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


    靳方言蜷曲了食指,用關節處輕輕的敲擊著擱置茶盞的小幾,眼中狡黠的光芒完全藏不住,“我讓人把越王妃中毒的事情傳遍上京城,你記得要好好的前去治病,不要大張旗鼓,但也不要太低調,雖然玉麵神醫的名聲響,但該有的傳言還是要有才好。”


    所以說,靳大爺在這一行混了這麽多年,除了祖上積德,跟他自己的黑心本質完全離不開。


    唐淼微微眯了眼,迴以微笑“多少?”


    靳方言伸手比了個八,“八百吧。”


    “靳大爺,我聽說上京城最近有拍賣會。”


    她波瀾不驚的開口,眼中淡漠如水,若隻看這漂亮的眼睛,倒還真是被她蒙騙過去了。


    “懂了,我在拍賣會上至少再翻個倍。”靳方言麵上自信滿滿,“至於日後麽,這物以稀為貴,沒有一倍,也有一千。”


    “洋氣!”


    唐淼點頭,兩人從靳方言手下取過早已備好的薄酒輕碰。


    流雨看著兩人一臉微笑的模樣,雖然知道自己心裏的想法不太好,但他算是見識到什麽叫狼狽為奸了!


    “今天天氣真好。”唐淼鬆了酒杯,“話說,流雨,你們想到自己錯哪兒了麽?”


    流雨沒沒料想到唐淼會來這麽一轉折,當場有些懵,他錯哪兒了?


    他左思右想,實在覺得自己的腦子轉不過彎來,也達不到唐淼的境界,最終乖乖的搖頭。


    “我說你們笨那,來找我不會低調一些麽!”


    她霍的站了起來,奔著不遠處的龐然大物走去,忍不住激動的揮舞著自己的手臂指向那黑漆漆的大船,“你說,你們這是想讓小爺我在京中的消息瞬間傳遍整個上京城是不是?”


    尤其是姬若離那個陰謀家,他都派人查桃花和流觴了,可不就是懷疑唐水就是她麽。


    流雨倒還真是不嫌事兒大,直接把風冥澗的船開來了,還插著那麽大一麵旗幟,若哪天和那陰謀家狹路相逢,她去哪裏給他大變一個活人出來!


    流雨和眾人瞥了一眼身後的船,這不對比不知道,一對比方知,他們似乎是有些招搖了。


    “唐少,你這次還得誇誇你家下人,這可不是替你好好的造勢了麽?”


    靳方言出人意料的替流雨等人說好話,瞬間贏得幾人的好感。


    “靳大爺,你還真是在銀子麵前,什麽都不管了。”


    唐淼冷眼諷道,他卻並不生氣,“我說唐少,大家彼此彼此。”


    “話說,你不是一直都是船到橋頭自然直的麽,真要被揭穿了,你有不會少一塊皮,這次是怎麽了,瞞了人心虛了?”


    靳方言一語畢,支著下巴看她,唐淼被他這麽一說,竟真的十分不自然的別過臉去,看著怪是別扭的。


    其實靳方言說的不假,若真的被人發現,她承認了倒也好,可唐淼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心裏別扭的奇怪。


