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信的還沒說完,梅姐扔下喝到一半的玫瑰花茶就往72號公寓裏趕,趕到的時候警車已經繞了三個彎出了小區了,聚眾看戲的租客則還沒有完全散去,零零散散地站在樓道裏小區門口往外看。


    梅姐踩著膠質拖鞋,尖細的手指指著還沒散去的一群人吼道,“你們誰他媽的吃飽飯了沒事幹跑去舉報啊?你媽丫的是不是住得太舒服非要找點事情出來啊?要是被我知道了是誰跑去舉報,我讓你們吃不完兜著走!”


    十幾二十個住戶被這麽一吼,紛紛停下說事的嘴,縮緊肩膀看著梅姐,各自猜測到底是誰幹出這麽缺德的事,當然有些集體榮譽感低的則因平日裏看不慣許靈芝一夥人心裏早就樂開了花,平日裏最愛說事的郭大姐連樓都沒下,就站在陽台往外看,臉上帶著好奇卻又隱隱帶著幾絲得意。


    陳子名麵無表情地把電瓶車往樓道裏靠,一聲不吭地上了樓。


    社區裏隻有梅姐怒氣衝衝罵人的聲音,不一會,梅姐罵夠了,其他人聽夠了,紛紛散了夥,上到四樓看到半開的408室都下意識地往裏麵看了一眼,五樓的李先生笑道,“這下好了,許靈芝不走也得走了,我們公寓就算是安靜下來了。”


    “是啊,走了就好,免得帶壞公寓裏的名聲。”


    “今年小區也要入評選,別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你們說,誰去舉報的呀?”


    “誰知道,誰舉報的都好,讓她走了心裏就舒坦了。”


    比起梅姐氣惱那是誰舉報的,基本大多數租客卻認為許靈芝那是活該。


    林藝然下課迴來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一入社區就感到氣氛跟早上走的時候有所不同,上到四樓,麵對著樓梯的408室門半開著,裏頭卻一點麻將聲都沒聽到,路過的時候他特意看了一眼,地上飄著兩張一塊錢的,一整個屋子透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清冷。


    一股奇怪的感覺充訴在心頭,但他並沒有推開門去看,隻是直接走到自己的房門前,掏出鑰匙插入門孔,一道熱情帶笑的嗓音在身後響起,“林老師,你迴來啦?今天沒有買菜嗎?”


    林藝然聽聞,帶著笑轉頭,對上郭大姐熱情的笑臉,“沒呢,昨天吃的還剩,就沒去買。”


    郭大姐心情貌似特別好,眉開眼笑地道,“林老師,以後你這邊可就清靜多了啊。”


    今天是挺清靜的,林藝然含笑道,“一直都蠻清靜的啊,72號公寓出了名的好社區,郭大姐,我進屋做飯了啊。”他伸手去推門,郭大姐在身後笑著說,“是啊,許靈芝被抓了,以後你這裏會更加清靜,更適合你備課。”


    “哐當——”一串鑰匙從手中脫落,掉在地上發出清晰的撞擊聲,在寂靜的走廊上尤為清晰。


    郭大姐盯著那串鑰匙,訕笑,“林老師,你鑰匙掉了。”


    到了拘留所,許靈芝五個人分別拷上手銬,將各自帶往審訊室,許靈芝看了眼她們,麗麗摸摸唇角笑道,“放心,沒兩天就得把我們放迴去的。”


    廖琴冷靜地說道,“我們是被陷害的。”


    許靈芝點點頭還想再說什麽,那些個警察就推著她說道,“廢話那麽多,走!”許靈芝一個踉蹌,捏了捏拳頭,轉頭費力地朝她們幾個說道,“你們就說都是我害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來承擔!”


    “……”麗麗輕輕一笑,媚眼勾人。


    許靈芝被推進審訊室,門一關,那民警壓著她坐在審訊位上,一名女警對著她,看著她坐下之後,翻著桌子上的案本,後抬眼,冷冷地看著她,“房子是你的?”


    “是,我租的。”


    “你經常聚眾賭博,是嗎?打麻將加碼,有沒有抽水?”女民警一邊在本子上記錄一邊問道。


    許靈芝看著這個如鐵籠似的審訊室,女警的身後一塊大玻璃,幾個男警在外頭走來走去,她動了動手銬,感到那金屬咯在手腕上極其冰冷,“沒有抽水,我們隻是娛樂玩錢,你們在我們桌子上收押也不過才收押到三百塊不到的賭資,能算是聚眾賭博嗎?”


