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學:“就是說啊。這種殺人分屍案肯定會成立特別專案組吧,現在科技又這麽發達,說不定過幾天就抓到了。反而是那種小偷小摸的案件,金額太少都懶得管,最後才不了了之。” “你們在聊什麽?” 楚楓走過來。他剛從教師辦公室抱來上次的小測卷,準備發。 女同學:“昨天報道的分屍案。你看了嗎?” 楚楓:“…嗯。” 昨晚看電視,他爸想看這類法治新聞,他媽媽要他跟往常一樣聽英語頻道,最後兩人又大吵了一架。楚楓隻看了那個案件報道的開頭。 “我們剛才在猜什麽時候抓到犯人。”謝時煜說。 他把楚楓的作業還給他,轉頭開始“潤色”自己抄好的作業:隨機挑出幾道題,改成錯誤答案。 狀態、神情,都極其的自然。 女同學:“我想應該不久就能抓到兇手。” “……也不一定吧。” 楚楓把小測卷轉交給前桌英語課代表,自己拉開座椅,坐迴來: “好像以前也有發生過……” 女同學:“什麽?分屍案嗎?不會吧!那,這豈不是連環分屍殺人…?” 楚楓:“我也…不是記得很清楚,好像是小學的時候,有一個拿屍塊打結的案子。” “嗯,我想起來了,紅塑料繩分屍案。”謝時煜合上抄好的作業,非常自然地接話。 另一個同學:“對!那個案子我記得,說是屍塊上有用紅塑料繩打死結,打結方式非常怪異。但是那個兇手到現在都沒抓到!” 女同學:“啊!你別再講了,我雞皮疙瘩都要豎起來了!” 叮鈴、叮鈴 上課鈴及時響起,英語老師踏著嗒嗒的高跟鞋走進來。 同學們也不是真的對法治新聞有濃烈的興趣,隨著枯燥無聊的英語小測,分屍案的事很快就被他們拋之腦後了。 初一謝時煜打了個哈欠,他托腮,看著黑板上的單詞,字母蝌蚪在墨綠的海裏遊動。 “謝時煜!你看看你,你是第幾次小測不及格了,啊?” 英語老師走下來,拎起謝時煜45分的小測卷: “我上次說過五次不及格的人要處罰吧,課代表看看謝時煜幾次了。” 前桌男生英語課代表適時地掏出登記表,謝時煜的名字後被劃了:正 “老師,五次。” “好,那今天上課前就讓謝時煜同學給我們表演一首英文歌,下次再不及格就繼續表演,直到他小測及格為止!” 周圍又是一片哄笑。楚楓在旁邊輕聲歎氣。 謝時煜沒有扭捏拒絕,他起身,按老師要求站上講台,大大方方地傾情獻唱: “two two tiger,two two tiger,run run fast……” 英語老師:“two tiger【s】!!” 謝時煜:“噢。” 底下同學笑得更兇了。楚楓坐在他們中間無奈地搖頭,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 那時陽光正好。 謝時煜迴到座位上的時候,看見英語課代表伏在登記表上,正將他名字後麵的正字抵消掉一杠。 唱歌“受罰”一次就消掉一橫,再考不及格就再加一杠。手邊的小測卷上,滿是老師紅筆劃出的圈圈,一圓一圓,像在白紙上屍橫遍野的血肉。 謝時煜坐在陽光裏的教室裏,再次想起自己在本子上記下的三十七道正字。 最後,那些正字變成南郊暴雨夜、三十七個肉塊。 小時候覺得山的一樣高大的父親,媽媽無論怎麽反抗掙紮也逃不過去的惡魔,其實,也不過如此。 “…謝時煜……謝時煜。” “嗯?” 謝時煜迴過神,身旁的楚楓正皺眉看著他: “你最近怎麽動不動就走神,給你。” 