被退貨的道理?而且,我真的很窮,你看……”她故意把錢包逃出來,拉開拉鎖向下抖了抖,“一貧如洗,你怎麽忍心讓我再破費?”


    明明盯著這隻兔子看了半天,還假裝拒絕?她真搞不懂他這是什麽心理。不過轉念一想,顧子謙這種男人,居然會喜歡毛絨玩具,真的很不可思議。


    突然,她腦子靈光一閃,瞪大了雙眼,“你該不會是怕人知道你喜歡這種女孩子喜歡的玩意兒,才故意裝作很嫌棄的樣子吧?”


    顧子謙一聽有種想吐血的衝動。他有那麽別扭麽?


    裴瞻琛靠在車子後座上,扯了扯領帶,身邊的女人立刻體貼的貼過來幫她把領帶解開。


    “裴瞻琛,到我那兒去吧。你已經很久都沒去了,我很想你。”女人順勢鑽進裴瞻琛的懷裏,把美豔的臉蛋貼在他胸口。


    後座的黑暗中,裴瞻琛微微扭著頭,看向車窗外燈紅酒綠的世界。很多的行人匆忙而過,或者行色匆匆或者言笑晏晏,或者疲憊不堪。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自己也是。


    但溫香軟玉他有了,寶馬香車他也有了,金錢名利女人,這些東西他都不缺。可是,他的心口卻還是一片空洞。不知道是怎麽了,他覺得自己的路越走越漫長,越走下去,胸口的空洞就越大。眼裏看見的東西也就越黑暗。


    他知道,自己喝醉了,印象中,他已經很多年沒這麽放肆的醉倒過。大概是那個女人死了,他真的太高興了。


    今天他去了醫院,在楚鴿母親住過的那間病房裏坐了很久,然後他去了墓地,墓地是他早就讓人備下的。從他把楚鴿的父母接過來時,就已經派人著手準備了。也就是說,他早就決定了楚鴿母親的生死。但是,現在楚母真的死了,他卻沒有得到預期中的快樂。


    對於這點,他很不滿!


    懷裏的女人得不到迴答,大概是著急了,小狗一樣對著裴瞻琛。裴瞻琛皺眉煩躁地掐住女人的下巴,在昏暗的光線裏淩厲地注視著眼前的女人。也許是他的眼神太兇神惡煞,居然把女人嚇得一哆嗦,眼淚都在眼眶裏不停地打轉。


    看到這樣的神情,裴瞻琛的腦子有些發飄,眼前的麵孔漸漸扭曲重組,變成另一張臉。


    委屈隱忍而又可憐的模樣,想哭又不敢的表情,尤其是那雙漂亮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仿佛凝聚了這世上最美麗炫目的光彩。睫毛輕輕一顫,就會帶動一把無形而柔軟的刷子,刷過心髒最柔弱的地方,熨帖而舒適!


    眼神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然後低頭吻了下去。


    半晌,裴瞻琛忽然對景幽道,“去麗人灣。”


    女人一聽頓時雀躍起來,貓兒一樣膩在裴瞻琛懷裏火熱引誘……


    早上五點,裴瞻琛準時睜眼,扭頭看向身邊,眼神頓時一沉。身邊的女人露著香肩,睡得正香,單看若隱若現的痕跡就知道昨天戰況激烈。


    但是,這麽個陽奉陰違不聽調遣的女人,留著隻怕也是禍害。想到這兒,他的眼神變得狠戾。


    然而,不知又考慮到什麽,他終究是披了睡袍起身,這時,卻被一雙纖細的手纏住腰,“裴瞻琛,天還沒亮呢,再睡會兒,好不好?”


    輕柔的話語,甜膩的嗓音,是男人都該入骨酥麻,但裴瞻琛卻麵無表情地撥開那雙手,“不該開口的要求,最好放在肚子裏永遠別說出來。如果讓我覺得你有得寸進尺恃寵而驕的嫌疑,那可就不好了。”


    他無情的起身,朝浴室走去,竟沒有半分的留戀。


    女人咬唇眼底有淚意,“在你心裏,就隻有楚鴿是不是?!不管我為你付出了多少,你都不會多看一眼!”她忽然露出個笑容來,“我夢嫣要的男人,誰也別想搶!”


