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深向前一跨步:“那天在拍賣會上,你跟塔娜一起搶我的設計品了,對不對?”


    對方穿著的還是當時那一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看上去有點奇怪,但林深深還是認出來了,一步走過來,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腕:“你怎麽會在這兒?”


    天地良心,她隻是有些奇怪而已,並且對這人有些感激,如果不是她,那自己就拍不出那樣的高價,更何況,這人是唯一一個真心拍她作品的陌生人。


    不像是塔娜,是被維爾斯找來的。


    對方沒說話,隻是狠狠抽了抽手,然後一扭頭,快速跑掉了。


    林深深被撂在那兒,一時啞然,想要追上去,又覺得莫名其妙,頓了頓腳步,沒追。


    身後恰好傳來一聲冷哼:“你就是8772號的女兒嗎?”


    林深深一迴頭,就看到了一個中年女人站在那兒,腰杆挺直,但人顯得有點刻薄,和電話裏那個人是一個聲音。


    “是我。”林深深一步竄上去,手裏一個紅包悄無聲息的塞進來:“有勞您了,我想看看我媽。”


    她不是不通這些人情世故,隻是以前有人給她做,但現在得她自己做。


    “嗯,我知道。”女人臉色緩和了一些:“我叫你來,就是讓你好好看看她,開導開導她,這段時間不知道怎麽迴事,她鬧的厲害。”


    本來這人也算是個識趣的,還受過教育,又有人打通關係,在監獄裏過的還不錯,最起碼沒人欺負她,但是這段時間不知道怎麽了,跟抽風了似得,今天突然跟人吵架,吵完了自己還作死的哭天搶地的,最終暈了過去。


    暈了過去,也不能真放著不管,她就被監獄長折騰來,把人送到醫院裏,折騰著麽一趟,她當然不樂意。


    不過還好,這個做女兒的,還算是有眼力見。


    “麻煩您照顧我媽了。”林深深笑了一下,說了點好話。


    對方也不是捏著不放的人,很隨和的點點頭:“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你進去看吧,這不是監獄,沒什麽限製,不過還是要早點出來,知道了嗎?我晚上要送她迴去的。”


    “對了,她情緒很不穩定,在監獄的時候就胡亂說些什麽話,你記得不要刺激到她的情緒,不然又要找醫生,很麻煩的。”


    “好。”林深深衝她笑笑,才轉身進病房。


    一進病房,她連自己的唿吸聲都跟著壓慢了。


    病房床上,躺著一個人影。


    對方一看就很消瘦,正睡著,眉眼溫潤,單看相貌,就能想象她年輕的時候該是何等的容顏。


    隻是林深深生的和她並不像。


    這倒是常事兒,葉家的男性相貌基因仿佛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女兒兒子都像爹,葉山葉河也幾乎是長得一模一樣。


    但林深深看著病床上的那個人,還是看的渾身發顫。


    這個人,就是她的親生母親嗎?


    從她有記憶以來,就對自己的母親毫無印象,見得最多的,也是王錦華對她的心口不一,她心裏有那麽一小塊地方,誰都碰不到,但偏生,此刻軟的像是能滴出水。


    一步一步走近,林深深一步一步描摹她的眉眼,和自己腦子裏閃過的那些片段裏的模樣相差無幾。


    隻是那時的那個人,貴為葉家主母,光彩逼人一身貴氣,現在的這個人,身形枯朽,眉眼滄桑。


    她隻是這麽一看,都覺得心裏疼的很。


    她的母親,在監獄裏究竟遭遇了什麽樣的事情?


    想著,她忍不住湊過來,一隻手低低的去碰王有容的臉。


    王有容本來一直睡得很好,但偏偏她的手落下的時候,王有容突然醒了。


    一雙驚慌失措,並且包含憤怒的眼光看向她。


    “我——你,媽!”林深深好不容易才從喉嚨裏擠出來一個“媽”字,但對方卻尖叫著擺手,使勁兒的對著林深深揚,像是要推開她,把她推遠一點。


    “啊,你走開,你不要碰我,你這個壞女人,你把我害成這樣還不夠嗎!你還想讓我怎麽樣,你還想讓我怎麽樣!”


    她尖叫著大喊,整個人都跟著舞動起來,她手上還掛著吊瓶,針頭和針管隨著她的動作晃來晃去。


    林深深怕她被刺傷,連忙退了兩步:“您,您不要動,我不過去了,您不要亂動!”


    但是對方還是不肯聽,依舊是扯著嗓子喊,很快就招來了那個女獄警,她敲敲門:“我叫醫生啦!”


    林深深心裏還是想和她多相處一會兒的,但是,看她這個樣子,看樣子是不可能了,而且林深深隻要一試圖接近,她就會情緒更加激動的掙紮。


    “好,你叫醫生過來。”林深深隻能退到門口。


    醫生來的很快,為了安撫她的情緒,林深深隻能出門去等。


    “早就和你講過,不要刺激到她。”獄警看了一眼時間:“我晚上也要帶她迴去了,你估計也沒時間探監了。”


    這意思是,你呆著也沒意思了就迴去吧。


    但林深深還是舍不得走,她就站在門口多看兩眼,但是又實在看不見,隻能聽聲音。


    裏頭的聲音,是真的撕心裂肺。


    林深深心裏頭難過,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隻能低著頭走了。


    她心裏頭酸酸的,壓了好久都壓不住,深吸一口氣,直接出了醫院,人還茫然著呢,手卻習慣性的拿出了手機,播出了號碼。


    “喂?”蕭爵的聲音低沉的透過來:“怎麽了?”


    現在是下午時分,上班時間,林深深知道這個,所以沒有事很少打電話過來。


    “沒事。”衝著電話才吐出來兩個字,林深深就沒力氣了,很小聲的說了一句:“我想你了。”


    彼時蕭爵正站在樓層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他的心突然像是被人填補上了什麽東西,滿滿的,幾乎都要漲出來。


    “我也想你。”他說。


    兩個互相擁抱的人,在彼此身上涉及一些溫暖,然後用更熱的心,去包裹對方。


    蕭爵沉淪在此,不願蘇醒。


    而此刻,在他的樓下,有一個打扮怪異的人,定定的看著上方。


    宛若看著當初自己錯過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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