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遊俠,你站在最後方全力輸出;那個戰士你幫他擋著點傷害。”魔法師什麽情況都沒有了解,一上來就指指點點。 然而那個遊俠擅長遊走,戰士擅長進攻,能力和魔法師的安排相差甚遠,他們都不滿意地朝魔法師抱怨著,可是他仍舊我行我素。 “配合不就是要按照隊伍進行調整嗎?隻擅長一種作戰方式那跟廢物有什麽兩樣?”魔法師翻了個白眼,瞅向紀遲,揚著下巴道,“你到底是什麽?穿著法袍還帶著劍,到底是魔法師還是戰士?” “哼,別又是什麽雙職業學生……”魔法師翻了個白眼,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酸意,“動不動就雙職業,搞得跟已經爛大街了一樣……” 紀遲站在最後,沒心情和他計較:“隨你安排。” 魔法師剩餘的諷刺被堵在喉間,不上不下卡得很不開心,他冷冷看了紀遲一眼,嘲道:“那你就進攻吧,記得求求你的隊友別打傷你哦。” 號令聲響起,兩支隊伍同一時間行動起來。 戰士們衝鋒,魔法師們吟唱,召喚者以鮮血為媒介,唿喚一頭頭怪物加入戰場……還有遊俠、潛行者,每個人都在盡情釋放自己的職業天賦。 艾文將法杖隨手一甩,一道光鞭唿嘯卷起,頃刻間就將對麵抗傷的戰士卷了扔出去,暴露出毫無防備的遊俠,被潛行靠近的刺客從身後劫持。 艾文站在原地就沒動過,他眉頭越皺越深,聖珂莉也發現了不對勁,慢慢停止了召喚。 他們都在看著紀遲——在看著眼神空洞,機械性揮舞劍鞘的紀遲。 紀遲此刻就像一個隻會舉劍抵擋的傀儡,向前一步,格擋,再向前一步,再格擋,行動間毫無靈魂可言。 “你有沒有發現……”艾文咬了咬唇說。 “嗯。”聖珂莉點頭,她也蹙眉盯著紀遲,“他又遇到什麽事了。” “總覺得他背負了很多啊……”艾文感歎。 “沒辦法,能力越大,責任也越大,所以有時候,平平凡凡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聖珂莉淡淡道。 “艾文首席!小心——”他們身後突然傳來臨時隊友驚恐的大喊聲! 艾文抬起眼,隻見鋪天蓋地的金屬錐子朝他狠辣襲擊而來,尖銳的破空聲幾乎可以震破耳膜! 艾文麵上不顯,眼中卻劃過了一絲輕蔑,在絕對的實力麵前,所有的偷襲都不值一提。 他一點吟唱都不需要準備,法杖在指尖輕巧地轉了幾個圈,一輪繁複的魔法陣瞬間在腳下綻放開來—— 射在最前方的金屬錐已經觸碰到了魔法陣的光芒上,沒來得及穿透,就溶成一灘粘稠的鐵水。 隊友們舒了一口氣,同時也更加敬畏地看著艾文——這樣強大的魔法陣都不需要吟唱,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啊…… 眼看剩餘的金屬錐也要前仆後繼融化了,偷襲不成功的魔法師麵色奇差無比,眼神一飄,遷怒吼道:“紀遲!你到底在幹什麽!” 陡然間被叫了名字的紀遲猛地睜大雙眼,他看到朝艾文和聖珂莉射去的金屬錐,眼中怒火燃起,一時間忘記了混亂的隊伍匹配—— “風掃落雪。” 他食指上的戒指化作一彎剔透的弓箭,一整扇透明的風箭扣在弦上,朝四麵八方射去! 狂風在場地間咆哮著席卷,除了艾文和聖珂莉兩人,其餘人包括邊上的導師們都被卷到了半空中,和北風中飄零的落雪一樣,在天上晃晃蕩蕩好幾分鍾才墜了下來,暈頭轉向的不知身在何方。 