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方言酒桌上的朋友不少,平素有來往的,標榜著是他好友的也不少,但這些人麽,他看的透徹,基本上都是衝著他身後的靳家來的。


    按道理來說,如他們這樣的大家族,家中的孩子一身下來,自然有人將你眾星拱月一般的待著,處處小心翼翼,失了好些的人情味,能和你說實話的,大抵也隻有和你實力相當的人家,可這些人麽,不是和你家有利益往來,就是處在敵對競爭狀態,也不會真的同你交心如何如何。


    關於這一點兒,靳方言他爹身前便同他說,身在他們這樣的人家,是他的幸也是不幸,他雖一生下來,便不愁吃喝榮華,但大抵一輩子都不知道交心的朋友是如何的。


    靳方言對他爹的話深以為然,在他人生的前半段,他也以為自己的內心該是十分孤寂的,到了一定要成親的時候,或許和對家的小姐聯姻以換取靳家更多的好處之內,畢竟,他爹、他的叔伯都是這般一路走來,他人生路走了小半段,也沒有絲毫的起色。


    然而就在靳方言覺得,這事兒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的時候,他帶著貨物途經風冥澗地界的時候,碰上了唐淼這不靠譜的,他忘了具體的經過,但直至今日都記得唐淼當日的那一句“奉家師之命收買路錢。”,到了今日他當然知道當時是她是一句玩笑話,可他記憶猶新的是,她說的絲毫不像是開玩笑,而且聽上去是那般的理直氣壯,甚至是天經地義。


    他當時似乎一口氣就被頂了上來,愣是和唐淼頂上了,那個時候,他既不知道她是風冥澗的少尊主,她也不知道他是大夏靳家的家主,兩個互相不知道對方身份的人,誰都不放過誰,誰都不讓誰。


    旁人不打不相識,他們這麽說也不錯,但更加確切的來說,他們是不吵不相識,而且還越吵越投契,後來竟然一發不可收拾的發展成了友誼,靳方言如今想著,大抵是因為他們當時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不然說不定,誰思量著對方的身份,反而放不開,最後在對方心中也隻留下個一麵之緣的印象。


    靳方言是個實誠人,唐淼也是,所以,當發現麵前這人絲毫都不是若平時那般開玩笑,或者是在逗著你玩兒的時候,靳方言急了,他拉著唐淼坐了下來,自己坐在她的一側,但他雖著急,但還是耐著性子給唐淼遞了一盞茶,想著唐淼這憋屈又不是十分情願想說的模樣,他又吩咐了紅纓去尋幾樣甜食來,推到她的身邊,“說說吧。”


    “其實吧……”


    唐淼伸手拿了一塊糕點,不緊不慢的吃了,抬頭看了一眼靳方言,又拿了一塊,其實吧,這一下午馬吊打下來,除了知道靳方言和慕容楓之間的緋聞外,唐淼冷靜下來覺得,自己來找靳方言,委實衝動了些,可現在人都在靳家了,她在想迴去,好像又忒遲了一些。


    她躊躇再三,終於一五一十的說了,說完,自己又有些不好意思,便拿著糕點低著頭,慢吞吞的啃著糕點。


    “所以,你是跟我說,其實這麽長久以來,我都是拿著一個妹子當兄弟來看待!”


    靳方言一巴掌拍在案幾上,整個人騰地站了起來,瞪著一雙眼睛,十分驚異的看著唐淼,可這人絲毫沒有一點兒騙了人該有的自覺性,隻一個人慢吞吞的啃著糕點,糕點屑一點一點兒洋洋灑灑的掉在她的腳下。


    唐淼聽到靳方言情緒十分波動的聲音,啃了半塊糕點,偷偷瞄了一眼手上的另外半塊,茫然抬起頭來看靳方言,她說了她是女孩子的事情了麽?


    眨巴眨巴眼睛,她說了昨天晚上姬若離危險時刻的事情,也說了他跟她求親的事情,然後再說到今日的時候,似乎也說了今天他們故意設計她穿女裝的事情。


    眼軲轆轉了一圈,她發覺,自己好像確實是說了這話,便十分認真的點了點頭,“理論上來說,是這樣沒錯。”


    “什麽叫理論,感情我被你騙了這麽久,虧我還……”


    靳方言正想著討伐唐淼,可她又低下了頭,一個人默默的啃著剩下來的半塊糕點,這事兒雖是唐淼錯在前,但他微微震驚之後,便也沒有了什麽感覺,畢竟,他曾經想過,唐淼這模樣,作為一個男人委實怪異了一些,雖然她同唐毅長了一樣的麵孔,但唐毅勝在人高,文文弱弱的氣質配上這麽一張臉,倒也沒什麽,但唐淼的身高,說實在的,雖然比姑娘家高一點兒,但卻比男人要矮許多,這看著便怎麽都不是個事兒。


    如今知道她真就是個女孩子,他看著她倒是忽然間又順眼了許多,在看她一點兒都不頂他的模樣,想起平素這人囂張的模樣,心中的火氣早就一點兒都不剩下了。


    他歎一口氣,重新坐了下來,“所以,你是想說,謹世子不是,是咱太子給你求婚,你卻不想答應他?”


