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諾鬆開了拽住張芷琪的手,一臉茫然。他並不明白張芷琪搖晃自己手裏的手機,到底是什麽意思。

    “手機給我。”張芷琪也懶得解釋,誰知道這家夥是真傻還是假傻。難道自己就真的那麽沒有魅力嗎?不過自己穿上護士服的時候,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難道真的是這樣,男人都喜歡製服誘惑?

    李小諾再笨,到這時候也明白了張芷琪的意思。他現在隻想安心生活,並不想折騰。張芷琪接近自己,肯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不過沒有辦法,眼下自己有求於她。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雖然明知道她可能對自己不懷好意,但是這畢竟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

    他乖乖地的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然後交給了張芷琪,說道:“沒有解鎖密碼,直接劃開就是了。”

    張芷琪拿過他的手機,把自己的號碼存了進去,還用他的手機撥打了一下自己的手機。然後又用他的微信,qq,微博等賬號全都加了自己好友。忙了好久,這才心滿意足把手機還給了李小諾,說道:“好了,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人。不過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我拉黑,我不會放過你的。”

    李小諾接過她的手機,說道:“放心好了,我還從來沒有把別人拉黑的習慣。”

    “那好吧。說吧,你要找誰?我去幫你問問,然後帶你一起過去。”張芷琪見他這麽配合,得償所願後,十分滿意地說道。

    李小諾道:“她叫若清,好像得的是癌症。她是北京人。我隻知道這些。”

    “她不是你長輩嗎?難道你不認識她?”張芷琪有些懷疑,不過還是拉著他一起走了。問了幾個護士和醫生之後,張芷琪帶著李小諾來到了內科若清所在的病房外麵。

    “好了,就是這裏了。她是你的長輩,我就不進去了。我們還沒到見長輩的時候呢。”張芷琪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古怪的李小諾,打了個招唿,這才慢慢地離開了。

    李小諾覺得腳步有些沉重,慢慢地靠近了病房。他伸手,輕輕將病房的門推開了一道縫隙。從門縫往病房裏麵看去,卻發現裏麵一個人也沒有。

    “你是誰?是在找我嗎?”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我,我找人。”李小諾迴過頭來,這才發現在她身後說話的這個人就是他要來看的人——若清。這是他第五次看見若清,卻也是頭一次跟她離得這麽近。

    她的年紀跟媽媽差不多,眉清目秀的,就是

    臉色有些蒼白。不過讓李小諾有些意外的就是,一個癌症晚期沒剩多少日子的病人,臉上的神色居然是如此的平靜安寧。

    “你是小諾吧?”若清微笑著問道。

    “阿姨你認得我?”李小諾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認。

    “你爸給我看過你的照片,你跟他長得真的很像。他要是留了胡子,應該跟你現在的樣子差不多。我們進去說吧。”若清微笑著,打開了病房的門。

    兩人進了病房,若清讓他坐下,問道:“小諾,你要喝水嗎?”

    李小諾還沒有迴答,若清已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小諾,你來找阿姨,有什麽事情嗎?”若清十分關切地問道。

    李小諾坦然道:“我已經知道了阿姨的事情,所以想要過來看看你。阿姨,你還好吧?”話一出口,他就有些後悔了。以若清現在的情況,哪裏談得上一個好字?

    若清的臉上異常平靜,她的身上有一種漫長歲月之中沉澱出來的安寧。以她此刻的情況,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麽事情可以令她掛懷了。“我很好。我現在腦子裏隻有兩樣東西,一樣是腫瘤,另一樣就是你爸爸了。”

    “對不起。”李小諾歉然道。

    若清淡淡一笑,說道:“小諾,你不用跟我道歉。阿姨早就已經想開了。隻是有一件事情,我始終看不開。如果我能看開這件事,我也早就結婚成家了,我的孩子差不多也應該有你這麽大了。”

    李小諾知道她看不開的是什麽,歎道:“阿姨,何苦呢?”

    若清淡淡道:“感情的事情,本來就不是理性所能控製的。如果理性可以控製,那也就不是感情了。你覺得阿姨苦,可阿姨卻覺得很幸福。一生之中,有一個可以這樣思念的人,也沒有什麽遺憾了。雖然我不能跟他一起生活,跟他成家生兒育女,攜手到老。可是知道他過得很好就足夠了。對他的思念一直陪伴著我這麽多年,融入了吃飯喝水,一言一行之中。”

    這就是愛麽?它為什麽這麽深刻?它真的可以融入靈魂之中嗎?李小諾在心裏問自己,可他不知道答案。他覺得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小諾,不說我了。你爸跟我說你已經離家出走很長時間了,你媽媽為此很傷心。你能告訴阿姨到底是為了什麽嗎?”若清問道。

    “那是因為,奶奶病危的時候,我要去北京,可她不準我去,把我鎖在了家裏。我從家裏翻了出去,等我到北京的時候

    ,奶奶已經去了。我沒能見上奶奶最後一麵。”李小諾說完,眼眶之中有一滴淚掉落在地上。

    若清溫言道:“小諾,這其實也不能怪你媽媽。你不該這樣對她。”

    “為什麽?”

