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點莫棲都簡簡單單地隻寫了一個字,免得被別人看出端倪。莫小紅站在莫棲身邊,指著紙上第五條上的“小”字,點點自己說:“小紅的小。” “你識字?”莫棲問。 莫小紅把頭埋進莫棲手臂中,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才說:“認識一點。” 莫棲沒有甩開手臂,繼續問:“小紅,你一直在商業街嗎?為什麽會在一個毫無人煙的地方?” “我不記得,睜開眼就看到爹爹了。”莫小紅露出一個豁牙的笑容,頭枕在莫棲的胳膊上,一臉依賴。 這已經不是萬人迷光環能做到的了,就算是凝視,也未必能換來一個人這樣的感情迴報。而且莫小紅也失憶了,莫棲不禁懷疑,他們兩人的失憶是否有什麽共同因素。 莫棲認真對小紅說:“有件事我問你,你要如實迴答,說實話我不會生氣。你想過要殺我嗎?” 莫小紅原本幸福的表情瞬間僵硬起來,她臉色鐵青地瞪著莫棲,將兩隻手的拇指全部塞進嘴裏,“哢哧哢哧”狂啃起來。 莫棲忙解救她的手指,手掌一張,一並握住小紅的兩根手指。 “你不要著急,對於殺意這件事,我已經很習慣了,這不是你的錯。”莫棲摸摸小紅的腦袋。 莫小紅撲進莫棲的懷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張嘴狂咬莫棲衣服上的盤扣,不一會掉了一顆牙。 莫棲:“……” 他隻得找來毛巾,給莫小紅擦臉,還哄著她說:“別哭別哭,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我這個人呢,有點特殊,見到我之後,又愛又恨是正常的。” “對不起,我有時候是想把爹爹吃掉的。”莫小紅抽泣著說,“想吃的時候就啃手手。” 莫小紅五根手指的指甲都被啃禿了,這是多想殺他,也是用了極大的毅力在壓製這種殺意。 看到這一幕,一般人或許會怕得要命,莫棲卻並不畏懼。 說來也怪,不管是學長、小草還是眼前的小紅,這些“個體”都在以殺他為目的,莫棲卻從沒害怕過他們。廖儒學幾次對莫棲下手,莫棲竟還能與他自然相處,真是奇了。 他現在還要反過來安慰莫小紅,莫小紅哭了許久,最終哭累睡著了。莫棲將人抱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自己則是坐在床邊沉思。 莫小紅這種狀態,絕對不是萬人迷光環能造成的,一定是他在失憶前用了“凝視”。 莫棲認為,他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失憶,一定留有後手。他的後手中,始終找不到下落的項卓定是其一,被他施展“凝視”的莫小紅是其二。 可莫小紅隻是個小女孩,莫棲自認還是有些道德底線的,在許願盒任務中,他連成年且有嫌疑的向琬思都不肯使用“凝視”,又怎麽會對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施展“凝視”。 會發生這種情況,隻有一個解釋,他在“凝視”莫小紅的時候,莫小紅絕對不是一個小女孩。 就像小草在“狂化”副作用的催生下,變成了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怪物。莫小紅最初或許連人類都不是,被“凝視”之後,變成了一個喜歡吃手手的小女孩。 莫小紅自己也說不上什麽,莫棲也不再逼她,隻囑咐小紅想起什麽就告訴他。 莫小紅應下,她哭得有些累了,沒過一會兒就睡著了。 晚上廖儒學派人送來晚餐,莫棲吃飽了飯,在房內淺眠,為夜晚的到來養精蓄銳。 大約午夜零點,外麵淅淅瀝瀝地下起雨,莫棲聽到雨聲便睜開眼睛。 停放大帥屍身的地方是正廳,正廳旁邊有個書房,廖儒學讓人把書房加了床,莫棲住的就是這個房間。 在這個房間裏,他可以透過窗戶清楚地看到有誰進了靈堂。 靈堂每晚都有人守夜,今晚是大帥那個弟弟。他很害怕,坐在靈堂前喃喃念經。 莫棲遠遠見一個人撐著傘步履蹣跚地走來,到門前才發現是一個穿著華貴的老太太,老太太眼睛半眯著,看不清路,這大概就是大帥的母親。 她一個下人也沒帶,自己摸索到靈堂中,莫棲見狀連忙放出一張r卡,“愛傳話的小喇叭”。 這是一個特別特別小的喇叭,搭配一個耳機使用。小喇叭可以竊聽使用者一百米內的聲音,時長一個小時。