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樓按照唐淼之前的吩咐,將綠柳居和旁邊的如意居打通和合為一處。


    兩棟建築離得本來就不遠,是以工匠便直接在兩棟主樓的牆麵開了口氣,別出心裁的搭了兩座交錯的廊橋,一座從綠柳居的高處通往如意樓的低處,另一座反之亦然。


    期間內飾風格也一並換做了新的,沒有之前花街紙醉金迷的脂粉氣息,但是添了十分的雅致。


    屋內擺上了應季的鮮花,根據時辰的不同,燃起不同的熏香。


    亭台樓閣中,擺上了不少供人賞玩的文雅之物。


    閣樓高處,壤室琴聲滿,入耳澹無味,愜心潛有情。


    大抵是因為摘星樓住進了人,添了些人氣,愈加顯出摘星樓內的清雅氣息。


    白蓮忍不住抬頭,正在撫琴的男子二十出頭的年紀,容貌清秀中帶著淡淡的媚態,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些飄逸,生出些羽化的錯覺。


    聽桃花說,男子花名喚做葉仙,是今天一眾入住摘現樓的頭頭,舉手投足見,自有一番不同。


    她的視線正好和葉仙的撞在一起,琴音戛然而止,葉仙衝她笑了笑,拽著衣袍起身,“東家來了?”


    “嗯。”唐淼輕哼了一聲,也不抬頭,卻是調侃道,“仙兒,你最近長本事了,竟然連個人都看不好。”


    葉仙抬手撐著圍欄,翻身躍下,飄逸的布料在半空中格外的風采,他麵上掛著漂亮的微笑,仿佛真的如同一個謫仙一般。


    片葉沾地,風過無聲,他輕輕柔柔的落在唐淼和白蓮的跟前,連地上的一片灰塵都沒有揚起。


    白蓮看著麵前的葉仙,漂亮的小臉因為震驚而久久不能迴過神來。


    “嚇著了?”


    葉仙好看的臉迫近到白蓮的眼前,她隻感覺自己不知道該如何作答,隻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他纖長的手指滿滿的移到她柔軟的唇瓣上,白蓮感受到葉仙溫熱的氣息不斷的靠近自己,“姑娘,在摘星樓看到了些什麽不該看到的,記得要保密哦!”


    唐淼抱著胳膊看著葉仙,“仙兒,沒事別賣弄風騷,我這摘星樓可還沒有開業呢。”


    “東家,我這還不是看這姑娘眼生,怕她的心跟麵兒一樣的生,幫您提個醒麽?”葉仙幾步退到唐淼的跟前,眼中警告的冷光卻不似他說出的話一般溫熱。


    “白蓮,這小子在江湖上有個諢號叫白砒,這摘星樓我交給他全權打理,你出生花樓,在裏麵也可以協助他,不過他的話,你最好聽著。”唐淼淡淡道。


    砒霜別名白砒,古服食方亦或用之,必得此類,乃可入藥。其市肆所蓄,片如細屑,亦夾土石,入藥服之,為害不淺。


    白蓮生在花樓,卻對砒霜這一次不甚了解。


    此一詞等同於劇毒二字。


    她忍不住衝葉仙又看了一眼,是在很難想象,麵前這個看著無害的男人,竟又這樣一個可怖的諢號。


    葉仙嗔怪道,“東家,我第一天接手摘星樓,本來還想拿這個花樓姑娘消遣消遣,你倒好,直接揭了我的老底。”


    白蓮能做唐淼的丫鬟,純屬意外,她自己心中清楚,若不是唐淼在謹世子的跟前捏造了一個唐水出來,她怕早就不知道去了什麽角落裏。


    這些天流雨對她還算是不錯,但僅僅是處於基本的禮貌,而唐淼其他手下,包括桃花在內,並不相信她,甚至還帶著些敵意。


    白蓮不知道葉仙口中的消遣,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含義,她的頭皮忍不住發麻。


    唐淼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高枝,可白蓮到了今日也明白,這根高枝她根本攀不上。


    撇開唐淼的個性不談,她身邊的手下各個都不是善茬,她甚至相信,隻要自己出現任何他們認為不對勁的地方,他們會毫不猶豫將她這麽個如浮萍一樣的花樓女子除去。


    “主子,白蓮之前誤入花樓也是身不由己,但白蓮自從跟了主子,就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還請主子放心,白蓮會做好自己的本分。”


