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藝然的的士已經走了很久了,她才挪動雙腿,往醫院走去,一陣麻意往上竄,她唿了一口氣,上了天橋,站在天橋上,看著下麵的車子一輛接一輛地唿嘯而過,剛剛差一點了,差一點她就要答應林藝然的求婚了。


    可惜,那就像是一場煙花夢。


    剛剛炸開了花,一入雲層就成了煙。


    許靈芝在天橋上站了好一會,才慢慢地走下天橋,走向她在臨市剛剛租的房子,不管怎麽樣,她還有個弟弟要操心。


    雖然她非常不樂意,可是——衛源說得對,在這個世界上,她真的隻剩下許靈傑一個親人了。


    不管她心裏的怨恨有多久對許靈傑多麽看不順眼,但路總是要往前走的,她替許靈傑守著那些錢,等他想拿走了,她就還給他,到時,再離開也不遲。


    林藝然趕到深市的醫院,已經入夜了,走廊上來往的人少,消毒水味道濃鬱,快到病房門前,他卻停止腳步,病房門刷地一下子打開,羅桂雲愣住了,她看到自己的兒子——站在門口,林藝然也愣住了。


    他嘴巴張了張——


    羅桂雲眼裏立即就溢滿了淚水,她顫抖著手,指著兒子——指著林藝然的鼻子。


    林藝然伸手握住母親的手,低聲道,“對不起,媽媽——”


    “對不起?嗬——我的好兒子啊,你怎麽就跟你爸一樣固執,他讓你不迴來你就不迴來嗎?要不是你姐說你多次迴來偷偷看我們,我都要以為你真這麽狠心,為了當你的老師,連父母都不要了。”羅桂雲咬牙著說。


    “對不起!”林藝然伸手將母親摟入懷裏,不停地道歉。


    羅桂雲出身於名門世家,是有名的淑女,說不出狠話,況且當初也是她同意兒子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她沒法完全指責林藝然,但最近丈夫的身體不好,兒子又見不著,慢慢的也徒生了些許的怨氣。


    她拍拍林藝然的肩膀,“好了,進去看看你爸吧。”


    林藝然鬆開母親,點點頭,拉著母親往病房裏走,林名忠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尤其是頭發,染黑中透出了星點的白,此時他正沉睡著,林藝然看到當場倔強地一手指著他,讓他滾出家裏,愛幹嘛幹嘛去,沒有迴心轉意之前不許迴來的父親,一股難掩的悲傷溢滿他心口,他站得直直地,看著父親,羅桂雲拍拍兒子的手臂,“他其實很想你的,睡著的時候老喊你的名字,醒了又不承認——兒子阿,恐怕你不能再繼續做你想做的事情了,你爸的公司你得迴來接手——他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了那些高負荷的工作了——”


    林藝然走過去,坐在父親的身邊,看著父親熟睡的臉,他對母親說道,“好,我迴來。”


    羅桂雲臉色歡喜,但又擔憂地問道,“那學校的事情?”


    林藝然扭頭拉著母親的手道,“沒事,老師不當就不當了,爸爸能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羅桂雲欣慰,摸摸兒子的頭,“你爸就是死扛,前段時間身體就不太好了,老是不在意,這一下子就病倒了,醫生說你爸是疲勞所致的,還囑咐道,以後別那麽勞累了,尤其是別熬夜——年輕的時候你爸爸總是不注意,煙酒都不離身,老了想戒又戒不了——”


    母親輕柔的嘮叨聽在林藝然耳裏無比的溫暖,他從兩年前成為正式老師被父親知道後趕出家裏以後,他就再也沒有被母親這樣嘮叨了,在年少的時候,他非常叛逆,我行我素,表麵上斯文內心其實很冰冷,經常忤逆父親,父親的固執說一不二以及那句句都是命令的話語在他的年少時影響是最大的,以至於他非常討厭有人管教他,所以他喜歡當老師,去管教別人,潛移默化中,其實他的性格最像父親。


    母親經常說,藝然,你跟你爸如出一轍。


    他當時還不以為然。


    林藝然喊來家裏的司機,把母親送迴去休息,他留下來守夜,羅桂雲出門前拉著他說道,“你爸要是醒了,你別跟他吵,他愛說什麽就讓他說,千萬別頂嘴,這個時候他身體不舒服你多讓著他。”


    “知道了媽。”他抱了抱母親,羅桂雲拍拍他的肩膀又說道,“你姐姐跟姐夫這兩天都在幫忙處理公司的事情,可能得明天再過來了,你一個人在這裏,有什麽事情記得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媽你趕緊迴去休息吧。”林藝然笑著把母親送下樓,家裏的司機還是老劉,一看到他瞪直了眼,半天才說道,“藝然——”


    林藝然笑著喊道,“劉叔。”


    “哎迴來就好迴來就好,桂雲,上車吧。”老劉眼眶發紅,當年林名忠把林藝然趕出去的時候,他還偷偷給林藝然送過□□,但林藝然沒要,硬是堅持要花自己的錢。


    林藝然送走母親後,往醫院裏走,邊走邊掏出手機,編輯短信。


    林藝然:我到醫院了,你在幹什麽?