負麵效果是使用小喇叭後,使用者會失聰一個小時。 莫棲戴上耳機,把小喇叭放在窗邊,偷聽房內的聲音。 “娘!”大帥弟弟害怕的聲音傳來,“已經第四天了!咱們不能明天就把哥哥的屍身火化了嗎?我實在太害怕了!” “別怕,相信你哥哥就是。”老太太手中轉動著一個佛珠,“你快些把東西抬到棺木裏。” 接下來傳來物品挪的聲音,像是在有人搬動什麽。 “娘,我害怕!”大帥弟弟快要哭了。 “快點!把你哥背出去。”老太太催促道。 過了一會,莫棲看到大帥弟弟背著一個白布裹著的東西悄無聲息地出了房門,他穿著防雨的蓑衣,身後的東西卻淋著雨。 見他們要離開帥府,莫棲也撐著傘暗中跟了上去。有小喇叭的幫助,他保持一百米的距離就好。 他離開後,莫小紅睜開眼爬下床。第32章 瓷娃娃 老太太確實眼盲, 她沒有跟出去,隻有大帥弟弟一個人,又有大雨做掩護,莫棲一路跟得倒是很輕鬆, 沒有被人發現。 莫棲與大帥弟弟保持著一百米左右的距離, 始終沒有靠近,夜晚加上雨水, 莫棲看得不是特別清楚, 不過加上聲音,他還是能推測出大帥弟弟做了什麽。 大帥弟弟一直把白布帶到河邊, 他跪下喃喃道:“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來佛祖觀音菩薩還有西洋人那什麽上帝, 諸天神佛, 所有事都不是我做的,我也是被逼無奈,拜托你們不要怪我!” 說罷, 他將白布打開,露出裏麵的幹屍,把幹屍扔進河裏。 做完這一切, 大帥弟弟拔腿就跑, 不敢停留半步。 沒過多久,河水中出現一個漩渦,一個人從河中飄上來, 他身材高大,肩上大帥的徽章在水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輝。 莫棲藏在舊宅中沒有發出半點聲息, 他聽到大帥說:“想靠著把糧食集中起來撐過這幾天, 做夢。” 大帥淋著雨向糧庫的方向走去, 他走後不久, 莫棲便覺周圍的世界安靜下來。 小喇叭的副作用,他將會失聰一個小時。 人的五感是相通的,正如近視眼摘下眼鏡會產生聽不清的錯覺,莫棲失去聽覺後,一時間覺得視力也降低不少。 雨夜本就看不清,失去聽覺後行走更為艱難,莫棲走得很慢。 這種情況下誰要是從背後悄悄偷襲他一定非常容易,這也是莫棲始終沒有和廖儒學一起行動的原因。 廖儒學時刻處在半瘋的狀態中,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控製不住自己給莫棲來一下。莫棲若是全盛狀態,自然有辦法化解危機,但現在他狀態不佳,一旦廖儒學從背後偷襲,怕是連反悔的機會都沒有了。 趁著世界安靜下來,莫棲邊走邊想。 正如他所料,變成幹屍的大帥沒有死,他隻是利用自己的“死”在策劃一場事件。與莫棲的猜測有出入的是,一開始他認為那具幹屍是其他人的屍身,真正的大帥在帥府外。而現在事實證明,幹屍就是大帥。 幹屍、河水、雨夜、封鎮,這幾件事幾乎是同一時間發生的,由此可以得出一個結論。 大帥利用玉佩或是兇刀把自己弄成了現在這副樣子,他也不是能夠自由行動的,需要有人把幹屍扔在河水中才能恢複。而大帥弟弟和老太太皆是晚上行動,這代表大帥行走自由可能還需要一個必要條件,便是下雨。 這點不難推測,幹屍缺水,以河水補充他身體裏的水分,雨水能夠維持他身體內的水分。 這場景看似恐怖,但目前來看,幹屍大帥並不難對付。隻要將雨水和他隔絕開,這人大概率很快就會變迴幹屍。他想要變成人還需要弟弟幫助,就代表幹屍無法自由行動。 廖儒學推測大帥的後院中應該有個玩家,這玩家顯然不是弟弟,弟弟應該是任務中的劇情人物。那麽玩家就在大小夫人或者大帥女兒中間,這幾個人就住在帥府,距離老太太住的很近,不可能不知道大帥的事情。 如果那位玩家知道大帥未死,為什麽沒有行動,一直冷眼旁觀,任由大帥晚上出來行動呢? 另外,他今天被廖儒學安排住進府中,如果府裏有其他玩家,會注意不到這件事嗎?會讓他晚上這樣跟蹤出來嗎? 想到這一點,莫棲警覺起來,他聽不見,但不代表他完全看不到。 雨夜會阻擋人的視線,但也能讓人更容易發現一些東西。 莫棲低下頭,由於連日下雨,這個時代排水處理又很一般,地上很快就出現不少水窪。 每一個雨滴落在水窪中,都會形成波紋,水窪中大大小小的圈圈圓圓慢慢擴散開來。同理,每一個輕微的力量,哪怕是走路帶起的風,都會破壞水窪中的圓圈。 不低頭世界是安靜的,一低下頭就能看見,他身後兩三米處的波紋亂了。 