    洗漱過後,景幽已經備好車等在外麵。


    夢嫣迅速收拾利落,跟在裴瞻琛身後,親自把裴瞻琛送下樓。


    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裴瞻琛,你不要生氣,我隻是太想你了,才會自作主張地跟過去找你。”


    裴瞻琛腳步不停,“既然不想我生氣,那麽,你就該弄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麽,我想,我給你的時間太長了些。聽好了,兩個月之內,我要蔡元的所有資料。”


    說完上車關了車門,車子啟動極快,眨眼之間絕塵而去。


    路上景幽發覺裴瞻琛的心情不好,很識趣地閉嘴開自己的車。哪知裴瞻琛卻先開了口,“聽江亦方說,那邊碼頭的事情已經都安排好了?”


    景幽點頭,“嗯,插進去的兩個人都是從荷蘭選拔過來的,綜合素質優秀,也為裴氏執行過許多人物,經驗老道,所以,這次不會有問題的。”


    裴瞻琛聽後卻笑了一下,“結果沒出來以前,說什麽都還為時過早。不過既然能讓你這麽放心,想必的確是很優秀的人物。如果這次成功的話,就帶過來給我見見。”


    “沒問題!”


    “走近路,今天早上有各部視頻會。”說完裴瞻琛撐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麽,皺著的眉頭始終沒打開。


    景幽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這兩天楚鴿和顧子謙的進展似乎很順利,蹲點的眼線看見他們經常成雙入對出入。這是眼線送來的照片。”


    景幽將一個白色信封交給裴瞻琛,裴瞻琛麵無表情地接過來卻沒看,隻是喃喃著,“看來,該找個時間,好好約她見個麵了。”


    景幽小心翼翼地從觀後鏡上看了裴瞻琛一眼,裴瞻琛卻正撐著下巴看窗外,眼神深得像化不開的夜色。


    “可是……”


    景幽斟酌片刻道,“她母親已經沒了,我們還能用什麽控製她?”


    裴瞻琛心底騰起一股煩躁感,半晌冷笑一聲,“母親沒了,不是還有父親嗎?她養父不是已經被顧漾放了?顧漾這人說白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以為用k粉控製住楚鴿的養父就能控製住楚鴿,真是太天真了。”說到這兒,他身子往後一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手指卻有節奏地瞧著玻璃窗,“他那腦子,還沒有蔡元來得聰明。如果不是有個顧家在後麵撐著,他隻怕早就流落街頭了。”說到這兒,微微一頓,“不過話說迴來,他也不是一點兒長進都沒有的,至少,這兩年收斂多了。如果他要是早就這麽乖覺的話,估計顧崎那老東西會將顧子謙一直雪藏下去。我們也不至於費這麽多精力,真是可惜了。”


    景幽卻有些不解,“那麽你現在是想直接拿下楚鴿的養父?”


    “同一個手段玩多了,就不好玩了。總之,你先把人給我‘請’來就行了。”


    窗外,顧氏基地的景色一如既往的好。


    楚鴿是第三次來這個辦公室了。


    對麵,顧漾始終頭也不抬,看上去忙得不可開交。


    楚鴿已經在這兒站了一個小時,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她沒有任何辦法。


    “你到底想怎麽樣?你想知道的事情不是已經都知道了麽?!”


    顧漾轉了轉簽字筆,悠然抬眼,“嗯,是知道了”


    楚鴿冷笑,“那麽請你放了我父親!”


    顧漾聳肩,“我早就放了,難道他沒迴去找你?”


    楚鴿咬唇盯著他,一副恨不得把他撕碎的樣子。


    可在顧漾的眼裏,楚鴿現在這樣子,是可愛的,看上去就像隻豎起渾身毛發貓咪,可惜,是沒有爪牙的貓咪。


    “我真的已經放了,我發誓。”顧漾信誓旦旦地舉手。


    “人渣!”楚鴿一點都不相信他說的話,如果他真的放了人,她父親怎麽會不聯係她?!


    都已經這麽多天過去了,父親還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信不信隨你便,話我已經說完了,你呢願意站在這兒就站著好了,我還有事要處理,就不陪你了。”


    說完之後,他拿了外套,真的要離開。


    楚鴿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竟然攔住了他,她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決不能讓父親出事!


    顧漾眼神一沉,也有幾分怒意,他向來沒什麽好脾氣,被楚鴿磨了一個鍾頭,也有些耐心用盡的意思了。


    恰在這時,楚鴿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一邊掏手機,一邊盯著顧漾生怕他趁機離開。


    其實顧漾如果要走,憑她又怎麽擋得住?