楚楓把自己滿分的小測卷遞給謝時煜,方便他好好訂正自己不及格的小測。 “喔,謝了。” 謝時煜拿出紅筆,一筆一劃地抄寫,鮮紅在視野映出一片血。 “你果然殺了他呀。” 腦海裏,那個聲音又在說話: “叔叔就知道你會這麽做,小時煜。” 嘖。 謝時煜頓了一下,筆尖在紙上洇出一小片紅點。 “你嘖什麽。” 十三歲的小楚楓有點不爽地看著小謝:“我好心給你小測訂正,你不要還給我。” 他伸手要把自己的小測卷拿迴來…… 謝時煜手一翻,把楚楓伸過來的手壓住,不讓他拿: “我不是嘖你。” 楚楓掙了掙被壓住的手:“放開。” “不放。” 謝時煜一邊訂正小測,一邊慢條斯理地施力,他的手心貼著楚楓的手背,光滑微涼。很舒服,他才舍不得放開。 楚楓用力甩了甩手,他的力氣比謝時煜小,沒掙脫出來,隻能被謝時煜的手乖乖壓在課桌上。 “謝時煜,你在幹什麽!” 講台上的英語老師看得一清二楚,她走下來,步步緊逼: “你幹嘛壓著人家楚楓的手?” 全班同學唰啦啦轉過來看他們倆。 楚楓:“……” 眾目睽睽,楚楓感覺自己被壓著的手在發熱,謝時煜沒有鬆開他,他收不迴來…… 四周的氣氛有些揶揄。楚楓裝作沒有意識到,他死死低著頭,盯著英語練習冊看,仿佛能化成一個單詞縮進完形填空裏去。 謝時煜不緊不慢地抬頭迴答: “老師,我在訂正小測,順便吸取楚楓同學的學霸之力,下次肯定就能及格了!” 周圍同學嘻嘻哈哈地笑出聲。 “有空迷信這個不如給我多背幾個單詞!” 砰英語老師拿卷成筒狀的練習冊敲了一下謝時煜的腦袋: “好了,大家看打開練習冊,完形填空,我來對一下答案……” 、 一道紅勾劃過十個完形填空,全對。 楚楓右手拿著紅筆,核對批改答案,左手動了動: “喂,你要壓到什麽時候去?” 謝時煜:“天荒地老。” 楚楓翻了個白眼:“小心你小測天荒地老都不及格。” 謝時煜笑了一聲,把最後一個錯誤單詞訂正完畢,他鬆開了一點力道,楚楓趁勢就要抽走手,快抽走的時候,謝時煜忽然伸手握了他一下 又很快徹底鬆開。 楚楓迅速收迴手,過了一會兒,他悄悄去看謝時煜,這家夥正打開全是空白的練習冊,隨機填寫abcd,仿佛無事發生: “明天再借我抄一下英語作業唄。” “你給我自己做!” 十三歲的楚楓有點生氣地蓋上了自己的英語練習冊。 有時候他覺得和謝時煜的親密可以再進一步,有時候又覺得,可能是他想多了,斜對麵那桌男生天天摟摟抱抱darling借我抄作業,那也不代表真的有什麽。 春夏之交,教室的窗外綠樹蓊鬱,小麻雀在枝頭嘰嘰啾啾,摻雜著初夏的蟬鳴,知了知了,拖得很長。 放學後。 殘陽染了天空半邊血色,走在赤橙的光裏,濃黑的影子被拉長。 “有點像逢魔時刻。” 楚楓:“什麽?” “你不知道嗎?”謝時煜背著輕飄飄的書包,課本都扔在學校抽屜了,他步履輕快地走著: “黎明和黃昏都是死人最多的時候。” 楚楓確實有聽過這種說法,晨昏變換、陰陽交替,都是比較兇的時刻: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迷信了?” “不算迷信,這叫順應時勢。”十三歲的謝時煜說的有頭有尾: “既然這些時刻都不太吉利,那反過來說,如果選這個時候幹壞事,說不定也能事半功倍呢。” “……”楚楓:“真是歪理。” “哈哈哈。走了明天記得借我抄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