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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聽了一愣,旋即便交頭接耳起來,翰林侍講學士、經筵展書官黃道周站起身來,環視四周,在他威嚴的目光下,議論聲很快平息了。他向王承恩拱了拱手,問道:“王公公,莫非是聖體違和?”


    “這個”麵對黃道周的問題,王承恩不禁有些猶豫。這倒也難怪他,黃道周雖然官職並不高,但他是當時天下聞名的儒學大師,尤其是易學更是開前人之未開,成一家之言,其出仕前在家鄉講學,門生弟子無數兼且性情剛直,敢於直諫,在朝野都威望極高,王承恩雖然掌管司禮監,位高權重,但也不敢對其隨口敷衍。


    “石齋先生!”溫體仁對黃道周道:“宮中之事,你我外臣還是莫要詢問的好!”


    黃道周看了溫體仁一眼,冷笑道:“溫公此言差矣,君父乃天下人之君父,非獨隻宮中人之君父。為人子女的,晨昏定省乃是分內之事,我等做臣子的,問候君父的聖體有何不可?出師表中有雲: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莫非諸葛孔明也說錯了嗎?”


    “石齋先生所言句句有金石之聲!”


    “石齋先生說的是,小人哉!”


    麵對眾人的圍攻,溫體仁歎了口氣,退到一旁。黃道周冷笑了一聲,昂然對王承恩再次發問道:“王公公,聖體違和唿?”


    王承恩咬了咬牙,道:“有勞先生問候,聖體康健。”


    “那為何取消早朝?”黃道周問道:“莫不是有小人遮蔽聖聰,離間中外?”


    麵對黃道周的步步緊逼,王承恩的額頭上滲出一層汗珠來,雖然他身後站著數十名錦衣校尉,但麵對幾百名文武官員的逼視,他心底還是有些發虛。他想了想答道:“石齋先生,實在是軍情緊急,聖上昨天夜裏忙到快三更才上床休息,所以才取消了今天的早朝,並無離間中外之事!”


    “原來如此!”黃道周點了點頭,原本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王公公,聖體康健幹係天下安危,道周身為臣子,自然多問了幾句,方才無禮之處還請見諒!”


    “不敢!”王承恩趕忙應道:“石齋先生忠直之名天下皆知,咱家自然是知道的!”


    看著漸漸散去的群臣,王承恩總算是鬆了口氣,不過他心裏清楚,事情並沒有就此了結,黃道周方才發難並不僅僅是因為早朝取消這麽一件小事,隱藏在背後的是群臣對軍機處建立後朝堂政局大洗牌的不滿。對於崇禎來說,建立軍機處是加強君權集中,提高行政效率但對於群臣來說,就是有奸佞小人蒙蔽聖聰,離間中外了。俗話說眾怒難犯,即便崇禎是萬乘之尊,也未必能護得住楊嗣昌。


    “看來還是要找個機會與楊先生說通說通,這軍機處和改早朝為五日一次的事情須得慎重些!”王承恩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便轉身往乾清宮去了,他也知道崇禎性格剛愎自用,未必聽得進自己一個閹人的話,若是先與楊嗣昌旁敲側擊一下,以對方的聰明應該就會明白了,那時兩邊一起說項,能夠說服崇禎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王承恩剛剛進了乾清宮,便看到一個小太監神色驚惶的迎了上來,跪在地上忙不迭喊道:“菩薩保佑,菩薩保佑,老公祖您可迴來了,可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王承恩一把將那小太監扯了起來,拉到一旁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老公祖,方才你去端門那邊傳旨,楊先生送了一份塘報過來,皇爺看了塘報便勃然大怒,連那套平日裏最喜歡的端硯都摔碎了,當值的幾個太監宮女都被拖下去著實打,眼看就要出人命了,您快去看看吧!”


    王承恩心中咯噔一響,趕忙問道:“那楊先生呢?”


    那小太監以為王承恩是問楊嗣昌有無開口勸說崇禎,跌足歎道:“莫提那位楊先生了,正跪在地上被皇爺罵的狗血淋頭,自身難保,哪裏還顧得上咱們,老公祖你還是快些過去吧,不然打死了人事氣壞了萬歲爺的身子可就事大了!”