    但,當她接通電話之後,立刻跑了出去。顧漾看著她跑開的樣子,唇角勾著一彎深意的弧。


    “少爺,你做了這麽多,為什麽我完全不能理解你想做什麽?”


    他身邊的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可顧漾卻沒有半分意外。


    “不明白?”他扭頭一笑,“不明白就對了。我呢,就是想攪局。隻要對我沒害處,就算是沒什麽意義的事情,我也會去做,大家都弄不懂我想做什麽才好,都覺得我愚不可耐更好。這叫煙霧彈。”


    顧漾瀟灑地把衣服往肩上一搭,大搖大擺地走了。


    他的屬下顯然還是一頭霧水,抓了抓後腦勺,無奈地歎了口氣,到底是自己太笨呢,還是少爺說的太高深啊?


    楚鴿看著對麵頭發蓬亂麵目蒼老消瘦的男人,眼睛一下子酸的忍不住眼淚。


    “爸爸!”


    男人蹲在街邊的大樟樹下,聽到聲音立刻抬頭,看見楚鴿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有些狼狽地爬起來。


    “小鴿”似乎有些難堪,楚父的目光居然有些閃躲,似乎是隱藏了什麽事情。


    而此刻的楚鴿,完全沉浸在父親平安歸來的喜悅裏,那種又酸澀又安心的感覺,讓她淚如雨下。幾乎是撲到父親的懷裏,她第二次像個孩子一樣,哭得一塌糊塗。


    楚父這輩子也沒經曆過綁架這種事情,所以,他也是心有餘悸的,現在看見女兒安好,他也終於老淚縱橫,拍著女兒的肩膀柔聲安慰著,“小鴿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被父親安慰,楚鴿安心的同時也更加傷心,她抽噎著,“爸爸,對不起,對不起,媽媽她……”


    楚父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的妻子,即使沒有烈火激情,可是多年陪伴,那也是藤樹相纏的感情,潛移默化中融入了生命啊。


    “我都知道了。”楚鴿的父親眼淚落得更急,但他依然用沙啞的聲音安慰著楚鴿,“小鴿要堅強,不然你媽會不安心。”


    他是從長椅邊上的廢報紙上知道妻子去世的消息的,他本來一被顧漾放出來,就想找楚鴿的,可是,他就在那個時候,他病了,古怪的症狀,讓他有種不妙的預感。他記起自己被人紮針時那種陰寒的感覺。


    於是,即使從來沒見過真正的癮君子是怎麽煉成的,可從影視中見過啊……


    是的,那個時候,他被注射了毒品,而且被放出來之後沒多久,他就毒癮犯了。


    而他染上毒癮這件事,決不能讓女兒知道,所以,他又挨到今天才聯係楚鴿。


    “對不起爸爸,是我沒照顧好媽媽,都是我害的,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話……”


    楚父輕輕撫摸著女兒的發頂,“傻孩子,那不能怪你,你這麽自責,這麽不安,你媽媽怎麽安息?我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麽會找上我們,他們問我的問題也莫名其妙。小鴿,我們是一家人,當初你媽媽來到村子裏,我收留她的時候,就猜到你媽媽的過去不會簡單。畢竟,那麽優雅高貴的人,即使當時她渾身都弄得很髒也改不了那股內在的氣質。我幫助她沒想過要她報答什麽,但是,她說她想要一份平靜的生活,希望我可以娶她。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我有多興奮。她很坦誠地告訴過我,或許她一輩子都不會愛我,可我啊,心甘情願”楚鴿的父親緩緩說著,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後來啊,你出生了,你好可愛,會打架會爬樹,一點都不像你媽媽。不過,後來倒是越來越乖巧了。”


    “爸爸……”楚鴿望著父親,眼底是擔憂與忐忑。


    他看女兒一眼,安撫的對她一笑,“你別擔心,爸爸跟你說這些,隻是想告訴你,我們永遠是一家人,即使你媽媽不在了,我們仍是父女,你仍是我的寶貝女兒。”