    她曲了膝蓋跪在唐淼的跟前,心中還是止不住的狂跳。


    白蓮深刻的明白,唐淼這根高枝其實是個深淵,她既然進來了,就沒有跳出去的可能,為今隻有得到她的信任,方才是自己最好的出路。


    “人還不笨,倒是個有心思的。”葉仙低低一笑,不知道是在誇獎,還是在嘲笑。


    白蓮跪在地上不敢抬頭,葉仙的一句話,讓她的背脊一陣一陣的發寒。


    “摘星樓是葉仙管的,你找錯人了。”唐淼看了她半天,轉了身衝樓內深處走去,“仙兒,我們是不是該去看看你沒看守好的犯人?”


    葉仙上前挑起白蓮的下顎,眯著眼看著她有些驚慌的眼神,似是在歎息,“傻姑娘,你怎麽傻到去求東家的信任,你可知道東家信任的爺兒們都是些什麽人物,跟東家又相識多久,你這麽個才跟了東家沒幾天的,竟然敢當著她的麵兒表忠心求信任?”


    唐淼心雖善,但真正可以走近她內心那根底線的人,根本就沒有幾個,這花樓的姑娘還真是不自量力呢!


    葉仙不知自己是該誇獎白蓮的膽大,還是她單純的不知者不畏。


    白蓮隻覺自己的背脊上已經滲出了冷汗,她剛才莫不是真的做錯了?


    葉仙涼薄的話強烈的打擊了她的內心,她在他眼眸中看到的是不信任和嘲弄。


    大抵如同她這樣的小人物,他根本看不上眼吧。


    白蓮心中想著自己剛才的舉動,大抵將自己打入了一個萬劫不複的深淵,她甚至心灰意冷的等待起葉仙對自己最後的判決。


    “罷了,你去梳理梳理上京城內達官顯貴的資料,尤其是我們另外兩家競爭對手的客源,若是有查不到又覺得相當重要的,便來告訴我。”


    抵在下顎上的力道徒然一鬆,白蓮頓覺自己周身的空氣都被人抽幹了一般,她無力的癱倒在地板上,呆呆的看著葉仙離去的背影,隻覺這人好生的奇怪,她分明在他眼中看出了對她的不屑,她也清楚的明白,剛才葉仙的力道在多那麽一分,她下顎的骨頭就會碎裂,他突然放棄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白蓮一手撐著地麵,勉強站了起來,她看著葉仙消失在拐角處的迴廊,那一處是摘星樓的禁區,如今的她,顯然沒有這個資格。


    葉仙追上唐淼的腳步,輕車熟路的擰開迴廊處掩藏的機關,他從旁取了火把,先一步領著唐淼往內裏走。


    “不錯麽,這麽快就熟悉了摘星樓。”


    唐淼跟著他走下地道,摘星樓的前身是兩大有名的花樓,規模都不算小,所以地下空間十分大,挖空之後在經過改建,地下的規模和地麵上的幾乎差不多。


    “東家說的什麽話,情報收集和掌握分析,難道不是我們的本職工作麽,若是做的不好,東家怕是饒不了我們。”


    葉仙抬步繞到一石柱的後麵,幾下動作,又開出另一條暗道來,“東家,小心台階。”


    摘星樓表麵上是做著小倌館的生意,時機上是唐淼在上京城建設的一處秘密分舵,獨立於風冥澗之外,隸屬於唐淼和君非白二人的情資集散地。


    君非白是為了容淺,至於唐淼麽,動機就不得而知。


    穿過百十台階,繞過幾處門扉,唐淼一眼便瞧見靜候在一邊兒的桃花。


    “主子,那冒充騎兵營的男人其實是被人殺害的。”


    桃花上前,一手奉上一枚銀針,“那男子迴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可過了不久便抽搐不止,最後口吐白沫而死,我在他脖頸處找到了這枚銀針,他傷口處已經發了黑。”


    唐淼一手捏著銀針嗅了嗅,銀針上彌留著些魅惑而清幽的香氣,“曼陀羅和鬼母草,真是個新奇的搭配!”


