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踩著夜風披著月光迴家,推開門的時候,沒有那個瘦小的身影揉著惺忪的睡眼出來迎接,一時半會還真的有點寂寞。


    自己的哥哥唐奕經常出差,一般有事兒也會直接睡在工作室裏,很少迴家,這家裏就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們母子倆住著,現在連唐惟都沒有了,一屋子的空氣就寂靜地令人發瘋。


    唐詩垂下眸子,隻覺得酒後所有的情緒都被放大了無數倍,胸腔中劇烈跳動的心髒每一次振動都牽扯出刺痛感,她重新洗了澡,那種令她發慌的失措感才漸漸退去。


    唐詩幹脆懶得吹頭發直接躺到了床上去,將自己縮成一團,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關了燈之後黑暗吞沒了一切,她聽見自己孤獨的唿吸聲,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平線傳過來的一般。


    一個人……真的會壓抑到瘋掉。


    唐詩有了一種,全世界,隻剩下她一個人的絕望。


    最終還是在疲憊和痛苦的折磨中沉沉睡去,唐詩裹緊了被子。


    黎明難來,而這一次,她又是孤身一人與這命運作戰。


    ******


    ——然而矯情的下場就是,唐詩感冒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隻是有點頭暈,下午就開始發燒加鼻塞。一到工作室裏她就打了兩個響亮的噴嚏,看了眼依舊是沒有任何人迴複的郵箱,於是她站起來,決定去看醫生。


    她可沒那麽愛作死,感冒了還把自己憋著,等著不可能的某某某來心疼。這種做作的心態統稱為活該,有病就看醫生吃藥,自己不愛自己,沒人會愛你。


    等她到了醫院的時候,的確是燒得挺厲害,長挺帥的醫生拿著溫度計嘖嘖稱奇,“三十九度八,牛逼!你他媽再晚點來沒救了,等死吧。”


    唐詩剛想說醫生看著眼熟,然而還沒等她開口,人就直接疲軟暈了過去。


    再睜眼,薄夜坐在她身邊,唐詩像是嚇了一跳,想說話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喉嚨發炎,一發出聲音就疼。


    可是她還是忍著疼說,“你怎麽來了?”


    薄夜在看手機上的股票,聽見唐詩的聲音淡淡地開口道,“你的醫生告訴我的。”


    哦……她記起來了,怪不得這個醫生有點眼熟,原來是江歇的弟弟。


    曾經她還是唐家大小姐的時候,他們在某個晚會上見過一麵,時光飛駛,現在竟然以這種方式再見……真是有點可笑了。


    頗有名氣的人都是在一個圈子裏的,當時的唐詩也不例外,隻是現在……大抵他們都已經忘了她吧。


    薄夜說,“他也認出了你,所以給我打了個電話。”


    這個弟弟心挺寬的,竟然找她的前夫來幫忙。


    但是唐詩不是那麽善惡不分的人,直接說了一句謝謝,把薄夜剩下的話堵在喉嚨裏,她眯眼衝他笑了笑,疲憊萬分,眼神卻透著鮮明的抗拒。


    薄夜視線挪到了唐詩無意識攥緊的拳頭上,發現了她的微微顫抖。


    男人勾了勾唇,依舊是一副完美妖孽的模樣,出聲嘲諷她,“唐詩,我發現你真的做人挺失敗的。發燒到這個地步,連一個陪你看病的人都沒有。”


    唐詩胸口一刺,蒼白著臉衝他笑笑,“我的事情不需要薄少多關心。您現在要是沒事,可以去忙了。”


    言下之意就是趕他走。


    薄夜怒極反笑,“唐詩,你別不知好歹。”


    他薄夜什麽人,主動關心一個生病的女人,那是開天辟地頭一迴,而她居然趕他走?


    唐詩衝著薄夜諷刺地笑笑,“我感冒還不至於死了,您不是大忙人嗎,我和你之間沒別的關係了,如果是來看我笑話的,看完了就走吧。”


    薄夜滿腔怒火沒處發泄,看笑話?他好心過來照顧她,幫她繳費辦手續,到她嘴裏成了看笑話?


    於是忍著怒意,他猛地站起身來,“我就是來看看你一個人過得有多可憐,你也沒什麽值得我長久待著的。”


    說完直接往門口走,坐在病床上的唐詩攥緊了身下的床單,倏地,自嘲一笑。


    薄夜,你可別說我心疼我了,之前傷我的時候壓根就沒考慮過我,現在忙前忙後來關心我,多好笑啊!


    薄夜走後,唐詩發了個短信給薑戚,對方沒迴。唐詩想了想,昨天晚上葉驚棠的樣子一看就不好招惹,於是也不強迫她過來陪著自己了。乖乖等了兩個小時藥水掛完,她下了病床去辦手續出院,出去的時候又遇上了那位醫生。


    那廝身邊還跟著昨天夜裏在酒吧門口撞到的男人。


    淺金色頭發的男人轉過臉來看了她一眼,吹了聲口哨,穿著一身名貴的衣服,腔調妖孽,衝她眨眨眼,“喲,這位……等會……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


    旁邊江歇的弟弟很鄙夷地翻了個白眼,“她是我下午的病人,過來看病的時候發燒都快四十度了。”


    金發男的迴應和他當時的一模一樣,“牛逼!”


    他看見唐詩按著手上的創可貼,就上去說道,“還要再過來掛兩天,晚上藥記得按時吃。”


    唐詩淡淡地說了一句謝謝。


    他又說,“不必了。不過五年沒見,你怎麽孤身一個人?”


    不知道為什麽,唐詩鼻子一酸,“我身邊還能有什麽人呢?”


    於是兩人幹脆不說話了,抿著唇,倒是身後金發男走上來,拍拍唐詩的肩膀,“你和阿江是舊識?”


    唐詩點點頭,打算離開。


    背後他在喊她,“唉……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呢。”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唐詩覺得自報家門都成了一種恥辱。


    五年前的唐詩,和現在的唐詩,早就已經不是一個人了。那名字當年有多高貴,現在就有多下賤。


    隻是一出門,她愣了。


    迎著傍晚的涼風,薄家的下人淡淡地來到唐詩身邊,恭敬地對她低下頭道,“唐小姐,薄少請您過去一趟。”


    這都多久了,薄夜在等她?


    唐詩雙手抓攏,針口處的又開始迴血,她強忍著鎮定道,“不用了,我和薄夜不熟。”


    “薄少把您生病的事情和小少爺說了,現在小少爺在車裏,想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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