    許靈芝正坐在病房裏,翻看電視,許靈傑低頭玩手機,跟蕭傲發短信,她手機響的時候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她才拿起來,一看,是林藝然的。


    她抿著唇笑了笑,迴道。


    許靈芝:我也在醫院,看免費電視,你爸沒事吧?


    林藝然:沒事,就是太過疲勞了——正睡著。


    許靈芝:嗯,那就好——


    林藝然靠在病房門外,心裏溢滿柔情,他修長的指尖點著屏幕,點了好一會,才繼續編輯短信。


    林藝然:我準備過幾天——就跟我爸媽說我跟你的事情。


    電視上播著搞笑的綜藝節目,許靈芝是一邊迴複短信一邊看著電視發笑,她拿起手機正笑得開心,但一看到屏幕上那細小的字體——她笑不出來了——一股說不上來的難受讓她快速地編輯短信。


    許靈芝:別說,先別說,你先考慮清楚,你是不是真想娶我——不,你想娶我就得嫁嗎——


    林藝然等了好久,卻沒想到等來的是這樣的信息。


    他深唿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迴複道。


    林藝然:不管你想什麽都好,我娶你,是娶定了!除非你想要我孤獨終老。


    許靈芝:你不會孤獨終老的,少了一個人又不是少了一輩子。


    看著短信上許靈芝近乎殘忍的字體,林藝然突然無言以對——但又深深地無力,他麵對父親的時候都沒這麽無力,父親不會離開他,父親始終會在原地,但許靈芝不一樣,她一言不合就可能轉身就走,並且永遠消失。


    林藝然:不是隻有你才會自殺的——許靈芝!


    他咬牙切齒地打出這句話。


    那頭,許靈芝看著手機,砰地一聲手機像拿不住似的,掉在地上,翻了個鹹魚身,她俯下身子,眯著眼睛盯著那上麵的字體——


    這個話——居然是林藝然說的?


    林藝然再次給她發了條短信。


    林藝然:你既然可以無視我,我也可以無恥給你看——


    許靈芝沒再迴複短信,麵對這樣的林藝然她有些沒辦法,本來無恥不要臉的人是她,現在換成了他,她除了不習慣竟然覺得沒有半點辦法——


    林藝然一看就是那種說得出口做得出來的人。


    不然當初他就不會被父親一掃地就直接出門——還走得那麽瀟灑活得那麽自在。


    林依然在那頭,等半天沒等到短信,心裏暗自把許靈芝翻來覆去折騰個遍了,他才轉身進病房裏。


    一走進病房裏。


    父親虛弱的喊聲令林藝然整個人都緊張起來,他焦急地衝了過去,卻發現父親沒有醒,隻是呢喃著什麽。


    說夢話。


    他坐了下來,拉住父親的手想在夢外應父親的話。


    卻聽到林名忠虛弱地喊,“你這個逆子,你給我滾,我讓你走你竟然就不迴來——林藝然你給我站住——”


    林藝然神色一僵。


    心頭發澀。


    他緊緊地握著父親的手,俯下身子應道,“我在呢,爸,我迴來了——”眼眶發紅地看著林名忠不停地說道,“我迴來了爸——”


    許靈芝說的沒錯。


    無論他走得多遠,他父母都是愛他的。


    這個時候,他竟然無法想象,許靈芝在那樣的父母下是怎麽活下來的,對許靈芝的疼惜上升到他極其難受的地步,待父親再次沉睡過去,他拿出手機,給許靈芝打電話。


    通了很久,那頭才接起來,許靈芝刻意壓低的嗓音在黑夜裏好聽極了,“等等,許靈傑剛睡著,我正走出病房——”


    林藝然聽著她的聲音,有一種想要立即飛奔到她身邊的衝動,他輕笑道,“出了病房沒有?”


    許靈芝應道,“出了,這麽晚了我得迴去睡覺,林老師這是想我了?”


    “嗯,我想你了——”林藝然非常爽快地應道。


    那頭,許靈芝腳步微停,她望著樓梯口,笑了笑,心裏暗道,我也想你了,可是她並沒有直接迴答,隻說道,“難得呢——林老師這是墮入情網了。”


    林藝然清淡的嗓音蘊含溫情,“是啊,你得負責到底了。”


    負責,難免讓許靈芝想到林藝然的求婚。


    她沒有輕鬆地迴答了,一步一步走下樓梯,鞋底摩擦著地板發出啪啪的聲音,林藝然等不到她的迴答,神色有些抑鬱。


    求個婚怎麽這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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