    “爸爸”楚鴿緊緊摟著父親的腰,把臉貼在父親的懷裏,覺得好暖好暖。這些日子以來,母親離世的傷痛,父親被人抓走的擔憂,都在這個滄桑而溫暖的懷抱中漸漸沉澱。


    這種安心,就像兒時無數次撲向父親懷裏被父親抱起時那種什麽都不在害怕的感覺。


    相擁的父女,卻沒留意到馬路對麵的車子裏,裴瞻琛正用陰鷙到極點的眼睛注視著他們。


    他靜靜地坐在駕駛位上,手指死死握住方向盤。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那麽幸福過。小小的他聽著父親的誇獎,看著母親的微笑,就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那個時候,他最大的願望就是長大之後做一個像父親那樣聰明英俊的男人,娶一個像母親那樣溫柔善良的女人……


    也許那時的願望真的很幼稚也很可笑,可那時他最純真的願望。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被七歲生日那天的槍聲和血色覆滅。那一天之後,他的世界,隻剩下無盡的黑暗。


    他就像隻喪家犬,和老管家奔走在破落的街區,苟延殘喘,艱難的活著。


    那一天之後,他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因為,他的白天已經和黑夜沒有任何區別。


    追捕暗殺欺騙利用,七歲的他,在以後的歲月裏,經曆了同齡人就算做夢都想不到的一切。


    他親眼看見老管家為了一個餿饅頭給人下跪,親眼看見別人對老管家拳打腳踢,也曾親身經曆被人毒害砍殺的生活……


    今天他能站在這裏,靠的是百分之三十的僥幸,百分之七十的狠辣。當最初地願望被染上血色,最後一抹光明被生生掐斷,經曆過最初地恐懼掙紮之後,隻剩下無盡的麻木。


    而他在這片麻木中越走越遠。


    很久沒有被狠狠刺痛的感覺了,直到他發現那個讓他家破人亡的男人,居然還有後代時,直到他看到楚鴿和她媽媽相擁哭泣時,直到此刻看見他們父女相擁,彼此安慰!


    那種嫉妒那種恨意,就像一片瘋狂生長起來的藤蔓,死死地糾纏住他,讓他無法控製!


    他微微眯了眼,忽然露出個邪惡而嗜血的笑意,戴上耳麥翻到楚鴿的號碼撥了過去。


    楚鴿感到手機震動,才從父親溫暖的懷裏直起身子。


    看見來電顯示,她手一抖,手機掉地上沒了響應。


    楚鴿的父親見她麵色突然變得蒼白,不禁擔心,“小鴿,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她的笑意在臉上顯得虛弱而勉強,“爸爸,你先去我住的地方吧,我下班之後,立刻迴去。”她為父親招了出租車,報上地址又付了車前,然後把要是給了父親,才咬唇重新開機。


    果然,一開機,裴瞻琛的電話再次打了過來。


    “你到底想怎麽樣?裴瞻琛,我受夠了,受夠了你聽見沒有!我恨你,絕不會原諒你!”


    那邊裴瞻琛巋然不動,靜靜地聽著她對著話筒喊叫,目光卻是望著馬路對麵她無助的身影。那一刻,她淡薄仿佛風一吹都能把她吹到。


    看到這個樣子的她,他心裏一般歡快雀躍著,另一半卻狠狠地抽痛起來。他死死擰眉,情緒變得有些浮躁,口吻卻冰冷狠辣,“到馬路對麵來”


    楚鴿這才發覺原來他就在附近!


    抓著手機,她四處張望,最後目光鎖定在馬路對麵的角落裏,一輛黑色轎車靜靜地停在那裏。


    她看過去的時候,車窗被降下來,裴瞻琛滿眼邪惡地盯著她,俊美的臉上掛著肆意的笑。


    楚鴿知道自己在發抖,她甚至連過去的膽量都沒有!她痛恨這麽沒用的自己,逼死母親的罪魁禍首就在眼前,而她不但不敢撲過去給媽媽報仇,卻還想逃走!


    終於她還是退卻了,轉身就跑,而裴瞻琛見狀眼神一沉,突然發動車子,不顧規則一個急轉彎,跟了上去。


    楚鴿越發慌張,隻覺得身後有比虎狼更恐怖的東西在追趕,一旦被抓住,那麽這輩子就都別想再逃開。


    裴瞻琛坐在車子裏,看著如同受驚的麋鹿一樣瘋狂逃跑的楚鴿,唇角擎著越發邪惡的笑意。


    就是這種感覺,他喜歡看獵物在恐懼中瘋狂的掙紮,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逃離生天的樣子!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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