    她因為昨天姬若離這陰謀家誤傷了他,心裏不舒服的厲害,而且他竟然真的沒有認出她來,一想到這一點,心裏就十分的不爽利。


    一想到這些,她就不想跟姬若離相認,可一想到流雨這般招搖過市,增加了她被識破的可能性,她竟然又有些欺騙姬若離的負罪感。


    這兩種心情分別占據了她的左腦和右腦,且兩方勢均力敵、不相上下,直接導致她越來越古怪矛盾的心情。


    她不答話,靳方言也不追問,唐淼扣了流雨下來,打發了眾人離開。


    靳方言提議她繼續遊船,她竟也是沒有意見,隻茫然的點頭,這讓靳方言頓時對唐淼和姬若離之間的奇怪的兄弟情更加的感興趣。


    **


    臨近晌午,太陽爬上了最耀眼的位置,一道一道的金芒強烈的刺激的人們的眼球,給大地上的所有事物鍍了一層光暈外,更加增了些溫。


    除了樹上不知疲倦的知了外,在沒有其他生物的響動,花街處在一天中最為蕭條的時候。


    段三不知是被唐淼嚇了,還是被靳方言昨天的陣勢嚇破了膽子,對於唐淼的要求,他絲毫不敢怠慢,當晚就直接將綠柳居的地契交了出來。


    至於剩下的銀錢,他說是放在一處的地庫中,帶著人去取了,流觴也不怕他跑了,連個看著的人都沒有叫過去。


    唐淼說了要將綠柳居改成小倌館,除了被唐淼“另眼相看”的白蓮外,流觴準備了銀錢,盡責的遣散著綠柳居的每一個姑娘。


    流觴拿著賬簿,“枝柳姑娘,這裏是一百兩紋銀和你的賣身契,從此你和綠柳居就在沒有任何的關係。”


    “這位爺,難道真的沒有什麽需要枝柳做的麽,哪怕是打雜的也可以。”


    被點名的枝柳拿著帕子捂著自己的淚水,可眼淚就像是斷了線一樣直往下掉。


    流觴低著頭,翻閱賬簿的手頓在原地,枝柳看了一眼站在流觴跟前,陪著他一塊兒遣散姑娘們的白蓮,她身上已經沒了濃重的脂粉氣,但一臉趾高氣昂的樣子,讓人十分羨慕。


    上京城花樓間有不成文的規矩,各大花樓間不得相互挖人,也不得使用別家的姑娘,他們要是今日被逐出去了,在上京城絕沒有生存的地方。


    她想著昨兒那公子看著非富即貴,若是可以留下來,運氣好的話,被招了做妾身,也比被人遣散了,到外地的名不見經傳的小花樓從操就業的強。


    她觀察著流觴,他始終沒有抬頭,手上也沒有動作,她以為他是心軟了,更加賣力的哭訴,“這位爺,我看您也是那位東家得力的手下,您就幫著說說好話,給我們這些可憐的姑娘一條生路吧,哎,嗚嗚嗚,我們都是可憐的人那,嗚嗚嗚……”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身後的姑娘有不少人跟她一個想法,各個都仗著自己還有幾分的姿色,竟都齊齊的圍在流觴的身邊。


    人在攸關生存之道的時候,總會表現的一場的勇敢,大抵這些姑娘們也是如此。


    她們本懼怕流觴身上冷斂的江湖氣,可被綠柳這一哭,竟都激起了心中的那口氣兒,竟然都不害怕了。


    她們有人拉扯著流觴的衣袖,有人扒拉在他麵前的抬子上,或是拋媚眼、或是撒嬌,綠柳居的大廳內,上演著千嬌百媚的姿態。


    “流觴,我那兒處理完了,你怎麽樣了。”


    桃花從旁邊的如意居走了進來,就是昨日唐淼向靳方言坑來的那一間。


    要說崔叔的辦事能力還真不是一般的高,如意居的生意本來十分的好,老板斷沒有可能將這地方拱手相讓,可崔叔不知跟人說了什麽,三兩句話竟然搞定了。


    因為唐淼想要打通兩間花樓的主意,桃花和流觴兩人分工,他直接領了如意居的遣散活計。


    也不知道是因為桃花扮女人久了,還是因為她是個女人家的打扮,那些姑娘遣散時,雖各個麵帶梨花,可卻沒有人大吵大鬧,頂多是抱怨幾句,桃花的遣散工作竟然做的十分的快速和簡單。


    是以,他前腳還沒有踏進綠柳居,耳邊傳來的女聲,或嬌媚、或婉轉的,已經讓他見識了一番新的天地。


    “這位爺,您就讓奴家留下來吧,奴家必定當牛做馬伺候您。”


    “爺,您要是不留我下來,我、我就死給你看,嗚嗚嗚……”


    “爺,您就讓人家留下來嘛,好不好嘛……”


    ……


    人家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麽多女人在一起,兼職就是直麵人生百態啊!


    桃花抽搐著眼角衝著流觴看去,他一個人被一幫子女人圍在中間,衣袖被人扯的來迴晃動,黑色的眉毛明明已經擰成了川形,卻一直隱忍著,沒有發作絲毫。


    堂堂流觴也有今日,可算是給他逮著了!


    桃花心中一樂,他得意的走到流觴跟前,“流觴,怎麽了,主子是讓你遣散人員,可不是讓你跟這些姑娘風花雪月!”


    “你看我這像是風花雪月麽?”


