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是季雨在極星裏接觸最多的人。他的學識、能力讓季雨佩服,隨意的性格也讓季雨羨慕。缺點嗎?可能就是他太愛開玩笑了,還有他觀察事物過於的敏銳,前者讓她哭笑不得,後者讓她有點害怕。

    季雨從沒有想過讓之漠以外的人知道自己心裏的秘密,但尼克竟能看穿她。

    當有一天尼克對季雨說,“你喜歡的人是何天道。”時,她驚訝得都忘記了否認。看到她的表情,尼克就知道自己才對了。

    “你……你……怎麽知道的?”在聰明人麵前否認,是無濟於事的。

    “很簡單,你看到他的時候,會變得很緊張。再說,你們從很小的時候就住在一起,他算得上是個極品男人,我指的是家世、學識、事業和外貌,身邊有個近乎完美的男人,不心動很難呀。”

    “我是不是像你說得那麽庸俗呀?”季雨笑著問道。

    “那你告訴我,你喜歡他什麽?”

    季雨沉思了一下,說:“說實話,我也不是很清楚。必須承認,的確也有你說的那些因素,可不全是因為這些表麵原因。我見到過天道最可惡的一麵,最自私自大的一麵,有的時候我會覺得他好壞,好討厭,可那隻是他的一方麵而已,與這些缺點相比,他的優點更多,讓人無法忽視。”

    尼克看著漸漸陷入對過往的迴憶中的季雨。她真的很善良。從何天道對她的態度,尼克就能猜到季雨在何家的地位,但她卻沒有說過何家人一句壞話,對何天道,她是不求迴報的付出。這世上怎麽會有這種女孩?簡直是個天使!

    季雨發現尼克注視著自己,臉上露出很奇怪的笑容。

    “幹嗎這麽看著我?告訴你呀,我已經決定忘記他了,要是朋友的話,就不要在我麵前再提起他了。”

    “忘記他?”尼克很意外,也很懷疑,“為什麽?”

    “因為他隻是我的一個夢,最終還是會醒的。我雖然一直都相信在這個世界上,一定會有真實的童話發生,但我也清楚,那絕對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其實你本身就是一個美麗的童話。尼克的腦中無端的閃出這句話。

    “也不用這麽絕望,何天道也是個普通人,也沒什麽不可以愛的。據我觀察,他對你也不是毫無感情。”

    “對,他對我有厭惡的感情。”

    “不要這麽消極嘛!你就不覺得他其實挺在意你的?隻要是你在極星,我就會在附近看到他的身影。你不要跟我說這是他的公司,他的出現很正常這種話!你不來的時候,我看到何天道的幾率要小很多。你也知道我們的做事態度不一樣,所以他很少會出現在我附近,但,你出現的話,情況就不同了。”

    他總算說完了,季雨幾次想插話,都被尼克製止了。現在,他等著她來反駁自己,季雨反而不知道說什麽了。

    “一個對愛情不自信、不了解的人,對別人的愛情倒觀察的很清楚呀!”

    “誰不了解愛情?又是誰告訴你我對愛情不自信了?”

    “你自己嘍!”季雨笑著說,“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問過你是不是對什麽事情都很有自信,你說除了愛情。”

    “你還記得呀!”尼克也笑了,但很快,一絲傷感爬上了他的麵容。

    季雨從來沒有見過他這種表情,平時看上去全無煩惱的尼克,現在全身上下都籠罩上了一層悲傷。原來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麵。季雨猜想,能讓尼克變得和平時不一樣的事情,就是愛情了。

    “是不是有什麽不堪迴首的往事呀?能不能跟我說說?把心事和人分享,會讓你的心減少一半的負擔。”

    望著季雨那充滿關心的眼睛,尼克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麽魔法,竟讓自己把從不對外人道的心事,全都說了出來。

    原來,尼克這次迴國的原因,不隻是因為爺爺教他迴來幫忙打理生意,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剛剛結束了一段感情,迴來是為了遠離那個人和她共同生活的環境。尼克雖然外表顯得很不羈,其實他骨子裏是很傳統的一個人,一旦愛上一個人,就做好了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準備。可是沒想到,那個女孩卻不是這麽想的。尼克和她同居了兩年,到最後,才知道與此同時她還和另一個男人發生著關係。

    這是無法原諒的,在尼克看來,這算不上是背叛,隻能說是自己最開始時就找錯了對象。他離開他們共同生活的房子時,並沒有和她告別,也沒有留下隻字片語提出分手。

    “這麽看來,你還是對這段感情有所期待的,希望通過一段時間冷靜下來,讓彼此都想清楚,再作決定?”