    “那男人死的時候,死相估計……斯……”她忍不住扶額,似乎真的看到了那男人死前的模樣。


    一番想象之後,唐淼鬆了手,側著臉去看葉仙,“你們帶我來這裏,是找到嫌疑人了?”


    葉仙道:“東家,今天和屬下來的,隻有自家兄弟,我們按照東家的意思都沒有出手,除了和那男人過招的薛紫衣。”


    “薛紫衣?我怎麽沒聽說過這人的名字?”


    “東家,我迴摘星樓核對人名後,也發現他不是我們這批人的同期,和帝君從旁處抽調來的人馬也不是一路人,而且今天隻有這薛紫衣同那男人交過手,要說有機會,也隻有這個人有機會。”


    桃花忽然道,“主子,薛紫衣這個名字,我好像有點印象。”


    唐淼和葉仙同時看向他,他思索一番,忽然道,“主子,是,是那批貨,上次在風冥澗截下的那批貨,上麵的名單中好像就有薛紫衣的名字。”


    “那批人不是應該從燁國過來麽?”


    唐淼擰眉,風冥澗截下這貨的時候,她也是一時興起,跟君非白合計了正好混在葉仙這些人中,假亦真時真亦假,這掩護也算是打的好。


    這批貨物當時是唐淼親自處理了交給君非白的,燁國和天麟是兩個方向,一來一去,算上時間該也是合不上,桃花疑惑的撓了撓頭。


    “算了,桃花你去問問瘋丫頭那兩個手下,看看他們這一路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不尋常的事情,那男人易容術雖然高明,但總要有時間取而代之才是。”


    風冥澗幾路人馬開戰不說,有人不遠萬裏的追殺這薛紫衣,看樣子,該是個人物呢。


    她眯了眯眼,“仙兒,你要我見得,可是薛紫衣?”


    “東家聰明。”葉仙一手推開石門,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


    唐淼幾步跨了進去,四周的牆麵上各鑲嵌了一顆夜明珠,將室內照射的猶如白晝一般,絲毫看不出地下的陰暗。


    她瞧了一眼四周,大到桌椅擺件,小到筆墨紙張,無一不是考究的好東西。


    薛紫衣人如其名,一身紫色紗袍,頭上卡了一支漢白玉的簪子,典型的書生模樣,卻又隱隱帶著些氣勢,將自己與普通書生區別開來。


    可唐淼的注意力並不在薛紫衣身上,她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他一雙骨節分明的手,那下麵的桌子,雖沒有雕花,隻是一個光麵的桌子,但從色澤上來說,該是上好的金絲楠木桌吧。


    她眼角忍不住抽了抽,“仙兒,君非白是在跟我比誰更闊氣麽?”


    摘星樓既然是君非白和唐淼的合作項目,在裝修上也是兩人共同出力,地麵上的由唐淼負責,地麵下的則是君非白負責。


    君非白在上京城中這些日子,正好清閑的很,所以地下密室的建造,他參與了八九成。


    唐淼素來是個懶到骨子裏的米蟲,君非白來做監工,她幹脆做起了甩手掌櫃,一次也沒有來看過。


    如今真的見了摘星樓的實體,她生生的被君非白的闊氣驚嚇到了。


    她隻知道便宜師傅闊氣,如今看來,君非白這廝也是有的一拚,土豪的世界果然不能理解!


    葉仙想了想迴道,“東家,帝君可是一國之主,財力自然是我們比不了的。”


    “你說的很有道理!”唐淼深以為然,以後跟君非白做生意,一定要提價!