    流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拂袖一揮,震退了身邊的姑娘們。


    姑娘們不妨他忽然間掙開她們,驚慌失措間,一個拉著一個,或交疊著,或互相絆著摔到了地上。


    臉上片刻的茫然和恐慌後,竟都啪嗒啪嗒的哭了起來。


    聽著耳邊震耳欲聾的啼哭聲,流觴嫌惡的掃了一眼地上的鶯鶯燕燕,他還真是處理不來女人的事情。


    “你來!”他凝眉指著站在一邊看戲的白蓮,惡狠狠的道。


    白蓮很有眼力見兒,她知道昨兒在唐淼那裏沒有討到好,如今不能在得罪了她的手下。


    她笑眯眯的迎上流觴嫌惡的眼神,從他手中接過賬冊,“爺,您先到外麵透透氣,這種難纏又無聊的活計不適合您,我來處理就好。”


    她今天素顏,雖不急屋內哭哭啼啼的那些女人妝容精致,但反倒襯托出些簡單樸素。


    流觴被這些女人吵的頭疼,如今看著白蓮的笑容,沒有了昨天的誇張諂媚,簡簡單單的微笑,倒是更能討人歡心,他簡單的迴了他一個笑容,大步衝著屋外走去。


    白蓮本就出生花樓,應付這些女人,自然有一套十分見效的法子,桃花覺得自己在裏麵也幫不上什麽忙,後腳跟著流觴出了門。


    “兩位小哥,正好看到你們,我就不進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出來,正好趕上段三帶著人抬著箱子過來,他恭恭敬敬的衝桃花了流觴彎了彎腰,指著身後的箱子道,“兩位,這裏一共是一萬九千九十三兩的黃金,您二位要不要點點?”


    他微微揚了手,身後兩人立刻將箱子打開,黃燦燦的金錠在陽光下,更加的刺眼。


    流觴清掃了一眼,直接將箱子合上,“勞煩小哥幫我將這些黃金抬到綠柳居中去。”


    他轉身衝段三道,“我猜你也不敢作假,就算你不賣靳家主的麵子,我家主子也有的是辦法找到你。”


    段三虎軀一震,立刻擺手,“不敢不敢,我段三知道怎麽做人,靳家主的朋友當然也是我得罪不起的人物。”


    抬箱子的兩個漢子從綠柳居內走出,段三仿佛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他立刻衝著桃花和流觴告辭,“兩位小哥,段某這就走了,從此絕不會再出現在上京城內。”


    段三腳下生風,走了不到兩步,腳下竟不自然的打結,狼狽的摔了一跤之後,立刻站了起來,火急火燎的奔了起來。


    桃花雙手環於胸前,“哎,你看看那段三被嚇的,我們主子有那麽恐怖麽?”


    “你還真敢說,我要是告訴了少主子,我看你啊……”


    流觴欲言又止,桃花鬱悶的看著他,“我都做了這麽些年丫鬟了,難道還不夠,你這什麽心態!”


    “誰讓你是主子看上的丫鬟啊,管這一點就……”


    “哎呦喂,我的腰啊!”


    流觴話還沒有說完,迎麵有一大爺,手上的拐杖沒使上力,一腳踏空,重重的向著二人摔了下來。


    他痛苦的扶著自己的腰,一手摸索著已經被摔遠的拐杖。


    “大爺,您沒事吧。”


    桃花一手撿了拐杖遞到那大爺的手中,一麵關心的詢問。


    那大爺伸出顫顫巍巍的手,抓住桃花手中拐杖的同時,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謝謝你啊,姑娘,你真是個好人啊。”


    “沒事兒,大爺,您沒摔著吧?”


    桃花依舊關心的問道,一手順著那大爺的手,幫著他抓好手中的拐杖。


    那大爺兩手扶在拐杖上,站穩後,他虛著眼抬頭,看了許久,“姑娘啊,這家花樓是要換東家麽,怎麽我盡看見姑娘往外走啊!”


