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翕……受傷了?並且還是重傷!


    謝嫮感覺像是一下子被人抽去了主心骨,四肢涼的厲害,幸好花意竹情在她身後扶住了她,屋外雷雨大作,屋內康寧啼哭,謝嫮不禁扶著額頭,努力迴想上一世,可是,在這樣混亂的環境中,她哪裏還能想得出上一世沈翕到底有沒有受過這樣的大難。


    腦中迴想起沈翕之前說的那句話,說是司禮監秉筆太監李茂曾告訴他一些事,所以讓他有了計劃,可那計劃是什麽計劃,卻沒有跟謝嫮明說,謝嫮隻想著他做事妥貼有分寸,也就沒有過問,可是她沒有過問的結果卻是這個……


    趙三寶和花意竹情全都守在她身旁,焦急的看著她的情況,謝嫮緩過一陣之後,一道閃電劃過天邊,天色變得更加幽暗,府裏上下已經開始點燈,卻也沒法一瞬間就讓屋子裏變得明亮起來。


    “公子怎麽受的傷?傷在哪裏?可致命嗎?”


    謝嫮冷靜下來之後,才對趙三寶問道。


    趙三寶雖然隨沈翕一同去了西郊,不過,卻是沒法入內的,所以對當時的情況並不是很了解,隻是後來聽聶戎派出來的一個內侍說了一些情況,便事無巨細的告訴了謝嫮:


    “當時小的隻能跟到外圍,下雨之後,皇上的興致不減,要各家子弟繼續入林,可是沒過半個時辰,小的就見內圍產生了混亂,王駕很突然的衝了出來,我混在人堆裏尋找公子爺,可始終沒見著他,後來聶戎差了個內侍出來告訴我情況,讓我迴來告訴夫人。說是公子爺是隨聖駕一同入林的,可是一直流箭射向了皇上,是公子爺飛身跳上了皇上的馬,替他擋住了那一箭,箭的位置貼近心房,隻怕……”


    謝嫮越聽就越覺得手腳發涼了。


    沈翕如今被抬入了宮內,她就是想看他都沒法子,沈翕不是世子,她也不是誥命,除非是定國公沈燁帶她入宮,可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沈燁絕對不會在這件事上幫助謝嫮的。


    花意竹情也被這突發的情況驚呆了,站在那裏麵麵相覷,也知道如今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並不敢說什麽寬慰謝嫮的話,也知道公子爺如今生死未卜,她們無論如今說什麽都沒法讓謝嫮心裏好受些。


    就在謝嫮六神無主的時候,滄瀾苑外的護衛又跑了進來,對她說道:


    “夫人,宮裏派人來接夫人。”


    謝嫮看著那護衛,還沒做出反應,果然就見外頭走入一隊穿著蓑衣,打著禦內大傘的內侍前來宣讀口諭。


    這口諭是皇上親口發出的,謝嫮自然沒有拒絕的權利,而現在這個情況,就算宮裏是龍潭虎穴,她也非要去闖一闖的。


    讓花意竹情去謝家請來雲氏照看康寧,也來不及等到雲氏過來,謝嫮便簡易帶著幾套沈翕和自己的衣裳,便急匆匆的隨內侍上了馬車。


    這一路走來,謝嫮隻覺得度日如年,整顆心像是被人挖走了一般,空的可怕。她不可抑製的渾身發抖,上一世的種種像是泉水一般細細綿綿的湧入她的腦中。


    沈翕……夫君……主子……他上一世過的那樣孤苦,這一世好不容易有了點溫馨的時光,可是老天爺卻偏偏要橫生禍端,讓他不好過。


    漫長的等待,讓謝嫮的心情漸漸的平複下來,理智才一點一點的漫入腦中。


    上一世,的確是沈翕登上大寶,開啟了刑罪嚴苛卻有條不紊的盛世,這一世,雖然因為她的到來,改變了一些身邊人的命運,可是,整個世道的走向卻沒有發生任何改變,就算有些事情提前了一些,可是最起碼該發生的都在發生,並沒有其他不對的地方。


    如果事件都是按照正常的軌道在發展,那她是不是可以僥幸的以為,沈翕這迴一定會化險為夷,吉人天相,先前被擔憂衝昏了頭腦,她有些忘記了這一層。


    她隻想著如果夫君真的有個什麽不測,留下她和康寧又該怎麽辦,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嚐第二遍。整個心都像是被人挖掉一般,腦子也停止了轉動,心裏唯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隻要夫君出事,她就把康寧托付給謝靳和雲氏,自己一定會隨他而去,絕不讓他孤獨的走上黃泉。


    這兩馬車似乎得到了特許,從朝陽門直接入內,經過了崇門後的十二道門,終於停了下來。


    謝嫮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人就是這樣,一旦存了必死之心,反而麵對一切就鎮定下來了。想著縱然夫君有個不測,她也橫豎是一死,至於其他什麽繁文縟節,誰還顧得了那麽多呢。


    她一下馬車,就有宮婢來替她撐傘,暴雨依舊不停的下,天邊昏暗一片,閃電雷鳴,像是在演示著謝嫮內心,懷裏抱著包袱,跟著內侍走的腳步變得飛快,恨不得背後生出一對翅膀來,飛撲到沈翕身邊去。


    謝嫮對四周看了看,她現在來的地方應該是屬於元陽殿附近的,元陽殿是皇上的寢宮範圍,一般用來招待臣工,而皇上的寢殿就是元陽殿之後的德陽殿,謝嫮怕自己看錯了,特意探出雨傘看了看,確定沒錯,內侍如今帶著她去的地方,正是德陽殿,她曾在這裏服侍過主子十多年,不可能記錯。


    可是,主子就算是替皇上擋了一箭,皇上感激心疼,又如何會直接把他帶到自己的寢殿中醫治呢?