    女警麵無表情,聽完後,低下頭又繼續寫了一下,隨即抬頭說道,“看來你很懂得法律,但舉報人說你們經常賭博,沒日沒夜的賭,隻不過這次賭得少罷了。”


    “誰家小區沒有一兩個麻將桌,我們隻不過玩的時間長一點而已,警察就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嗎?說吧,準備拘留我多久或者想用什麽對我刑事拘捕?我好準備請律師。”許靈芝能感到這女警問話很敷衍,好像就是一個過場似的。


    她是沒什麽文化,但不代表她不知道法律。


    所以她故意譏諷套話。


    果然,女警隻是冷冷看著她,許久之後把案本一合,冷笑道,“你別這麽囂張。”


    許靈芝略略抬頭,審訊室的門便開了,從小區壓著她的那名男警隨即進來,把她從椅子上拉起來,推著她出去,隨即她被帶到另外一間小房間裏去,在走廊的時候她看到廖琴的那個形同陌路的丈夫夾著個公文包走了進來,民警剛剛把她推進房間裏,另外一名民警走了過來,大聲喊道,“廖琴,出來!”


    許靈芝適應了房間裏的暗黑之後,看到了秀林,瑛姐,還有廖琴,廖琴恰好站起來,對上她,廖琴腳步一頓,拍拍她的肩膀,“我先出去了,我到時會想辦法把你們弄出去的,順著他們一點,別反抗。”


    許靈芝心裏已經鬆了許多,廖琴能出去說明她們在這裏也不會呆太久的,“好。”


    暗房裏隻有一張木板床,瑛姐蹲在木板床上,臉上的煩躁少了許多,秀林卻還是白著臉,靠在牆邊,看到她過來,瑛姐拍拍木板床,對她說,“我可能得向你借點錢了。”


    許靈芝坐了下來,拉住秀林的手說道,“姐,你不用擔心,我有錢,我把你們弄出去。”


    秀林點點頭,語氣有些嘶啞,“我第一次上手銬,這在電視裏才見到的東西,從被抓的時候我的腦海裏就隻有一個想法,我關起來了,蕭傲怎麽辦,他怎麽辦。”


    許靈芝有些愧疚,她把頭搭在秀林的肩膀上,小聲地說,“姐,別擔心,我們可以出去的。”


    瑛姐在一旁冷笑道,“就是,看你就是沒見過世麵,我年輕的時候經常進出派出所,就跟進出家裏一樣。”


    “對了,麗麗呢?”許靈芝這才發現少了麗麗。


    “麗麗這家夥速度可快了,剛被抓的時候她就有辦法給她們酒店的鄰班打電話,還沒有拉進審訊室裏,那領班就來把人領走了,當時我看到好像是交了五千多,麗麗走之前也跟我們說別擔心,我估計廖琴的老公肯定也是小區裏的人通知的才那麽快速趕來,至於我們喲,都不知道有誰會拿錢來接我們哦。”瑛姐揉揉鼻子,煙癮又犯了。


    秀林歎口氣,她被抓的事情絕對不能讓她的前夫知道,現如今能指望的也隻有13歲的兒子。


    許靈芝則沒有任何人可以指望,要真被關幾個月她也沒辦法,但最重要是秀林跟瑛姐能出去,至於廖琴剛剛說的出去了把她們也撈出去她是不抱希望的,畢竟廖琴壓根就沒錢,她那個老公要是給她出這筆錢,她還得打欠條還她那個老公,她現在就希望來個人,把她的□□拿去,取錢出來把瑛姐跟秀林弄出去。


    而這個人,讓她想到了林藝然。


    派出所的拘留房進一次沒有人想進第二次,在這拘留房裏呆了兩個小時後,秀林的臉色蒼白得跟張白紙似的,瑛姐則因為煙癮,整個人比被抓的時候還焦躁,在房間的門口走來走去,這裏隻有頭頂一盞橘黃色的小燈,沒有窗戶沒有任何透風的地方,不知道時間多久,也不知道呆了多久,許靈芝維持著握著秀林的手,可手心的熱汗冒出來了又揮發了,濕答答的一片極其難受。


    許靈芝也說不出安慰瑛姐跟秀林的話了,她的心情開始煩躁了,瑛姐走路時踩在地板上咯吱的聲音令她的心頭不停地跳著,那時一種不見天日的絕望,時間在這煎熬的暗房裏度過,她們沒有進過一滴水一口飯,許靈芝站起來,跑到門邊拍了一下,不一會,門邊有腳步聲,門被人從外頭打開了,突然透進來的光芒讓屋裏的三個人眼裏露出渴望,許靈芝狠狠唿吸了一口門外的空氣說道,“我能聯係一個人嗎?”


    那民警看著她問道,“你不是有留家屬的電話嗎?”


    許靈芝搖頭,“沒有。”


    “把電話給我,我幫你聯係。”那民警說道,隨即從口袋裏抽出一本卷邊的小本跟一支筆,許靈芝深唿吸一口氣左手扶著右手金屬鏈子,在卷邊的小本上歪歪扭扭地寫上一串手機號碼,隨後又歪歪扭扭地寫個“林”字。


    寫完後,她問民警,“現在什麽時間?”


    民警翻了下手表,“下午六點。”


    秀林在身後低低地說,“蕭傲應該迴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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