    桃花點頭,“是啊,我們東家接手了,要做些改動。”


    “哦哦。”那老者點頭,有去看桃花,“姑娘,我聽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


    “是啊,我們……”


    “老人家,我們從燁國來的。我家東家做些行腳買賣,年前我家姑子嫁到這來,我家東家跟她姐弟情深,放心不下,就打算將生意重心挪到上京成來。”


    流觴笑著打斷桃花的話,他大步上前,一手將桃花攔在懷中,“這不,我家東家讓我們夫妻先把這店盤下來,先試試看能不能成。”


    “嗬嗬,原來是這樣啊。”老人掃了眼流觴和桃花,讚道,“您二位還真是郎才女貌,相信一定可以把生意做得紅火。”


    “那就借大爺您吉言。”桃花麵上微笑,藏在暗中的手狠狠的掐了流觴的腰。


    “好了,你們忙吧,我不叨擾了。”


    “大爺您慢走!”流觴憋著痛笑眯眯的看著那大爺。


    那大爺一轉身,桃花正欲伸手反抗,流觴已經先一步摔開了他。


    他咬牙切齒的瞪他,“流觴,你……”


    “難道你沒看出來,這人是故意來打探消息的麽?”


    “一個大爺還能打探什麽消息?”


    “一個步伐沉穩的下盤高手,卻是個連走路都要喘氣的大爺?”


    流觴挑釁的抬眉,不等桃花言語,他已挪到他的身側,“你等會兒讓人取了銀錢存入錢莊後,在這裏等我,怕是有人盯上我們了,我先去查探一番。”


    桃花深知此事怠慢不得,他也不和流觴置氣,“我懂了,你自己小心些。”


    流觴衝他點頭,飛快的掠了出去。


    他跟著那大爺繞過了三條街後,那大爺的速度越來越快,且在不斷的重複著之前的路。


    流觴的唇角忍不住上揚,這大爺果然不簡單啊!


    他掃了一眼四周,已經被人帶到一處偏僻的巷子,四周荒蕪一人,在上京城繁華的巷道中顯得獨一無二。


    老人的伸手較之前更加的快,他飛身掠上牆頭,如一隻獵豹般衝著一個身前的方向奔去。


    流觴緊隨其後,接著牆頭的磚塊大段大段的飛躍,距離那老人半米遠的距離時,他右手使力,用佩劍的末端擊打牆頭灰色的磚瓦,借著慣性,他側翻而起,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成功的攔在老者的跟前。


    他抱劍胸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對麵滿鬢斑白卻身手矯健的男人,“大爺,我們或許該談談?”


    “哼。”


    那大爺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他左手握著拐杖的一端,右手輕輕的轉動杖柄,一把細長鋒利的軟劍橫空出世。


    他麵色一擰,提劍衝流觴攻來,他招招狠辣,兩人在牆頭纏鬥數十招,軟劍與長劍時而交纏扭曲,時而火花四射,如兩頭猛獸般,互相撕咬、各不相讓。


    **


    上京城郊


    “快些,在快些!”


    段三出了城,卻依舊催促著車夫趕緊趕路,車夫被他催促的有些不耐煩,“三爺,這已經夠快的了,不能再快了!”


    段三顫抖的看著手中的信箋,眼中驚恐越發明顯,他幾乎是吼叫出聲,“不,再快些,快些!”


    “切,不就是靳家主趕出城了麽,至於怕成這樣麽?”


    車夫悶哼一聲,可這有錢的是大爺,他還是猛地抽動了手中的馬鞭。


    馬車飛快的在郊外的官道上行駛著,不出片刻,有官兵模樣的人示意車夫改道走小路。


    “操!本來就沒賺幾個錢,走小路還要繞路,真是倒黴!”


    車夫罵罵咧咧的改了道,行了不到一裏地兒,馬兒不知怎麽受了驚,一頓亂踢馬蹄,他都被驚得從馬上掉了下來,摔了個鼻青臉腫。


    “有沒有搞錯!”他揉著屁股站了起來,一看地上的鐵釘眼睛都直了,“哪個喪盡天良的,竟然給老子放……啊!”


    他話還沒有說完,隻覺脖子上一涼,瞪大著眼睛,直直的衝地麵栽去。


    段三聽到車夫的喊叫,在馬車內驚得不敢做聲。


    車簾忽然被人從外麵撩開,他眼前一陣刺痛,飛快的退後,身子抵在了車廂的木板上。


    “你繞了我吧,我什麽都不知道!”段三驚恐的看著對麵坐於馬上的男子。


    “我們主子是看的上你,才讓你運送那批貨,可惜啊……”


    男子聲音一沉,又是一聲尖叫,世界再一次恢複平靜,四周彌漫著濃重的腥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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