    王承恩一甩袖子,便快步往崇禎所在的東閣走去,那小太監趕忙爬起身來,緊跟在後麵。距離東閣還有十幾步遠王承恩便聽到崇禎的怒喝聲:“失陷府城,藩王生死不知,還敢上書替部下請功,他洪亨九好大的膽子!”王承恩咬了咬牙,快步走了進去,跪下向崇禎磕了個頭,道:“皇爺,端門外的群臣都退去了!”


    崇禎扭過頭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王承恩,他那張帶有幾分書生氣的白皙臉龐此時卻因為憤怒與激動變得扭曲了,眼白帶有血絲,他目光掃過王承恩,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起來吧!”


    “多謝皇爺!”王承恩磕了個頭,卻沒有起身:“皇爺,楊先生乃是當朝首輔,老奴不過是個閹人,貴賤有別,豈有老奴起身,先生還跪在地上的道理?”


    “哼,既然如此,你也跪著吧!”崇禎一甩袖子,迴到禦案後坐下,冷聲道:“楊先生,南陽失守,唐王失蹤,你說應當如何處置?”


    跪在地上的楊嗣昌磕了個頭,沉聲道:“陛下,功是功,過是過,有功當賞,有過則罰。南陽失守,唐王失蹤非劉國能之過,但擊破流賊前鋒,斬首兩百餘級卻是其功,自然應當加以賞賜,否則無以激勵將士殺賊。”


    “那洪承疇呢?他總不會是有功無過吧?”


    “洪承疇身為兵部侍郎,三邊總督,總督河南、山西、陝西三省軍務。南陽失守,藩王生死不知自然是他的責任。隻是眼下剿賊形勢危急,朝中暫時也沒有能夠替代洪承疇的人才,以微臣的意思,還是暫時讓其戴罪立功,待到局勢穩定下來了,再做依照功過賞罰不遲!”


    此時崇禎的怒氣已經發泄出一部分了,他心裏也知道楊嗣昌說的不錯,朝中一時間還真找不出像洪承疇這樣文武兼資的大將之材,眼下這般形勢,如果立刻換人隻會把形勢變得更糟糕。隻是胸中的那股鬱結之氣沒有發泄出來,讓崇禎覺得愈發難受,他冷哼了一聲:“若是按你說的,這件事情難道就這麽放過了?”


    “陛下!”楊嗣昌磕了個頭:“微臣不是這個意思,削俸、申斥、削官都是可以的,隻是流賊攻破南陽後,可西入漢中、四川、山西南下荊襄東出中原、江淮。眼下正是千鈞一發的時候,若是換人,短時間將帥不協,隻怕有誤大局,俗話說使功不如使過,若是陛下寬宏大量,洪承疇必會盡心竭力,早日剿滅流賊!”


    “罷了!”此時崇禎已經完全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了,他冷淡的揮了揮手,示意楊嗣昌起身:“楊先生,便依你說的辦吧,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如果下一次”說到這裏他的聲音不祥的停頓了,楊嗣昌低下了頭,躬著背退了出去。他剛剛退出屋子,崇禎便頹然坐下,無力的揮了揮手:“王大伴,你也起來吧!”


    “多謝皇爺!”王承恩磕了個頭,站起身來走到崇禎身後,可是崇禎並沒有像平日裏那樣開始批閱禦案上的奏疏,隻是坐在那兒呆呆的想著自己的心事,王承恩也不敢開口打擾,過了約莫半響功夫,他突然放下毛病,頹然歎了口氣。王承恩趕忙問道:“皇爺,有什麽不順心的嗎?”


    “王大伴,朕自登基以來,可謂是宵衣旰食,一心想要中興大明,萬民安業,可為何卻國事日非?當初顯宗皇帝和天啟皇兄十天半月也未曾見過一次宮中大臣,東北、西南雖有小患,國中還是太平,豈有今日東虜兩度破邊,兵臨京師城下,流賊橫行中原的模樣,難道當真是朕德行淺薄,不堪這九五至尊之位?”


