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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兒彎彎掛在天上,夜風陣陣帶來花香,韓勝和風鳶在曲折的小路上向蜀山走去。


    “我還是有些害怕……”風鳶聲音顫抖道:“萬一長老們不管我們的意見,強令我和其中一個弟子成親呢?”


    韓勝歎氣道:“你問了不下四十遍,我也解釋了**遍,為什麽你還是要問?”


    風鳶抿著嘴,泫然欲泣。


    韓勝搖頭道:“我不會再解釋了,你這種情況除了答應就是反抗。但現在連蜀山都沒迴去,平白斷定掌門一定會讓你嫁人未免言之過早,一切等迴山再說。”


    “你不知道,”風鳶咬著下唇道:“我父親絕對會讓我嫁人,隻要能將我的嫁人的利益最大化,就是蠻族他也答應。”


    韓勝微微一笑,並不答話。清鬆掌門高深莫測,許多事情風鳶可以說,但他連聽到都很危險。


    風鳶抽動著鼻子道:“他絕對會讓我嫁人的,最大可能就是昆侖山。我父親隻在乎蜀山,他連妻子女兒都可以舍棄,沒人會比他的心更硬。我不想像我娘親一樣,被宗門當成工具利用,然後丟在一邊,很可憐的。”


    說著說著她的眼淚流下來,風鳶急忙掏出花手絹,擦拭臉上的淚痕。


    韓勝看著風鳶的眼淚,忽然問道:“你凝聚金丹時,融入的什麽大道?”


    風鳶抽噎道:“你……你問這個做什麽?”


    韓勝淡淡道:“隻是問問,不想說也沒事。”


    走了一陣,風鳶低聲道:“溫暖。”


    溫暖?韓勝心頭突然湧出一股難言的酸楚,原來這個刁蠻任性喜歡滿山閑逛到處找事的大小姐,內心最渴望的是溫暖嗎?


    也許是因為父親常年在混元峰操勞正事;也許是母親因為峨眉蜀山的決裂而鬱鬱寡歡;也許是因為所有人對待自己的態度,不是斥責教訓以長輩自居,就是身份相差懸殊,對其敬而遠之。總之風鳶從小到大,都是在一個除了指責就是陪笑的環境中長大,沒有同性相處,沒有異性相伴。每個人都在用成人的世界和她相處,風鳶極度缺乏溫暖。


    她是掌門獨女,從小高高在上。沒有缺衣少食過,但也沒有看到美食的欣喜;沒有被人欺負過,可也沒有人主動找她玩耍;她父母都在身邊相見就見,可是他們從來不會在意風鳶。一個忙於公務,一個每天閉關。


    如果讓風鳶嫁給一個她不愛的人,遠離蜀山,她的修為隻怕會就此停頓,從此更加孤寂自閉。


    韓勝在心中歎氣,輕聲道:“你該找個喜歡的人,全身心的投入到這段感情裏。即便沒有你,該結盟的還是會結盟。從遠古到現在,二十萬年兩次大劫,沒聽過有靠和親保持聯盟不斷的事。”


    風鳶默然不語。


    韓勝問道:“你打算修煉成仙嗎?”


    風鳶搖頭。


    韓勝微笑道:“既然不打算成仙,人這一輩子痛痛快快也是一生,糾結煎熬也是一生,還不如過得自由些,不被那些條條框框所約束。”


    風鳶抬頭說道:“無規矩不成方圓,這樣會很難過的。”


    韓勝笑道:“為什麽要規矩?人活一世,窩囊受氣聽天由命,那活著是來遭罪嗎?”


    風鳶咬著下唇,看著韓勝在月光下的側臉有些入迷。這個人說的話明明這麽離經叛道,近乎瘋言瘋語,可字字句句落在心坎上,難以忘記。


    “我隻是提個建議,”韓勝雙手交叉放在腦後,懶散道:“聽與不聽是你的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這人向來不喜歡摻和別人私事,言盡如此。前麵就是後山,你我該說再見了。”


    “啊?”風鳶慌忙看向前麵,“已經到後山了?可我還沒看月亮……”


    “別逗了大小姐,”韓勝嗤笑道:“這一路你頭都沒抬起過幾次,更別說月亮了。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該麵對的困難,逃避反而會讓你敗得更慘。就算命運注定不能改變,但你嚐試過,努力過,拚搏過,至少不會在以後的日子裏後悔。”


    風鳶眼睛都冒星星了:“原來道玄你這厲害,能說好多很有道理的話,我開始崇拜你了。”


    韓勝靜靜道:“不要崇拜我,人隻知道大道理是沒用的,關鍵是你要去做,通過行動來驗證道理,成就人生。這就是道祖所說的:知行合一。”


    “你說的真對!我感覺現在一無所懼!想做就做!”風鳶的小臉上滿滿都是幹勁,她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趕到混元峰,對那些隨意決定自己人生的大人們發飆。


