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煌山山門這裏的動靜自然落入了妖、魔兩族的高手眼中。


    還真是應了“人心難測”這句古語,看到乙闕門修士出迎的架勢,兩族居然有不少高手在心裏將陳景雲看輕了幾分。


    需知他們前往天機閣亦或蓮隱宗拜會時,可沒有這樣的迎接場麵。


    雖然早就知道東荒之中兇名赫赫的妖神啟是一名女修,但是當看到自輦駕上飄然而下的白衣女子時,包括陳景雲在內的劍煌山一方修士卻皆不由在心底泛起了古怪之意。


    青絲垂鬢、婀娜身輕,丹唇絳脂、步曳搖裙,解去麵紗眼含笑、冰肌玉骨亂道心!


    若非眼前女子的雙頰之上帶著妖族王脈特有的鳳翼紋路,又有一隊熊羆之士小心地隨侍左右,誰能知曉她竟是一位妖族大能?


    此時魔族使團駕馭的巨大棺槨也已懸停,兩排魔修也自簇擁著一名麵色蒼白的老者向著這邊行來。


    那老者身著一襲寬大的黑袍,紫色的瞳仁中透著深邃的玄光,眉心一道豎紋,內中似乎隱藏著磅礴的力量。


    兩族修士涇渭分明,若再加上陳景雲這邊的人馬,竟然有了些世俗話本中所演繹的三方會盟的架勢。


    同為當世大能,妖神啟與魔克禮自然能夠看出眼前這名青衣道人的不俗,不必通名,也知此人必是閑雲武尊無疑,於是兩人心中不由升起了幾分詫異。


    傳聞中,這位閑雲武尊非但性子冷傲,且還不喜俗禮,自從戰平了天機老人之後,風頭更是一時無兩,按理這一位卻是不該親身相迎,等閑給個閉門羹、下馬威才叫正常。


    看著未語先笑的白衣妖婦和黑袍老魔,陳觀主不由又是一陣心頭發癢,這兩人既然能被派來打探自己的虛實,想必在妖、魔二族的大能之中也該實力靠前才對。


    “妖族末學啟,見過人族武尊,道友與天機子前輩的驚世一戰實在令人神往,小女子今次特意帶來了些許薄禮,以為道友賀!”


    妖神啟笑語嫣然,隨即命侍者捧出了三個精巧的禮盒。


    見她如此,魔克禮自然不落人後,也命隨從抬出了一口沉重的寶箱,之後拱手笑道:


    “魔族與北荒人族向來親厚,今次聽聞北荒之中出了道友這樣一位驚才絕豔的人物,自然也有拜禮奉上,隻是魔族貧瘠,所獻未必能有啟道友的禮物貴重。”


    伸手不打笑臉人,陳景雲即便欲行霸道,但是看在兩人獻禮的份兒上,眼中也不禁有了一絲笑意,示意聶鳳鳴接過禮物,之後言道:


    “說來也是巧了,本尊與天機子一戰時神魂受了些損傷,不得已覓地潛修十年,不想今日方歸山門,兩位道友便就聯袂而至,看來與我緣分不淺。”


    妖神啟聞言這才心下釋然,暗道:“原來今日閑雲子親身相迎竟隻是湊巧,自己本還以為他是另有所圖。”


    一旁的魔克禮也做此想,這閑雲子若是真有傳聞中的那般修為,心思再如天機老人那樣深沉難測,那麽魔族日後哪裏還有好日子可過?


    兩人心思電轉,臉上的笑意也更濃,妖神啟見背負長劍的紀煙嵐竟與陳景雲並肩而立,立時便猜到了她的身份,於是複又言道:


    “武尊身旁這位想必就是紀道友了,紀道友風姿氣度冠絕同階,不愧是人族元神境以下第一人!我這裏也有薄禮相贈。”


    膩在紀煙嵐身後的姬傾城看著妖族侍者獻上的那件羽衣,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羽衣全由七彩翎羽編織而成,靈光湧動之時,泛起了層層的氤氳,一看就是難得的好東西!


    紀煙嵐也不推辭,含笑接過羽衣,輕撫了幾下,覺得手感不錯,隻是她對這些華美之物向來不喜,身上唯一的配飾也隻有陳景雲為她煉製的彎月頸墜,於是便將托盤迴身遞給了姬傾城。


    小丫頭乍得羽衣,立時喜不自勝,暗道:“憑著師祖奶奶對自己的喜愛,這七彩羽衣定是賜給自己的了!看來自己今次這趟北荒還真是來對了!”


    見妖神啟占著同為女修的便利贈了紀煙嵐霓凰羽衣,魔克禮心中冷哼,口中卻讚歎道:


    “還是啟道友心思周詳,老夫來的匆忙,居然忘了為紀道友準備禮物,它日一定補上。”


    午後無雲、烈日酷毒,之後妖神啟與魔克禮又對陳景雲一陣恭維奉承,其間盡說一些有的沒的,觀主大人輕飄飄地迴了兩句便不再言語,而是迴身與徒孫逗趣。


    眼見著場麵越來越冷,妖神啟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不見,魔克禮也是麵現尷尬之色,二人身後的兩族修士雖然不敢言語,但是眼神中卻都多了幾分不忿。


    這般情形,直把紀煙嵐和聶鳳鳴等人看的一陣好笑,似這樣隨意地消遣妖、魔二族的大能修士,也隻有陳觀主能幹得出來。


    妖神啟和魔克禮此時心中早已慍怒,即便三族互為仇敵,但你閑雲子既然已經收下了拜禮,就應該將使者請入宗門才是,似這般把自己兩人晾在山前,又豈是元神境大能之間該有的待客之道?