    尼克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放不下她,還是不想承認在這段感情中自己是個失敗者。我自認付出了很多,可……”

    “唉!”季雨歎了口氣,“在兩個人的感情世界裏,肯定是一方付出,一方得到。你認為你付出了很多,她得到了很多還不珍惜。可你有沒有想過,在她看來,自己也付出過,你也得到了。其中的多少,是很難衡量的,重要的不是你們都付出了多少,而是付出了多少是對方所需要的。如果你一味的付出,隻是想改變她的思想、生活態度,那對她來說,那就不是幸福了,而是負擔。”

    尼克沉默了,不得不承認,季雨說的有道理。他突然對現在他們所說的話題和兩個人的背景感到好笑。

    “怎麽了?”

    “你不覺得很有趣嗎?我,一個有著戀愛經驗的人,卻在聽一個隻暗戀過別人的人說教有關愛情方麵的問題。”

    “嗬嗬,真是挺好笑的!”季雨假笑了兩聲,“就因為我一直處在愛情之外,所以心明眼亮。我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也知道為喜歡的人應該要做對他有幫助的事情,看到他快樂、充滿自信的樣子時,就算他眼裏沒有微不足道的我,我的心也會很開心的。愛情是很簡單,隻是相愛的人把它搞得太複雜了。”

    “和你相愛的人一定會很幸福的。”尼克由衷地說,“你讓我一直感覺不舒服的心變得舒服多了。嗯,我要想想,如何感謝你。”

    “不用了,你也讓我開心了一下。你不知道,以前從沒有人對我說,天道喜歡我、在乎我,哪怕是關注我,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就連騙騙我,哄我開心都不會說這樣的謊話。不過人就是喜歡自欺欺人,明知是假的,自己心裏還是會感覺開心。”

    尼克想強調自己不是為了哄她高興,才那樣說的。他是真的感覺到何天道對季雨的感情不一般。可他也不能確定那是否是愛或者喜歡。季雨需要的是一時的開心,而不是長久的奢望。

    想到這裏,尼克又恢複到平日不羈的樣子,“那我就多哄哄你。你呢,一定會和天道在一起的,他很愛很愛你,如果現實不是這樣呢,我就娶你,作為懲罰。”

    季雨聽到這話,先是一愣,後來發現尼克又是在開玩笑,也跟著他鬧了起來。

    “那你從現在開始,最好天天祈禱,天道喜歡上我,否則……哼哼!”

    尼克大笑著對遠處大喊道:“何天道喜歡劉季雨!何天道喜歡劉季雨!”

    季雨嚇壞了,趕緊捂上他的嘴。幸好他們是在離極星較遠的地方,不會遇到公司裏的人,要不然真的是太丟人了!

    雖然尼克總是逗季雨,對她開些奇奇怪怪的玩笑,可在工作上,他是很認真的。對季雨的能力給了很大的肯定,同時也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來幫助她。

    這次就有一個讓季雨展示自己的好機會。國際珠寶設計大賽。每家公司隻能選出一名設計師的作品參賽,如果得獎的話,對公司和設計師來說,都是一種榮譽,是邁進國際珠寶行業的踏板。

    尼克覺得季雨也應該參加極星設計師的作品評選,她獲勝得機會很大。

    但季雨對自己並沒有信心。她沒有受過專業的培訓,不要說國際上的比賽了,就是極星內部的設計師,基本上都在國外深造過,而且參賽無數。想和他們競爭,也要看看自己有多少斤兩呀!