    “我記得十七年前有一次,你奶奶病危的時候,你媽跟你爸都在北京。那一次,你媽媽差點失去了還在肚子裏的你。”若清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這又是為了什麽?”李小諾心中一凜,他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

    若清看著李小諾,說道:“其實,這是你的家事,我本不該多嘴的。可是,阿姨不能看到你這樣對你媽媽。”

    “那阿姨你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麽迴事。”李小諾有些激動。

    若清理了理思緒,說道:“其實我想你應該很奇怪,為什麽你爸媽是跟你外公外婆生活在涯海市吧?按照正常的情況,你爸你媽結婚之後,應該是在北京跟你爺爺奶奶一起生活才對。這跟我其實有很大的關係。我家跟你爸家,都是希望我能跟你爸在一起的。這個,我想你爸應該已經告訴你了。我記得,你爸跟我分手以後,兩家人都很生氣。為此,你奶奶很討厭你媽媽。堅決反對她跟你爸在一起。她跟你爸迴家,每次都被攆了出去。”

    “可你爸堅持要跟你媽在一起,所以,他們兩個人來到了涯海市。可是,你爸的根畢竟在北京,父母也還健在。在涯海市生活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就想著都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你哥哥都已經出世了,也該迴去看看了。於是,便跟你媽一起又迴了北京。這一次,你爺爺奶奶的態度倒是好了很多。不過,這都是假象。你奶奶都是裝給你爸看的。私底下,婆媳倆在一塊的時候她對你媽很過分,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不過你媽人真的很好,一切都放在心裏,從不跟你爸說一句。”

    “難怪,我爸說我媽媽跟著他受了不少的委屈。”李小諾終於明白爸爸為什麽會這麽說了。可是就僅僅因為這個嗎?

    “當然,如果僅僅是因為這樣,那也不至於不讓你北京。婆媳之間,你奶奶最多算有點過分而已。可是後來,你奶奶做了一件讓你媽媽無法原諒的事情,才導致了今日的局麵。那天你爸不在家,你奶奶說自己病危了,把你媽媽騙去了醫院。竟然收買了醫生要給你媽強製人流,拿掉她肚子裏的孩子,也就是你。你奶奶這麽做,就是希望把你媽媽趕走,斷了你爸的心思,讓他重新跟我在一起。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再加上那天的那位醫生頗有醫德,隻怕

    今天就沒有你在這裏跟我說話了。”若清說完這一切,又是一陣長歎。像她這樣的人,連生死都已看開,可是提及這件往事,情緒還是免不了波動起來。

    李小諾聽了這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個人仿佛被五雷轟頂。他的整個世界已然扭曲,在這一瞬間轟然倒塌。眼淚再也止不住,肆意流淌。

    他沒有說話,因為他實在是無話可說了。

    “經過這件事情之後,你爸和你媽對北京這邊已經是心灰意冷了。他們迴到了涯海市生活,一直到現在。你奶奶後來也很後悔,可是已經晚了。過了好幾年,我才看到你爸爸偷偷地迴來過北京幾次,還帶著你一起。我知道,血濃於水,他無法徹底割舍掉北京這邊的家。你那時候很小,阿姨看到過你幾次。我記得你爺爺奶奶,還有你北京那邊的長輩都很喜歡你,尤其是你奶奶。你自己也知道,她是真的很疼你的。”

    李小諾現在終於知道了,為什麽奶奶會那麽疼愛自己。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離開若清病房的,也沒有去在意醫院裏的人異樣的眼光和議論紛紛的言語。他的心裏很亂,他很難過。

    真相,總是這麽殘酷麽?

    他很想現在能夠有一輛摩托車,可以騎上去跑一跑,吹吹風。可是就算此刻真的有一輛摩托車可以騎,心情真的會變好嗎?並不會。隻是如果現在有一輛摩托車,他至少會覺得是有一個人在陪伴自己,可以傾聽自己的內心。

    恍恍惚惚,他又來到了這個地方。

    涯海市,玉扉區,幸福路的路口。

    其實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一個秘密。那就是他在離開家以後,曾經有好幾次偷偷地來到了這個地方。隻是每一次,他都是在在幸福路的路口,往幸福路深處看去。

    他知道,隻要沿著幸福路一直往裏麵走,就會到23號,自己的家。

    這一次,是否又隻是這樣在這裏偷偷地看著呢?