    韓勝瞟了一眼鬥誌高昂的風鳶,這妹子在山上呆了十七年,武力和智力相當低下。自己從書裏隨口念兩句勵誌語錄,就把她燃成這個樣子,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她在自己背後垂頭喪氣的反複疑問。人生總是要跌倒兩次才學會成長,至少自己鼓勵她走出去了,至於能走多遠,會摔多慘,這不在韓勝的考慮範圍內。


    為她的婚嫁問題指導一路,已經很對得起人了,畢竟是風鳶準備嫁人,與我何幹?想到這裏,韓勝滿意的點了點頭,準備叫陸叔下來開門。


    “我送你過去吧,”風鳶忽然說道,她麵色微紅道:“就當你陪我這一路的報答。”


    韓勝點頭,他現在還沒有飛劍,不過自己的大道琢磨的差不多了,等結丹後再去萬劍山挑選飛劍。


    建木劍從袖口落下,逐漸變大漂浮於空。韓勝踏上劍柄,風鳶站在前麵掐訣念咒,飛劍迅速穿過後山陣法,驚動不少弟子長老。發現闖山的人是風鳶和韓勝後,他們又退了下去,隻是明天一早上清殿裏必然會多不少指責兩人的報告。


    不過風鳶和韓勝全不在乎,一個天之驕女,一個無畏無懼。他們徑直前往觀天峰,一路上每座峰的守山弟子都被驚動,青綠色的光芒劃過天空,停留在觀天峰外。


    “這麽晚,我就不進去了。”風鳶態度有些扭捏,“很感謝你的開導,讓我明白了許多道理。”


    韓勝微笑道:“希望你能做迴自己,而不是被逼著改變。”


    “我絕對不會改變!”風鳶大聲道:“我要為自己而活,不能任由他們決定我的路!”


    “加油!”韓勝瞥了遠處的混元峰一眼,不知道清鬆掌門睡覺沒有,被他知道自己就倒黴了。


    “嗯!”風鳶點頭,想到韓勝為她所做的一切,明明喜歡自己,發現自己的痛苦後,還要幫他出謀劃策擺脫追求。他真是一個好人!風鳶心裏又是感動又是愧疚,她突然深深躬身行禮道:“謝謝你,對不起。”


    對不起?韓勝莫名其妙地看著風鳶,不知道她是指哪一件對不起自己的事情。是為在牛大哥家裏的爭執道歉?還是為茶館裏蘇醒後的發脾氣道歉?或者是為奉天府城飛行闖禍道歉?抱歉,大小姐你對不起我的地方太多,不說詳細點我怎麽知道你是指一件還是全部?


    “嗬嗬,沒事,都過去了。”韓勝選擇了一個最萬金油式的迴答,含糊不清道:“很晚了,你該迴去睡覺了,我也得迴竹樓休息一下。”


    風鳶說道:“我要一鼓作氣,去混元峰告訴他們我的意願,沒人可以強迫我做不願意的事情。”


    韓勝愕然道:“你不先找一位師兄嗎?”


    風鳶搖頭道:“這是我的私事,何必牽扯到他人,自己可以麵對。”


    韓勝由衷讚道:“這話說得極好,祝你心想事成。”


    風鳶微笑,嬌小的臉上露出一絲倔強,她向韓勝說道:“我這就過去了,後會有期。”


    韓勝揮手告別,轉身走上觀天峰。在師徒兩人都不在的日子裏,五行封山陣日夜開啟,更有不少弟子在山下守護。如今韓勝迴來,值夜弟子的差事也算了結,早早離去。韓勝在觀天峰上四年,對這五行封山陣頗為熟悉。輕輕巧巧走出土陣,閉著眼睛通過水陣,伸手在木陣的參天巨木中摸索根部,用力一掏,拿出一塊大陣令牌來。


    令牌一出,再默念口令施訣,收了這五行封山陣。撲麵而來的花香和書卷氣讓韓勝一時停在原地,長長的吸氣唿氣。終於迴來了,在山下遇到元魔王時,他甚至以為會死在蘇府。


    他打開一號樓門,裏麵的書籍整整齊齊排放著,地麵幹淨無垢,但熟悉的酒味卻揮散不去。他笑了笑,走迴十一號樓,底樓的白狼瞥了他一眼,又埋頭大睡起來。韓勝看著永遠都在睡覺的白狼,心裏暖洋洋的。至少迴來時,還有熟悉的東西陪著自己。


    “洗澡練功!”韓勝抖擻精神,拿上兩件換洗衣物,在竹樓後麵修行蠻皇決。等肌肉骨骼再次酸痛難耐,就進入溪水衝涼,再大量吞吐天地靈氣,衝刷身心疲憊。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無數次的靈氣灌體,他體內用法力液體凝聚的丹核突然一震,本該散去的天地靈氣竟然又湧迴體內,化作純白靈液,如小雨淅瀝般淋在丹核上。


    韓勝猛然睜開雙眼,精光四射。他用法力液體凝聚的丹核,在持續不斷的靈液澆灌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著。從坑坑窪窪變得渾圓亮白,從鋒芒畢露到內蘊玄妙,自己結丹了!


    苦修七年,終於結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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