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天機閣,方寸崖通幽草廬之中,林朝夕正陪著師父天機老人煮酒對弈。


    自從當年與陳景雲一戰而平之後,天機老人似乎一夜之間年輕了不少。


    除了約束北荒各宗的元神境修士不許踏足大蒼山以南的地界之外,還會時常騎著一頭老驢下山閑遊一番,搜刮一些靈酒佳釀收藏起來。


    遲問道與林朝夕等人對於師尊的變化自然十分欣喜,無事就會到方寸崖上打打秋風,師徒之間就如尋常人家的父子一般,十分親近隨意。


    此時天機老人閑落一子,林朝夕眼見著自己的大龍被斬斷了首尾,隻得棄子認輸,又見師尊笑眯眯地向自己招手,隻得一臉不情願地將一個火紅色葫蘆遞了過去。


    天機老人贏了彩頭,臉上笑意更濃,將葫蘆掛在腰間之後,才溫聲問道:“朝夕,天南那邊最近可有什麽消息傳來?”


    林朝夕自然知道師父要問什麽,稍加思索之後,迴道:


    “閑雲道友自從上次打服了妖神啟,又奪了魔克禮的靈寶之後,除了後來與其道侶到化外之地遊曆了幾日以外,這幾年本體一直再未現身北荒,想必是在經營他的天南道場。


    倒是他的那具靈寶分身曾在積岩山白石穀中驚鴻一現,據說當日曾有兩名隱居化外的乘凰族高手想要暗算他的兩名弟子,被其一怒之下當場斬殺了。”


    聽到弟子提及乘凰一族,天機老人眼中露出一抹不屑之意,抿了一口杯中靈酒之後,才道:


    “兩條漏網之魚若把自己深埋泥沙之下尚能苟活幾日,既然膽敢強自冒頭去挑釁蛟龍的威嚴,自是死不足惜。”


    林朝夕也對天機老人的話十分認同,陪了一杯之後,言道:“師尊說的是,早就聽聞閑雲道友極是護短,就連花醉月都不敢在暗中算計他的弟子,那兩名乘凰族餘孽實是自尋死路。”


    隻要提及陳景雲,天機老人的眼中總會露出別樣的神采,放下酒杯之後,讚歎道:


    “閑雲小友氣運深重當世無雙,他又精修肉身武道,想必是功法玄奇之故,竟能免受‘毒地’靈氣所擾。


    是以由其執掌天南再好不過,倘若天南遺民因此得以修行,如此百十年後,那裏的混沌流毒定會淡去不少。”


    “師尊所料不差,自閑雲道友在天南立下到場之後,如今雖然尚且不足二十載。


    但是除了那幾支往來北荒的天南商隊之中擁有不少修士之外,閑雲觀那邊為了驅逐北荒各宗派過去的探子,也在大蒼山中撒出了不少好手,那些人修為不俗,戰力遠超尋常結丹。”


    天機老人聞言捋了一把胡須,笑道:“本就是頭角崢嶸之輩,所行之事自然非比尋常,他當年看似因為自覺難在北荒立足,是以負氣之下遠赴天南建立道場,實則野心不小。”


    “我與幾位師兄也是這樣認為,隻看閑雲觀這些年用來與北荒各宗交易的諸多資源,就知道閑雲道友定是發掘了不少上古宗門遺跡。


    那裏當年曾以‘天元’為名,乃是世間第一福地,厚土之下也不知道掩蓋了多少天材地寶。”


    見弟子眼中隱有向往之意,天機老人也自心生感慨,言道:“為師本就生在那個年代,又豈會不知天元福地是何等的豐饒?


    哈哈哈!民間俚語不也說‘皇帝不差餓兵’的麽,閑雲小友既然覬覦那裏,咱們就給他百年時間又何妨?至於將來如何,還需仰仗落子之人的棋力。”


    天機老人說完之後再次大笑,似乎因為能在未來與陳景雲這樣的對手博弈較量,令他大感開懷。


    豈料就在林朝夕端起酒杯要與師尊對飲之際,天機老人臉上的笑意猛然一僵,大袖一揮,方寸崖上的那片點星岩上忽地綻起了璀璨的星光!


    星光瞬間籠住通幽草廬,似是要將整個草廬剝離於塵世之外。


    林朝夕見狀麵色一變,還以為是有強敵來襲,心思電轉之下又覺不對,剛要出言詢問時,卻見天機老人悶哼一聲,麵色也跟著由紅轉白,一息之後才恢複如初。


    這一下可把林朝夕嚇得是魂飛天外,趕緊起身擋在師尊身前,一身元神境的磅礴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山門。


    “嗖嗖嗖!”


    遲問道等人各施遁法頃刻而至,一見天機老人運指急算、林朝夕目露兇光好似一頭將要噬人的惡虎,連忙問道:“小師弟!師尊這是?”


    林朝夕同樣不明就裏,隻說師尊剛剛好像糟了暗算,至於具體情形他也不知。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如此過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天機老人才停下了手中的推衍,揮手散去了漫天星光,而後語帶疑惑地道:


    “今日倒是奇了,似這等陰損的咒術早在更為久遠的上古之時就已經失了傳承,因何有人會以此術來對付為師?且還因為相距太過遙遠,咒術的威力之餘不足三成?”


    遲問道等人聞言盡皆勃然大怒,連忙問詢施咒之人的具體方位,想要尋到那名賊子將其碎屍萬段!


    天機老人擺了擺手,示意幾個弟子稍安勿躁,這才言道:“施術之人相距此地不下數百萬裏,況且中間還隔著無盡汪洋,你們即便去了又有何用?”


    言罷思慮片刻,又道:“哼!定是修真者中哪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鬼,才會拚著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以這樣陰損的手段來對付為師!


    此術以傷換傷,且對神魂修為高出自身者並無多少效用,為師既然無礙,想必那人已經遭了反噬。”


    一聽此事涉及到了流放於汪洋之外的修真者,遲問道等人雖然恨的牙根直癢,但也無可奈何,隻能在心底暗自咒罵修真者的卑鄙無恥。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因為舜易在趕往極淵海眼的途中想起了芮青絲當年曾經練就了一樣邪門的咒法,並且告知了道器分身,這才使得陳景雲的本體有了防備,順勢亮明了自己“天機子”的身份。


    豈料他這一說不打緊,棺槨中的芮青絲沉默片刻之後竟然再次發出“桀桀”怪笑,緊接著的就是一段晦澀饒舌的法咒。


    再之後嘛,便聽得玉棺之中傳出一聲悶哼,就連一直剮剝著三才法陣的幽光都跟著頓了一頓,隱有潰散之勢。


    “啊——!無恥小輩!你根本就不是天機子!本尊今日定要將你抽筋吸髓、挫骨煉魂!”


    聽著這句蘊含了無盡怨毒之意的咆哮,陳景雲冷笑連連,一邊幻化黑鳳對衝穢毒魂煙,一邊繼續挑釁道:


    “老妖婆!你還真是命硬,竟連邪咒反噬都沒將你弄死,道爺我就在這裏,還有什麽惡毒的手段你盡管使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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