    聽了崇禎這番話,王承恩額頭上頓時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來,他在宮中數十年,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尤其是自己正在侍候的這位天子,最喜歡玩示臣下以不測的把戲,這麽敏感問題自己稍微迴答的不合崇禎的心意,輕則失寵,被發配到昌平守陵,重則亂杖打死,他思忖了一會,方才小心答道:“陛下,顯宗與天啟兩位皇爺在位時,國家畢竟底子厚實,天子悠遊宮中亦能安享太平可內有魏閹奸黨,外有東虜倡亂,陝西更是流賊四起,國力日漸衰微,聖上繼位後雖然勵精圖治,但畢竟還需要些時日才能見效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皇爺縱然是大國手,病勢縱然迴頭,想要完全痊愈也不是十天半月的事情,有些反複也無妨的。”


    聽了王承恩這番解說,崇禎的臉色好看了不少,笑道:“王大伴說的好,說得好!”這時崇禎突然覺得外臣行事各懷私心,遠不及像王承恩這些內臣忠心辦事,他想了想,問道:“王大伴,雖說這次饒過了洪承疇,但也不能就這麽讓他們胡來。朕打算從內臣中挑選個忠心辦事的到洪承疇那兒去,為朕的耳目,你看選何人好呢?”


    王承恩聞言一愣,崇禎剛剛繼位消滅魏宗賢的時候,從各地抽迴了監軍和鎮守太監,得到了天下百姓於文武大臣的讚譽。可隨著國事日非,尤其是東虜破邊,兵臨北京城下,將袁崇煥下獄治罪之後,朝中各黨相互攻訐,他對文武大臣的信任也漸漸被削弱了。後來在登萊之亂後便派身邊的禦馬監掌印太監高起潛前往督領各軍平亂。其後雖然陸續恢複了一些地方的監軍和鎮守太監,但像洪承疇這樣的重臣還是給予相當的信任,沒有在其身邊派太監作為監軍的。而在這個節骨眼上派出太監作為監軍是十分敏感的,很容易被洪承疇敵對派係的大臣們認為是聖上已經不再信任,誘發新一輪黨爭。因此雖然派出內官做監軍對王承恩個人來說無異是有利的,但對於整個政局來說卻是不利的。


    “皇爺,老奴以為這件事情還是先緩一緩的好!”王承恩低聲道。


    “緩一緩?”崇禎聞言一愣,王承恩的迴答可以說是答所非問,這對於一個太監來說可是有些超出本分了,不過崇禎沒有責備:“為何這麽說?”


    “皇爺,這個節骨眼上派內官做監軍會讓朝臣以為洪大人的聖眷已衰,會群起而攻之的!”


    “哼!”崇禎冷笑了一聲,如果說他對於洪承疇的失敗是暴怒和失望,那麽他對於朝中那些空談義理,相互攻訐的朋黨則是完全的鄙視和不屑:“無妨,朕還不至於耳根軟到這種地步,洪承疇縱然再怎麽不行,也不是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烏鴉能比的。前兩天胡可鑒不是說內操已經成軍了嗎?就讓他去做洪承疇的監軍,內操的事情由他的副手接任!”


    “老奴遵旨!”崇禎既然開了口,王承恩也隻有下跪接旨的份。崇禎拿起一份奏疏,一邊看一邊問道:“方才你去端門外宣布取消早朝,大臣們有什麽話說呀?”


    “倒是沒有說什麽,隻翰林侍講學士黃道周問侯了幾句聖體是否康泰。”


    “那個石齋先生?”崇禎從奏疏上抬起頭來,冷笑道:“王大伴,你莫要替他說好話,這個黃道周的嘴皮子可是厲害得很,他一向偏激矯情,任性放肆,以道學自居,在朕麵前都是那副模樣,在你麵前還不知道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


    王承恩聽崇禎這番話,倒像是在端門口親眼目睹一般,他心知當時身後還有那些錦衣衛校尉,自己是瞞不過去的,而且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對天子撒謊。隻得答道:“黃大人話雖不好聽,但一顆忠君愛國之心,天日可表,天下皆知他是大大的忠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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