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是在一個禮拜後遞交了出院手續,江淩想攔著都沒辦法,因為她可以把所有的病情都扮演到合格的指標上去,他們對著病曆簿發呆,唐詩的病看起來已經痊愈了。


    這才是江淩覺得最棘手的地方,她像是一個完美病人,醫生挑不出漏洞,該吃藥的時候吃藥,該好的時候她就好了。


    可是這樣的情況才是最可怕的,因為唐詩等於把自己內心一切的想法都深深壓了下去,隨後裝出一副健康的模樣來,這樣……更令人心疼。


    江淩那天送唐詩出去,給薄夜打了個電話,他看著唐詩的背影離開住院部大門,對薄夜說,“老夜,她走了。”


    樹蔭下坐在車子駕駛座裏的薄夜看著路邊唐詩的背影,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根根收緊。


    “我知道。”男人開口說話,聲音已經是沙啞得不像話,自從那次在醫院病房裏和唐詩大吵一架之後,薄夜就沒再去看過她一次。


    她那話說得太狠,薄夜不得不承認,他被傷到了,毫無反手之力。


    他看著唐詩的背影,女人在馬路邊攔了車和唐惟上去,就這麽走了,或許她知道背後薄夜在躲著看她,可是她連個迴頭都沒有。


    薄夜看著那輛出租車離開,眸中逐漸浮起支離破碎的情緒。


    他……不想放手,想補償,想拚命挽救,可是,唐詩,你告訴我,我要怎麽做,你才能重新迴頭來看看我?


    薄夜終於下車,走進住院部的大廳,看見江淩披著白大褂站在那裏,也是一臉擔憂,“你總算來了。”


    他並不知道薄夜偷偷看著唐詩離開的事情。


    薄夜應了一聲,“嗯,她帶走了什麽東西?”


    江淩搖搖頭,歎了口氣,“什麽都沒帶走。”


    薄夜愣住了。


    愣住幾秒後,一股寒意逐漸爬上來,“她……沒帶走任何東西?”


    他在桌子上放了銀行卡和錢,唐詩沒拿。他在枕頭下麵放了給唐惟的紅包,唐惟也沒拿,母子倆大概是厭惡薄夜的一切,所以多少錢都不肯迴頭。


    江淩說,“你這樣,人家會覺得你是在拿錢羞辱她。”


    薄夜聲音低啞,“我給她什麽,她都不要。我想起碼讓她以後的生活有個保障,再加上要去美國,肯定要用錢,所以……”


    江淩拍拍薄夜的肩膀,“算了吧,唐詩也就這個性格,對了,她具體去哪裏定好了嗎?”


    “舊金山。下周末的飛機,傍晚四點。”


    薄夜抬頭看著江淩,“我……”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江淩雙手插兜,也皺著眉頭,“但是老夜,你追過去,人家或許會更加反感你。”


    薄夜知道會有這個下場,可是他如今除了跟著她的腳步,他還能幹什麽呢?唐詩什麽都不稀罕,包括他這個人。


    “會好起來的,她現在隻是病了,所以心情抑鬱,連帶著對你也冷漠。”江淩將目光放遠了,輕聲道,“薄夜,或許等唐詩以後走出陰影,有了新的生活,就會連著對你的仇恨也一並忘記了。那個時候你再去補償她,或許才是最好的。畢竟你曾經對她做出的一切都是不可迴轉的傷害,她就是拿把刀把你捅死了,都不算過分。”


    薄夜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唐詩所有的反感和抗拒他都撐著,可是若是要等到唐詩看開往前走,他會更害怕。


    那個時候唐詩的生活裏……就已經徹底不需要自己了,連仇恨都放下了的話,薄夜對她來說,就隻是一個陌生人。


    ******


    唐詩和唐惟是在半小時後到達的家裏的,還是韓讓那套房子,他們進去的時候,看見韓讓在桌上放了一張紙條,紙條上有些灰塵,看來有些時日了。


    男人的字跡十分清秀,唐詩看了紙條歎了口氣,就開始收拾家庭,好久沒迴來了,有些地方都已經髒了。


    唐惟和唐詩花了好久的力氣才把家裏收拾好,隨後母子倆攤在沙發上,唐惟笑著對唐詩說,“媽咪,我好久沒這麽累了。”


    隨後他又關切地問道,“你後背上的傷口好了嗎?”


    唐詩眼神暗了暗,隨後安慰唐惟道,“好得差不多了。”


    唐惟盯著她的臉,“我不想媽咪背上落下疤。”


    唐詩被唐惟這一句話,激得差點眼淚都出來了,上去摸了摸唐惟的腦袋,“沒關係,隻要有你在,媽咪什麽傷都能痊愈。”


    唐惟就是唐詩的一切,倘若失去了唐惟,唐詩的人生就會真的……和死毫無差異。


    晚上的時候唐詩和唐惟總算睡了一個好覺,和薄夜相處的時候,他們日日夜夜都是提心吊膽,唯有現在才算稍微舒緩過來,想到過陣子就要去國外找克裏斯,唐詩還是有些雀躍的。


    或許國外一趟,他們就會看開。


    唐詩點開對話框,正好彈出克裏斯的一條新消息,


    克裏斯多聰明的人,遠在美國舊金山,坐在自己的公寓裏,看著屏幕上那排字,忽然間笑了一下。


    “什麽事笑這麽開心?”


    尤金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


    克裏斯把手機捏在手裏,混血的男人有一雙相當漂亮的眼睛,他精致的臉上帶著些許寵溺的笑意,意味深長地吐出一句,“我的小寶貝要來了。”


    “嘖嘖。”尤金從沙發上起身,一身白襯衫,他和克裏斯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男人上前盯著自己弟弟的臉,兩張同樣俊美的臉彼此對視,尤金勾唇,“是唐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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