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真的忍心讓爹打死我呀!我爹那藤板你不是不知道,下手重著呢,我這後背肯定是廢了,將來留疤,娶了媳婦兒人家肯定要嫌棄我的,您要是真忍心,那我現在就去爹那兒,橫豎也沒人心疼,打死我活該嘛。”


    “你!”


    對於自己兒子的不要臉,雲氏也不是第一次見識了,被他噎了個透,看著他臉色發白,又想起剛才挨打的時候,終是於心不忍,伸手在謝韶的耳朵上擰了一下,謝韶也知道賣乖,配合著雲氏的動作,滑稽的讓自己被她的手吊了起來,不住求饒:


    “哎喲,哎喲,娘,輕點兒,您輕點兒,耳朵要掉了!”


    雲氏鬆開,憤憤道:“哼,我巴不得揪掉了你的耳朵,反正留著也是個擺設。”


    謝韶一手捂著屁、股,一手捂著耳朵,看雲氏這樣子,他知道自己這關總算又是過了,摟著雲氏的胳膊,撒嬌著要她給自己上藥,又纏又磨,雲氏終於歎了口氣,認命了。


    他們走了之後,謝嫮才從假山後頭走出,心裏咋舌,她這哥哥還真是人才啊。一聲不吭的離家一個半月,竟然去了趟揚州?是去玩兒的?還是去……


    帶著疑惑,謝嫮迴到了巽芳居,果不其然,半個時辰之後,謝韶就從外頭鑽了進來,把謝嫮喊出了閨房。


    涼亭中,謝嫮坐著,謝韶站著,謝嫮不禁打趣道:


    “怎的不坐?”


    說著話,眼睛往謝韶的下身瞧去,被謝韶鑿了一下額頭,說道:


    “你不都看見了嘛,明知故問。就知道你這丫頭也是個沒良心的。看見我挨打,不替我求情也就算了,竟然還躲在外麵偷看,偷聽,不厚道。”


    謝韶嘴上埋怨,眼裏可是沒少看著這個妹子,心裏也是驚奇,不過這麽些時候沒見,竟然漂亮了不少,氣質端莊,白皙潤澤,倒真有點野鴨子變天鵝的感覺,再這麽長下去,將來得漂亮成什麽樣兒啊,從前她油鹽不進,軟硬不吃,走哪兒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高傲模樣,麵對那樣一副討厭的表情,誰會覺得她好看啊,可是現在不一樣,冷傲沒有了,嘴角那抹笑就跟抹了蜜似的,看著親切的想叫人捏她的小臉蛋兒,仔細的搓揉捏扁,欺負欺負才好呢。


    謝嫮不以為意,說道:


    “我怎麽沒良心?你不在家的日子裏,我可沒少跟娘說你的好話。”花意奉了茶來,謝嫮親自給謝韶斟茶,遞到他手上,說道:


    “你膽子倒是大,爹爹讓你去麵壁,你竟然就直接麵到我這裏來了,要是給爹爹知道了,沒準兒得連我一起教訓呢。到底是誰沒良心啊?”


    謝韶喝了那杯子裏的水,突然想起自己來的正事,後背和屁股被打的火辣辣的疼,謝韶也坐不下來,幹脆蹲了身子來到妹子麵前,說道:


    “好妹妹,這一迴你可一定得幫我!事關咱們倆以後的終身幸福,你可以定要幫幫哥哥呀。”


    “……”


    謝嫮滿頭黑線,冷言看著這個蹲在自己麵前的哥哥,他還真是不講究,什麽話都能信口拈來的說,終身幸福?扯哪兒去了?