    “設計大賽又不是隻有標準答案的考試,要的也不是經驗,而是好的作品。你雖不是專業出身,但這也許會成為獲勝的籌碼呢。擺脫條條框框,設計自己滿意的作品,這才是你要做的。至於別人會不會認可,不需要你來擔心,好的作品是不會無人欣賞的。”尼克給季雨以鼓勵。

    他不僅光說,還有行動。利用自己的特權,給季雨訂了一間海邊旅館的房間,這可是隻有極星的高層才可以享用的。讓她有三天的時間完全不受打擾的,在很棒的環境裏搞創作。

    “隻要你把芯萌的工作安排好,過去之前告訴我一聲就行了。從你到達那裏開始算時間。想想看,一間一打開窗戶,就能看到海的房間,是不是很不錯?”

    “就一間?”季雨也顧不上向往推開窗戶就能看到的大海了,吃驚得說,“你也不用這麽省吧?兩個人住一間房,這怎麽可以呀!”

    尼克敲了一下她的前額,“誰說兩個人住一個房間啦?隻有你自己!我不可能放下這邊的事情,再說我也不參加比賽,去那裏幹什麽?你還真會胡思亂想!”

    季雨有點委屈的揉了揉疼痛的前額,小聲的嘀咕著:“是你自己沒說清楚嘛!”

    看著她一付可笑又可愛的表情,尼克忍不住笑了起來。

    雖然在尼克那裏得到了信心,可迴到芯萌,季雨還是免不了又開始膽怯了。

    聽她把整件說了一遍,之漠覺得季雨沒什麽可擔心的。這是一個好機會,抓住了,成功了,就算是賺到了。沒成功也不會損失什麽。

    “重要的是把握機會,還要對自己充滿信心!”

    季雨看著他,又想到了尼克鼓勵自己時的樣子,“你和你可都鼓勵我,比我自己還有信心,讓我有種錯覺,好像自己真得很了不起。”

    “你本來就很了不起,都是因為在何家這麽多年,讓他們欺壓的失去了自信。”一想到何家,之漠的口氣和眼神都變了。

    季雨趕快轉移話題,繼續這種不快的話題,對自己的自信不會有幫助。她摟著之漠的脖子,開心地說:“我很了不起哦?聽到你這麽說我很開心,你多說幾遍好不好?這樣我會更自信的。”

    之漠也笑了,很合作的對季雨說:“你很了不起,你太了不起了!”

    季雨有些不好意思了,捂著大笑不止的嘴,但笑意卻沒從臉上消失。

    之漠接著說:“你一定會得獎的,然後就會成為了不起的設計師,到時候名利雙收,你最想做什麽?”

    “我呀?了不起的設計師!嗬嗬。”季雨仰著頭想了一下說,“首先是把芯萌整修一新,然後是讓劉院長舒舒服服的享受晚年生活。而你呢,也不需要在為了錢而到處打工了,我就把這裏交給你,這樣你每天就有時間專心照顧你的摯愛了。我還要把你摯愛的房間弄得像個小公主的房間。記得小時候你就說過,你摯愛很喜歡粉紅色,可你卻隻能看著她躺在白色的床上,連房間都是白色的,這讓你很不舒服。從那個時候我就決定了,有一天,我一定要給她一個粉紅色的房間。讓她的夢、你的夢,都不在蒼白。”

    之漠認真的聽著,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了,眼神裏滿是感激、溫暖和感動。

    季雨見他沒反應,就笑著問道:“我是不是有點得意忘形了?”

    “不是!是太得意忘形啦!”

    兩個人放聲大笑。

    “我下輩子就指望你了。”之漠笑意未消,但語氣很認真,“為了我們這些人,你要好好的生活,快快樂樂的過每一天。你的幸福、快樂,就是我們大家的幸福、快樂。”