    “我也不是不想答應他,隻是,隻是他問了,我楞就是說不出口。”唐淼想了想,又道,“你也知道,我這人一貫有什麽說什麽,現在反倒是迴答不上這直白的問題的,你說我是咋了?”


    她兩手扒拉在案幾的一邊兒,嘴角還殘留著些碎屑,眼裏帶著十分的不解看著靳方言,不說還真有點兒像迷失了的孩子,或者說,她現在就是有些茫然和迷失。


    靳方言看她兩眼,伸手猛地彈了她的額頭,“我當你是咋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弄了半天,是你在這兒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咋是亂七八糟呢,你看看我平時多麽灑脫的人,做事兒從來不拖泥帶水,可是我現在連一個問題都迴答不上來了,關鍵是其實我的心裏是不抗拒的,但我就是說不出口,唔,你說我這能算是沒事兒麽!”


    唐淼憋屈的吹了吹自己額前垂下的發絲,這事兒便算的上是一件可大的事件了,須知她從沒有這樣過,這難道還不算是大事麽,她都不正常了!


    唐淼水汪汪的眼睛就那麽盯著靳方言,盯得他渾身都不自在,靳方言想想,唐淼說的確實不錯,她自己意識到自己和往日不一樣,卻一點兒原因都不知道,該也是急壞了,這還真不能怪她。


    若是往日,唐淼眼眸中一派水汪汪的,靳方言也隻當是一個年輕小子再給自己撒嬌,雖說不反感,但總要反駁幾句,男人撒嬌算是什麽事兒,但自從他剛才知道唐淼是女孩子之後,這感覺,便在瞬間發生了巨大的轉變,他連聲音都比平時軟了許多。


    本來他想像以前那樣揉揉唐淼頭頂某一片的秀發的,但想想,這動作似乎太過親昵,便又轉而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沒事兒,你這才哪兒到哪兒,有姑娘家為了個男人瘋癲的都有,你還能清楚的發現自己在改變,你這算是十分正常的。”


    “還有人瘋癲?”唐淼一副不可思議的看著靳方言,這事兒她雖然聽說過,但沒見過,聽靳大爺這浪子這麽一說,似乎又十分的可信,莫不是感情這事兒,其實十分的危險!


    唐淼的眼中猛然升騰起了警戒的神情,靳方言忽然發覺自己說中了話,若是唐淼真被他幾句話改了原來篤定但是沒說出口的話,靳方言眨了眨眼,似乎已經預見了姬若離拿著青霜劍指著他胸膛的畫麵,趕緊又道,“沒有那麽誇張的,我說的是那種不顛不實的男人,你看咱太子能是這樣的人麽,就他迴來這幾年,身邊一個紅顏知己都沒有,唯一的一點兒風月,還都是跟你有關係的,這事兒你放心。”


    唐淼笑著點頭,“你說的也是,我家阿離確實是個極為靠譜善良的人。”


    靳方言忍不住白了一眼唐淼,說到姬若離就知道誇人家,姬若離此人迴大夏之後,麵上雖然什麽都沒做,可背地裏做了多少真沒人敢說,不然哪怕是皇上開口,這太子之位是這麽快就能坐穩的,他背地裏的威懾力肯定是擺在那裏的,說這人靠譜,靳方言還能接受,可說姬若離善良,他委實不敢苟同,但現在他也不敢再說什麽,人家小兩口現在濃情蜜意,就唐淼是個情感一場遲鈍且空白的人,萬一說的不好,給影響了什麽,他這罪過可就大了!


    “靳方言,那你說我這是咋了?”唐淼依舊鬱悶,將問題又給拋了迴來。


    “你啊,你這就是姬若離忽然給你說這事兒,你雖然心裏同意吧,但其實內心還是驚訝的,心中的那股驚訝勁兒沒過,所以啊,才會這樣的!”


    “呃……我怎麽覺得不是啊!”


    唐淼歪著頭看著他,想著好像不是這麽迴事兒耶,她還準備在說什麽,靳方言搶先道,“怎麽不是這麽迴事兒了,就是這麽迴事兒,我跟你說啊,這都是正常的,你要說不信,等過了幾天,你心裏那個震驚和興奮勁兒過去,你在看看嘛!”


    “呃……”


    唐淼依舊覺得這答案不大靠譜,但姬若離已經站了起來,順手將她也帶了起來,“我今天晚上要請慕容小姐下館子,作為我的好兄弟,我就不留你了,你還迴去陪著太子殿下。”


    “可我……我怕建了姬若離,他又問我!”


    “那你就迴摘星樓看看去,乖,紅纓,送客!”


    不等唐淼反應過來,他便喊了紅纓,轉身迴屋的時候,他不忍心的拍了拍胸口,罪過啊,他竟然對自己的好朋友撒謊了,罪過,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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