    不等謝嫮發問,謝韶就接著說道:“你知道爹讓我麵壁,我讓小六穿了我的衣服在房裏替我,我現在要出門兒,晚了就虧了,可是爹不讓出,院門和院牆外頭都是他的人,我出不去啊。”


    謝嫮眯眼看著謝韶,似乎有點明白謝韶的意思了,試探的問道:“所以,你是想……”


    謝韶連連點頭,謝嫮卻猛地站起,直接拒絕:“別說了,不行。”


    說完,謝嫮就要迴房,卻被謝韶拉住,哭喪著臉,看著謝嫮好長時間,謝韶才頹然的垂頭站了起來,在謝嫮耳旁說了一句話之後,謝嫮的眼睛才亮了起來,臉上有了些血肉的謝嫮,眼睛依舊很大,卻是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瞪得像是要掉出眼珠子似的了,如今雖然目光也很淩厲,可是看著是舒心很多,夾雜著那種純淨的清媚。


    “你說真的?”謝嫮心中一喜,不放心的對謝韶確認。


    謝韶無奈的點點頭,說道:“不騙你,真的,不能再耽擱了,賈三就要分利了,我若不在場,必定要比旁人少分,同樣是辛苦了這麽久,我可不想便宜他們。”


    謝嫮斂眸想了想,剛才謝韶在她耳邊說了三個字:十萬兩。若是他說別的,謝嫮也許不動心,可是他直接說了數字,並且是這樣一個叫她沒有想到的龐大數字。


    心念轉的很快,在謝韶下一次開口催促前,謝嫮就做好了決定,看了他一眼,說道:


    “跟我進來。”


    謝嫮帶著謝韶入室,招手喊來了花意,說道:


    “你去和夫人說,我想去書齋買畫紙,讓夫人派人通知門房套車馬。”


    花意領命去了之後,又對竹情說道:“去跟福嬸兒找一身大些的衣服過來。”


    花意和竹情如今是最聽話的兩個丫頭,對謝嫮的吩咐那是奉若聖旨的,領了命就去了,謝韶一聽她讓門房去準備車馬了,心也稍稍定了下來。


    半個時辰之後,謝嫮帶著一個婆子,從謝府的側門出去,一溜就上了車,車子往城中趕去。


    在車子裏,謝嫮才得知她的好兄長這迴偷溜出京城去揚州到底是做了怎樣一番大買賣。


    他竟然販起壽全堂的了壽山石,從北至南,少說也有千裏,日夜兼程,六千三百件精雕壽山石就這樣一路運去了揚州,每一件以五百兩計算,那數目可以說是天價。


    而謝韶隻是投入了那五兩金子,占了小一成的利,如今的迴報,竟然是這樣巨大,怪不得他連傷都不要養,說什麽也好出來了。


    在車子裏換上了自己的外衣,謝韶讓馬車去了鴛鴦胡同,賈三的家就在那裏,他們約好了巳時分利,誰不來的話,可別後悔。


    謝嫮自然不會跟著謝韶去賈三家,謝韶下車之後,她就在車上等他,等了大概有半個時辰,他才一臉饜足的從賈三家出來,與他一同出來的,還有幾個麵生的公子,看樣子應該也是世家子弟,賈家下人牽出了客人的馬,幾個年紀都不大的少年,就翻身上了馬,拍馬而去。


    謝韶鑽入了車裏,喜氣洋洋的對謝嫮揚了揚手裏的東西,不等謝嫮相問,他就主動蹲在了坐席前頭,財迷心竅的分起了錢。


    他按照入股的錢數,真的分到了十萬零八百兩,輕飄飄的銀票送入謝嫮手中的時候,謝嫮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抱著銀票,對謝韶真誠的說了一句:


    “哥,我覺得爹爹讓你讀書,真的是埋沒你了。”


    這句話是發自謝嫮內心的,怪不得上一世謝韶十四歲的時候沒有做出過什麽大事,因為上一世的謝嫮在他最需要資金的這個檔口,根本沒有給他那些錢,他哪裏來的本錢參與這一次的大買賣呢,原本她也隻是想還上一世的恩情,可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竟然讓他們兄妹倆一下子就賺了個盆滿缽滿。


    各自將銀票藏入懷中,謝嫮還是覺得好像做夢一樣。


    “那麽多壽山石,這一迴你投了這麽點,收益就這麽大,那其他人豈不是賺的更多,我從前隻聽說過賈家富貴,可沒想到竟然一筆買賣就富貴成這樣。”


    謝韶將手放在藏銀子的胸口,滿足的歎了口氣,說道:


    “什麽呀,這筆買賣哪裏是賈家的呀,賈三兒和我一樣,都是替人跑腿兒的,真正的大頭在這裏。”


    謝韶指了指先前他帶上車的那隻包裹,謝嫮不解,稚嫩的臉上露出可愛的疑惑,謝韶心情實在是太好了,也顧不得想其他,隻知道有今天的收成,這個妹妹居功至偉,自然也就不對她隱瞞了。


    “那麽多壽山石,還是壽全堂的,賈三家憑什麽本事一下子拿到那麽的量?憑什麽運去了揚州就有人接應呢?這背後自然是有門道的。我們是替人跑腿,賺了個腳前,真正賺的就在這包裹裏,你掂量掂量,全是……這個!每一張都是這個數。”


    謝嫮把那包裹放手裏掂了掂,然後就看謝韶一隻手放在胸前,一隻手比出了一個五字,他的意思是,這包裹裏全是銀票,每一張都是五萬麵額的?那這裏麵……比了比,少說也有兩寸高……


    幸好謝嫮不是真的十一歲的孩子,但是饒是她比旁人多了那麽幾十年的記憶,說真的,兩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啊。


    “那這些,怎麽會在你這裏?”這麽多的錢放在她哥哥這兒,這位幕後的金主心眼兒可真夠大的,就不怕她哥哥卷款私逃嗎?


    不過,謝嫮也隨即想到,那人既然有本事搗鼓出這麽大一樁買賣來,自然不是能讓謝韶卷款私逃的小人物,果然,就聽謝韶說道:


    “我得給他送去啊。”拍了拍車門框,對車夫說道:“去壽全堂。”


    謝嫮也想見一見這位財大氣粗的金主,就跟著謝韶下車了。


    畢竟壽全堂在朱雀街上,她和謝韶是親兄妹,她這個年紀跟在親哥哥身後逛街著實不是什麽不可原諒的事情,所以,也就不怕了。


    謝韶想了想,一個小丫頭帶著應該也沒什麽,就帶她一起走入了層層飛簷的京城第一大古玩鋪子——壽全堂。


    壽全堂樓高三層,每高一層,所售古玩的檔次就高一層,一般二層裏販售的就該是市麵上千金難求的寶貝了,可是,謝韶帶著謝嫮直接去了第三層,要知道,第三層裏賣的東西,可全都是一些有市無價,或者價值連城的極品寶物了。


    壽全堂的夥計似乎認識謝韶,所以在謝韶登樓時,他們並未有所阻攔,因為這項買賣的特殊富貴性,所以這層樓裏從管事到夥計,無一不是高等練家子出身,若不是上頭示意,別說是人了,就是一隻蒼蠅也休想越過層層關卡往上走去。


    謝韶走上三樓,去到最東麵的一間奢華屋子,對站在外頭外頭的兩名守衛抱了抱拳,兩名守衛便替他開了門,謝韶帶著謝嫮走了進去。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燦爛的陽光自窗牑射入,照的室內十分敞亮。


    隻見一個清雋背影正站在西窗前翻看著手裏的書,那背影便如鬆鶴般傲然而立,身上穿的是一襲月白裹金底鬆竹水墨褂衣,更是將之頎長挺拔的身姿襯托的絕世獨立,蕭蕭肅肅,身軀凜凜,隻是背影,就叫人覺得驚才風逸,秀頎如鬆。


    聽見身後有人走入,那鬆竹水墨之人轉過身來,容貌更是一等一的俊美,眉目如裁,色若春山,神采內斂,如日月郎郎入懷,豐姿如儀,雅人深致,朗逸獨絕,那眼若星辰,仿佛可以吸納深海般的深邃,隻瞥一眼,就叫人魂不守舍,夜夢相隨。


    這張臉,謝嫮自然是見過的。這種外貌上的衝擊,她自然也不是第一迴受到,甚至當初看見這張臉時發愣,還差點因此丟了性命。隻是她從未想過,自己和這位主子竟然會在這樣一個環境中再見麵。


    雙腿不受身體控製,完全由著那曾經深入骨髓的意念……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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