    如此沉默了半晌,直到妖神啟麵色鐵青、魔克禮也終於收起了笑容,陳觀主這才滿意地點頭,而後語帶調侃地道:


    “兩位使者的本意無外乎是想稱量本尊的深淺,又何必在乎這些場麵文章?三族相爭,爭的便是‘實力’二字,不若我陪兩位分別戰上一場如何?”


    妖神啟聞言立時嬌笑出聲,心中竟然沒來由地欣賞起眼前這位人族武尊來,她本就是眼高於頂的人物,今次之所以忍氣吞聲,為的自然是妖族大計。


    如今陳景雲當先邀戰,可謂正合了她的心意,否則身處人家的老巢,想要稱量對方的實力,難免還要動些心思。


    於是便見這位妖族大能當先言道:“此言大善!修為到了武尊這般境界,自然可以視世間這些俗禮於無物,方才確實是我落了俗套。”


    魔克禮紫眸之中詫異之色一閃即逝,沒想到陳景雲居然率性至此,不過這樣直奔主題最好,他也不必再壓低身段去說那些之前已經準備好的說詞,於是臉上重又堆起了笑意。


    “哈哈哈......好!既如此,不知兩位使者誰先與我一戰?”陳景雲哈哈一笑,眼放灼灼之光。


    妖神啟和魔克禮被陳景雲看的心中一突,皆道:“這閑雲子果真如同傳聞中那般,是個聞戰則喜的狂人!”


    見到魔克禮這老魔好似足下生根一般站在那裏不動,妖神啟的眼中不由露出不屑之意,語帶嘲諷道:


    “魔克禮,你素來擅長保命存身之道,今日這第一場切磋,本尊就當仁不讓了!”


    魔克禮絲毫也不在意妖神啟話中的嘲諷之意,反倒是連連點頭,擺出了一副樂見其成的樣子。


    看著老魔的這副模樣,妖神啟不由氣笑,哼了一聲之後,複又笑顏如花地對陳景雲道:


    “看來想要入到劍煌山中飲一杯酒水,還需實力能入武尊法眼才行,小女子不才,當先領教一番如何?”


    “不錯!你的這個說法倒是甚和本尊心意,弈劍峰中窖藏靈酒無數,正缺品鑒之人。”


    對於妖神啟能在幾句話裏猜透自己的心思,陳景雲絲毫不已為異,即為使者,又怎麽會是隻知修行的蠢貨?


    ......


    高天之上喧嘩一片。


    元神境大能之間的演法切磋等閑誰能得見?


    依著溫宗主早前的吩咐,劍煌山中但凡能夠禦空飛天的修士此時全都聚在一處觀望,人群中竟還混進了一些被師長們連拖帶拽的練氣期弟子。


    都是自己的晚輩門人,陳觀主自然是無所謂的,不過妖神啟卻變了顏色,此時的她居然有了一種看猴戲的感覺,最可氣的,她自己竟然就是那隻猴子被人觀賞的猴子!


    此事如果發生在妖族,在場的修士沒有一個能夠活命!


    怎奈形勢比人強,因為負手立在遠處的陳景雲此刻在妖神啟的眼中已經變成了洪荒猛獸一般的存在,讓她隻能勉力壓下心中的不滿,不敢分心它想。


    早就想要領教一下妖、魔兩族修士的手段了,今日又恰逢手癢,是以陳觀主此時戰意勃發,一身道念威壓不再收斂,且還隻針對妖神啟一人。


    一時間虛室生電、機鋒畢顯,半空之中竟然有了滾動的雷霆之聲。


    看著妖神啟頭頂蕩起的層層霧氣,立在遠處的魔克禮不禁暗自咋舌。


    旁人不解其中奧妙,素以神魂修為見長的魔克禮又豈會不知?此一輪的道念交鋒,顯見是妖神啟落了下風。


    道念不及陳景雲,此事也在妖神啟的意料之中,能與天機老人一戰的人物,又豈會是等閑之輩?


    不過她也並不氣餒,妖族本就更重法體修行,一身戰力多半還在近身搏殺之上,妖神啟身負涅盤法身,又有九天鳳翔連擊之術,此時道念既顯頹勢,當即嬌喝一聲,身形已經遁入虛無!


    虛空波紋隱現時,一雙筋骨虯結的利爪猛然探出,直奔陳景雲麵門!


    陳觀主自負身份,是以一直等著妖神啟當先出手,此時見她不用靈寶,居然想憑肉身與自己鬥法,不由大喜過望,當即雙臂一繃揮拳迎上,口中還不忘喝上一句“來的好!”,那樣子居然像極了尋常江湖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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