    葉仙陪著笑,隻是覺得東家麵上的笑帶著些不同的味道。


    在薛紫衣的跟前坐下,唐淼將手中的銀針撂倒薛紫衣的跟前,“這根銀針是你的吧?”


    薛紫衣笑著反問,“東家何故會認為這是我的東西?”


    “別喊我東家,我可當不起啊!”唐淼笑著擺手,“我這裏所有的人都身價清白,斷不會遭到旁人的追殺呢!”


    “如果說,殺手出身、雙手染血算是出身幹淨的話,少尊主的品味還真是獨特呢!”


    薛紫衣淡淡的看著唐淼,仿若一個站在局外已洞悉一切的高人。


    葉仙眸中一愣,右手飛鏢已然在手,薛紫衣的餘光瞥見他袖中的寒芒,忍不住輕笑,“少尊主身邊的人殺氣還真重,但凡有人知道少尊主的身份,都要殺了麽,天下之大、幽幽九州,那麽多人,少尊主殺得過來麽?”


    “薛紫衣,求人之前,不要把自己的姿態端的太高。”


    唐淼亦是一笑,她伸手拿出葉仙手中的飛鏢,重重的撂在薛紫衣的麵前,“我家下手不太喜歡敵暗我明,而且圖省事兒,最喜歡趁人之危,反正不管怎麽樣,都是要殺人的話,誰還在乎細節和君子之道?”


    光潔的桌麵因為飛鏢尖銳的棱角,被劃出了一道難看的印記,看在眼中十分的礙眼,看著薛紫衣的眸子不由的一緊。


    “主子。”


    室內一片靜默桃花從外頭走了進來,在唐淼耳邊低語了幾句,她麵上豁然開朗,“紫衣侯當真好雅興,不過我聽說秋楚太子好像就在城中,你說我要是把你賣了,會怎麽樣?”


    “少尊主何以肯定我就是紫衣侯?”薛紫衣麵上依舊一派鎮定。


    “首先,你這假名兒起的不好。”唐淼笑眯眯的看著他,笑的有些小人得誌的模樣。


    “天麟盛都到上京城,必須經過秋楚的地界,瘋丫頭的兩名手下已經說了,他們一路上行進都沒有任何異常,唯獨在途徑秋楚的時候,遭到了山賊的襲擊,其中一名同伴也是在那個時候消失的,剛才我家有個哥哥無意中發現了那男人的身上有秋楚太子府的刺青,而且,那人死在曼陀羅和鬼母草的毒針下,這種手法在九州內並不常見,我便宜師傅的古怪典籍上說到,秋楚趙家運用的最是得心應手,秋楚太子南宮焱算是個人物,逼他殺人的,除了身為政敵的你,好像沒有旁人了吧。”


    薛紫衣既不否定也不肯定,隻是彎唇道,“老尊主的典籍還真是包羅萬象,可說我殺人,你有什麽證據?”


    “鬼母草配曼陀羅,超過一個時辰,香氣就會揮發幹淨,可是還有一點很多人都不知道。”唐淼忽然伸手抓住薛紫衣的手腕,“鬼母草興味獨特,若是碰上付陽草的汁液,就會泛起紅色,你說你說用哪隻手下的毒呢,還是我們兩隻都試試,紫衣侯?”


    她挑釁的衝他抬了抬眉梢,跟她論旁的她不管說,可是論醫術,還真沒什麽人能超過她的,就是有這個自信!


    “哈哈哈。”薛紫衣仰頭大笑,“那倒不必做到這麽絕,留些情麵我們日後也好相見。”


    “誰要跟你相見,仙兒送客!”


    她厭惡的搖頭,薛紫衣這號人物把自己高高端起的模樣就讓她十分的厭惡,揣著明白試探她幾斤幾兩?


    這輩子都沒被人這麽試探過,他愛看的起誰便看的起誰去,別在這兒礙她的眼就行。


    薛紫衣不急不緩的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少尊主,也許這個會讓你改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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