    不。

    這一次,他決定他要迴家,他要跟媽媽道歉。並不是為了想要媽媽的原諒而已,而是他認為自己必須道歉。他做錯了事。

    一個男人,做錯了事一定要去勇敢地承擔。

    終於,他邁開了步子,往幸福路深處走去。

    23號。

    事到臨頭,他卻覺得這好像有點難。

    “有那麽困難嗎?做錯了事,就該去承擔。何況,你傷害

    的人,是自己的母親。”李小諾這麽告訴自己,推開了院子的鐵門。這個點,他知道家裏的鐵門還沒有上鎖。

    走到院子裏,四周是自幼便曾熟悉的一切。小時候一直想要逃離的高高的院牆,媽媽和外婆種的花花草草,自己和哥哥立下的那個籃球框。

    這個離開了很久,一直想要迴來卻沒有迴來的家,如今自己終於迴來了。

    “你是誰?來我家幹什麽?”一個長相酷似侯馨蘭的小女孩子,站在門口,漂亮的大眼睛睜的大大的,警惕地盯著李小諾。

    “小小,你不認得我了嗎?”李小諾苦笑道。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會知道小小的名字?”李小小有些好奇地看著李小諾。她本想過去看看的,可是想起媽媽說過的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她還是站在那裏沒有過去。

    “真的不認得我了嗎?小心我打你屁股哦。”李小諾笑道。他實在很想過去抱一抱這個好久不見的小家夥。可是他知道,如果她沒有認出自把自己當做陌生人看待的話,自己貿然過去,會嚇到她的。

    “臭小諾!你是臭小諾!”李小小大聲叫喊道,逃也似的跑迴了屋子裏。

    這小家夥,認出了自己怎麽還跑了?不管了,先迴家吧。他走到屋子前,上了台階,門卻被打開了。隻見李小小躲在侯馨蘭身後,她盯著李小諾,既高興又生氣的模樣。

    “小諾!”侯馨蘭恍然道。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諾都已經這麽久沒有迴來了,他那麽不願意見自己,怎麽會突然迴家呢?

    “媽,對不起。兒子不孝。”李小諾語音哽咽,跪在了侯馨蘭麵前。

    家人聽到動靜,這時候都來到了門口。

    “小諾,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嗎?”侯馨蘭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小兒子,抽泣起來。

    “小諾,你這是幹什麽?迴來了就好,迴來就好。”外婆吳青梅激動得不行,要去扶跪在地上的小外孫。

    “媽媽,對不起。我什麽都知道了,我不該這麽對你的。我不該這麽任性的。”李小諾哭了起來。

    侯馨蘭扶起他,說道:“傻孩子,媽媽不會怪你的。迴家了就好了。快起來吧,地上這麽涼。”

    “是啊,快起來。跪在這裏像什麽樣子?”侯宗強和李正鋒齊聲道。

    “老弟,你快起來吧。”

    “臭小諾,你還不起來小小就要生你的氣了。哼!”

    李小諾慢慢站了起來,走進了屋子裏麵。

    看著這熟悉的一切,還有自己的家人,連燈光都是溫馨的。“終於迴來了!”李小諾感慨萬千。外公外婆這個時候圍在他身旁,問他在外麵過得怎麽樣,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李小然看到弟弟迴來,不有欣慰地笑了。這一件事情,終於算是告一段落了。既然弟弟已經迴了家,那麽他離家出走的原因也不用管了。

    李小小膩在李小諾身邊,氣鼓鼓地盯著他。明明就是很想他,卻偏偏不說出來。隻是一隻小手卻偷偷地拽住了他的衣服。李小諾向來就很溺愛她,又是這麽久不見了,忍不住把她抱在懷裏,親了親她。

    “疼死了。臭小諾,連胡子都不刮。以後你不刮胡子,別想親人家。”李小小嫌棄道,把小臉偏向一邊,不讓他親。

    說了大半夜的話,外公外婆迴去休息了。

    李正鋒問道:“小子,今晚在家住嗎?”

    侯馨蘭,李小然,李小小三人聽了這話一齊看著李小諾,怎麽?難道剛迴家就又要走嗎?

    李小諾道:“今晚就不在家裏住了,去外邊收拾一下東西。明天一早就迴來。”

    “這麽晚了,要不小諾你明天再迴去吧?”侯馨蘭有些擔憂地看著李小諾。

    李小諾道:“媽,你放心好了。我明天一定會迴來的。”他離家這麽久了也很想在家多待一會兒,可是事情發生得這麽突然,基地裏還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總得跟他們說一聲,別人可以用電話打個招唿,可是冷小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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