    季雨還在笑,但因為之漠的話,讓她眼裏充滿了感動的淚光。她會幸福的,因為有這麽多的好人愛著她。就算沒有某個人,她也很快樂了。

    這幾天,季雨常想起尼克曾說過的話,天道對你不是毫無感情的。真的嗎?雖然自己已經給出了否定的迴答,但還是無法忽視內心裏那份蠢蠢欲動的期望。

    何天道,如果我的幸福、快樂與你無關,就請你不要再闖進我的生活裏了。

    天道現在根本無心考慮別的事了。今晚,魏萊和她父母,還有她那個讓天道很看不慣的舅舅一起來家裏做客。

    這種場合,天道不管心裏願不願意,都要在一旁作陪。而話題也如最初預期的一樣,繞到他和魏萊的身上。

    魏恆和苗月影早就把天道當女婿看了,見一說到結婚的事,天道就變得支支吾吾的,他們隻當是年輕人比較害羞。但魏萊的舅舅,苗子飛則不這麽認為。

    天道總覺得這個人身上有股流氣,聽說他年輕的時候曾加入過幫派,害處過事情,要不是何一銘和魏恆幫忙,他現在可能還在牢裏呢。自此之後,苗子飛就一直在他姐夫的公司裏幫忙。與其說是幫忙,倒不如說是享受。魏恆也不指望他能幫自己什麽,隻要他不給自己找麻煩就謝天謝地了。

    苗子飛無兒無女,也沒有成家的打算,所以一直把魏萊當作掌上明珠般的疼愛。

    天道不隻是不喜歡他說話時的態度,更煩感他動不動就擺出一付長輩的架勢,對自己說教。其實苗子飛不過是個草包罷了,可他總愛像現在這樣,用不滿的口氣質問著天道。

    “小子,你該不會是不想和我們魏萊結婚吧?告訴你,這可不行!撇開我們兩家的交情不談,光說魏萊對你的那份心,你也不可以辜負她。她可是放著自己家的生意不管,跑到你公司去幫忙的。要是你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我可是連銘哥的麵子也不會給的。”

    要不是看到父親製止的目光,天道一定會反唇相譏的,但現在,為了家人,也隻能保持沉默了。

    但苗子飛並不肯就此罷休,“如果你想和魏萊結婚,就說出個準確的時間來,別隻讓我們這幫老家夥幹著急。”

    天道一直保持著沉默,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氣氛變得異常。最後,是苗月影和駱陽把話題轉移到了其它地方。

    但,何一銘清楚地看到,苗子飛看天道時,眼睛裏射出來一道兇光。他太了解苗子飛了,知道跟這種人是很難說清楚的。所以他隻能根天道談談。

    向天道說明來意後,父子二人沉默著對視了很久。

    “我知道你不喜歡苗子飛,老實說,我也不喜歡他。但你不能因為他就不和魏萊結婚呀?反正婚後你們還是要在這裏生活的。”

    見天道還是不出聲,何一銘有點猶豫,但還說出了想問的話。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和魏萊結婚呀?”

    “我也不知道。”天道很迷茫的看著父親,“似乎除了魏萊,也沒有更合適的結婚對象了。可,我愛她嗎?我好像隻是習慣了你們大家的說法,我和魏萊不管是外貌、家境,甚至是一些生活上的習慣,都很相配,但,就因為這些,我就必須娶她嗎?在我還沒搞清楚自己是不是愛她之前,我們可以結婚嗎?”

    何一銘也不知道該如何迴答兒子的問題,他活到這個年紀,已經知道婚姻和愛情其實是兩迴事,深愛的人未必是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但他又無法這樣對兒子說,在年輕人眼中,愛情勝過婚姻,甚至勝過一切。他也年輕過。

    “你心中的疑問,隻有你自己能解開。我知道一直以來,為了極星,你很辛苦。現在不管怎麽說,公司裏的事情也穩定下來了,家裏呢,自從季雨離開,你媽也不在羅嗦了。我覺得你應該趁這個機會,一個人好好想想,你和魏萊的事情。”

    “如果我想出來的答案還是否定的呢?”

    “那你可有的煩了。”何一銘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微笑著說,“你也知道你媽想讓魏萊做她兒媳婦。”

    “那您會支持我吧?”

    何一銘意味深長的看著天道,“你似乎已經知道會又怎樣的一個答案了?”

    天道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你也不能隻想著自己。雖然你不能確定自己對魏萊的感情,但我們都看得出來,魏萊對你是怎麽樣的。你的一個決定,可是在決定你們的人生呀。”

    天道品味著父親的話。他突然覺得,在感情問題上做決策,似乎比在工作中做決策更讓人為難,更讓他頭疼。也許自己真的需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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