    謝嫮又想了想沈翕這些天的神情,並沒有表現出要與謝嫮母子生離死別的意思,他這樣,隻能說明兩點,第一點,可能說明,這迴的事情的確就是意外,沈翕始料未及;第二點……也許這就是沈翕的計劃……


    可他到底想做什麽,這個計劃為什麽是以讓他深受重傷做終結呢?


    心亂如麻,謝嫮被帶入了德陽殿,意外的看見了站在門口,負手踱步的天和帝,內侍將謝嫮帶到天和帝跟前,謝嫮隻匆匆跪了跪,然後就站了起來,顧不上規矩,對天和帝問道:


    “皇上,民婦的夫君身在何處?民婦現在能不能見一見他?”


    天和帝臉上顯出悲憫與懊悔,看著謝嫮被雨淋的有些狼狽的樣子,親自伸手指了指內間的方向,謝嫮不等天和帝說話,就抱著懷裏的包袱,輕車熟路的往內間走去,驚得跟在她身後的內侍都覺得心裏納悶。


    這位夫人從來沒有來過德陽殿,又如何得知這路徑方向呢?


    危急關頭,謝嫮可管不了那麽多了,她知道德陽殿的寢室在什麽方位,腳下生風,沒有耽擱就走了進去。


    十幾個太醫正三五成群的討論著,見她入內也不敢怠慢,便看了她一眼,便迴頭繼續討論擬定藥方與救人策略。


    謝嫮一眼就看見屏風後的龍床之上躺著一個人,飛也似的跑了進去,果真看見沈翕趴在軟枕之上,臉色蒼白如紙,頭發濕漉漉的,不知道是被雨淋了,還是因為冷汗涔涔。


    謝嫮拋了手裏的包袱,撲到了沈翕跟前,卻是不敢碰他,怕碰到一具冰冷的屍體,目光落在他背上那一支淬著瑩瑩藍光的箭矢,周圍的衣物已經被剪開,露出沈翕中箭的地方,與他的鳳凰胎記隻有一掌之隔,傷口處已經發黑,謝嫮的眼淚立刻就如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了下來,硬是捂著自己的雙唇,讓自己不發出聲音來。


    李茂揮著拂塵走進來,對謝嫮說道:


    “夫人,公子替皇上擋去了一箭,這箭上有毒和倒刺,不能輕易拔出,太醫們先前已經診斷過一輪,說是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讓公子保持清醒的意識,您不妨在他旁邊多和他說說話,先前公子昏昏沉沉,嘴裏喊得盡是夫人您的名字,想必有您在身邊,公子的意誌力定然會好很多。”


    李茂是奉命進來告知謝嫮這些事情的,他伺候了聖上多年,從未見過聖上對誰這般緊張,先前這位新科狀元被抬入宮的時候,皇上那種暴怒的神情,真的是嚇破了宮人和太醫們的膽,一個個都知道,皇上不是開玩笑,如果這位公子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的話,今日這德陽殿伺候的宮婢和太醫必然都不能活命。


    正好在這個時候,公子的口中喊著謝嫮的名字,一問才知道,謝嫮是公子夫人的閨名,稟告皇上之後,皇上想也沒想,就派人去了定國公府把這位名叫謝嫮的女子接入了宮,還特意叮囑讓她直接進來,不需要遵循任何繁瑣規矩。


    皇後得到了消息,也由宮婢嬤嬤扶著趕來了德陽殿,她素來身子不好,秋圍狩獵什麽的,也很少參加,今年也不例外,早晨送走了皇上,她便一直歇在寢宮之內,後來下了暴雨,她還擔心這迴秋圍狩獵能不能順利,沒想到才派人出去打探,就遇上了皇上急促迴宮的隊伍,宮人向她匯報之後,她就趕忙梳洗換裝,便親自來了這裏。


    若是這迴受傷的是其他人,她可能還不會這般在意,可是受傷的偏偏是那個孩子,就是皇後也坐不住了。


    來了之後,就看見一言不發的聖上,她也不敢出言多問,若有所思的坐到了太師椅上等寢室傳來消息。聖上也不與她說話,一個勁的看著庭院內下個不停的暴雨,任由廊下滴落的水濺在他的龍袍之上。


    皇後一陣咳嗽,用帕子掩著唇,目光不住遞向寢室之內,她的貼身嬤嬤沒多會兒就從李茂那裏問出了情況,在皇後耳旁輕聲匯報,皇後這才得知今日情況。


    因為德陽殿中住進了一個受了傷的公子,整個皇宮都被震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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