莫棲做出一副踩到水坑被絆倒的樣子,他停下腳步,忽然毫無征兆地快速迴頭,一雙眼睛正對上身後緊跟著的人。 那人蓑衣下身姿妙曼,腳踩著一雙高跟鞋,正對著莫棲的後腦勺舉起槍,不過神情有些猶豫,似乎正在糾結要不要開槍。 莫棲的個人屬性卡升到3級後,親近值高達144,隻要他沒有戴墨鏡,萬人迷光環就一直在。就算是玩家,遇到莫棲也會忍不住心生好感。這種好感在生死對決前可能沒有太大用處,但莫棲與對方暫時沒有太大的衝突,對手對他手下留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趁著這個機會,莫棲立刻施展“凝視”。升級後,“凝視”發動起來更為便捷迅速,隻要他心裏想一下開啟“凝視”,再與對方對視一到兩秒,就足夠了。 對於一些實力強大的玩家而已,一到兩秒足以幹掉無數個對手,這個時間看似很短,但操作起來並不容易。 但莫棲的技能優勢在於,發動起來無聲無息,讓人防不勝防。加上萬人迷光環本身就會讓對方猶豫,加上言語誘導,堅持一兩秒還是能夠做到的。 唯一的麻煩就是“愛致死”和“狂化”負麵效果,但同樣也會引發“降智”光環,兩者機會是均等的,在性命安危前,可以一試。 轉過身的同時,莫棲微微抬起鬥笠,露出自己被雨淋濕顯得有些可憐的臉,對對方說:“我可以和你交換情報,請暫時不要殺我,我隻是一個僅參與過一場遊戲的新手,對你沒有威脅的。” 心理交鋒時,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最為重要。“交換情報”四個字一出,對方隻要不是對任務勝券在握,定不會立刻殺了莫棲。 果然,這番話說完,“凝視”技能生效,對手也沒有扣動扳機,而是有些癡迷地看著莫棲的臉,開口說了些什麽。 “對不起,我暫時聽不到你的聲音。”莫棲指指自己的耳朵,“我用了r卡小喇叭,會失聰一個小時。” 他做出有些茫然無措的神情,似乎在為失聰而恐懼,放鬆對方的警惕。 對方索性摘下鬥笠,露出一張精致秀美的麵容。 廖儒學曾告訴過莫棲,大帥的兩個姨太,大夫人總是戴著一個紅色雞血石的耳釘,小夫人則是更喜歡耳墜等大耳飾。眼前這個女人戴著紅色耳釘,應該是大夫人。 僅是這一個對視,莫棲便斷定這人沒有觸發“愛致死”負麵效果。在莫棲眼中,隻要沒有觸發負麵效果的玩家,就和許願盒任務中的項卓一樣,是可以合作的對象。就算項卓在最後關頭對莫棲顯出殺意,莫棲也不在意。 早在父親欠下巨款時,莫棲就看清人在被逼到極限時,會做出什麽失去理智的事情。 若是沒有遇到這些事情,他的父親或許一生都會是個好爸爸好丈夫,他也不會在高中時就麵對那麽多事情。有時候不是人性惡,而是極限情況下,本能會淩駕於理智之上,他對於這種情況下的人很寬容。 若是真有極限狀態下依舊願意保持理智保持善意的人,莫棲敬佩他,尊敬他,也會喜歡他。可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有時候真的沒辦法控製自己,這種情況下發生的事情,莫棲願意當做沒有發生。 刀隻要沒落下,莫棲就當做它從來沒被舉起過。 “帥府的大夫人?”莫棲問。 大夫人點點頭,雨水從她麵頰上滑下。 “戴上鬥笠吧,”莫棲說,“這個任務中的雨水有問題,會讓人喪失理智,變成一個隻會進食的怪物。” 大夫人眼神一驚,忙戴上鬥笠,對莫棲開口說了些什麽,就算聽不到,莫棲也能根據口型和語境猜出大夫人在說“你怎麽知道的,哪裏來的情報”一類的說。 果然如他所料,大夫人一直在帥府,衣食無憂,水源也沒有被汙染,與廖儒學一樣,很難注意到外麵的人已經變成什麽樣子了。 “河水和雨水都有問題,我店裏的一個夥計喝了水之後變得很怪,把我藏起來的足夠維持一個月的饅頭全都偷吃了,他現在連書都開始吃,胃部卻沒有絲毫不適,我懷疑沾了水的人身體的某些功能已經被改造了。”莫棲坦誠地說出這個情報。 全城的人都在發生變化,這個情報是瞞不住的。倒不如主動示好,告訴大夫人,進一步促成合作。 數年為生計奔波的經曆讓莫棲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與人交際,能夠在最快的時間內獲取一個人的好感。 說起來屬性卡雖說是抽取的,但意外地與莫棲本人十分貼合。換做其他人,就算有萬人迷光環,也隻能讓別人一時迷戀很快清醒,莫棲卻有本事維持這種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