艾文&聖珂莉:“……” 他倆一時間心情複雜,不知應該高興還是無奈——紀遲這個痛擊隊友和裁判的舉動,屬實有些騷氣了。 等狂風平息,導師們輪流著跑到一旁吐了好久,迴來朝紀遲怒罵道:“出去出去!你這水平還混在學生裏幹嗎啊!” 拿到了敵我雙方mvp的紀遲被無情踢出了隊伍,最後場上隻剩下了一群暈暈乎乎的人和兩個大殺器,結果自然毫無懸念,那個魔法師被艾文攆著痛扁了一頓。 紀遲蹲在訓練場邊上,出神地看著他們戰鬥。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興奮難當的唿喊:“那個同學!那個同學!是我啊!發布月光鳳尾蝶委托的教授!” 藥劑師教授托著眼鏡,氣喘籲籲地跑到紀遲身邊,說:“嘿!你們抓到的那些鳳尾蝶到底是哪裏弄來的!實在是太棒了!” 教授一臉夢幻:“我從來沒見過那樣生命旺盛的月光鳳尾蝶!你要知道,月光蝶生自黑暗中的光明裏,本來是最矛盾脆弱的生命!但你們的那些完全不一樣!” “你知道嗎!如果能將它們存在的條件研究清楚,完全探索出光與暗之間相融的奧秘!”教授眼中充滿了狂熱! 紀遲本來沒在意,但聽著聽著,突然有一道模糊的念頭劃過腦海。 他愣了一會兒,然後馬上從魔法袋中取出紙筆,唰唰唰寫了好長一段話,將莎草紙胡亂折了幾下,塞到教授手中,急切道:“這是很重要的東西!待會兒請幫我轉交給艾文!謝謝了!” 他說完,一溜煙就跑遠了,留下沉浸在興奮中無法自拔的教授獨自等待。 良久,教授也漸漸平靜下來,他無聊地打開了那張本就折得不嚴實的莎草紙,皺眉辨認:“魔王……知識之神……創造之神……” “什麽亂七八糟的……”他小聲嘀咕,隨手將莎草紙折進口袋。第146章 等戰鬥學院的訓練課結束以後,藥劑師教授已經將口袋中的莎草紙忘記了,他拉著艾文興奮地問了許久,終於套出了特殊鳳尾蝶的來源。 教授夢遊般迴到自己的居所,將外套隨手掛在衣架上,被藏了半天的莎草紙這才晃晃悠悠地從口袋中飄落了下來。 “哦!”教授撿起它愣了一會兒,拍了下腦袋,“我忘記把這個給艾文了!” 他瞧了眼窗外的暮靄沉沉,猶豫著將莎草紙放在門口的置物架上,小聲念叨:“這上麵又沒有約定時間,應該不是急事,就明天再帶給艾文吧……” 於是,等到第二天艾文看到紀遲的筆記時,紀遲已經身處大陸的最南方了。 * 魔劍大陸最南方,埋骨之地。 埋骨之地是一片無人居住的灰色地帶,大陸上販賣的地圖上隻畫了個大概的輪廓,輪廓內是完全晦暗的,代表著這裏幾乎空無一物。 紀遲也是第一次來埋骨之地——不管是在現實世界中,還是在全息遊戲裏。 這是一片製作組還未開發的遊戲地圖,玩家對它的了解很有限,隻知道它應該是一個陰森恐怖,未成年慎入的地方。 哦對了,它還是大多數亡靈怪物的原產地,常年彌漫著濃鬱的死氣。 紀遲剛來這裏,此時也是兩眼一抹黑,他沒有任何屬於未來玩家的先發優勢,所有線索隻有兩句似是而非的詩謠。 “荊棘叢生,冥河在暗影中流淌。” “骨海繚繞,深淵在河流後顯現。” 紀遲將這兩句詩謠翻來覆去咀嚼著,然後生氣地掄起魔劍,沉重的劍鞘“梆”的一聲打碎了搖搖晃晃走來的骷髏士兵。 我最煩的就是謎語人了!紀遲將腳下滾來滾去的骷髏頭踢開,生悶氣盤腿坐在一塊蒼白色的半球形巨石上。 他無視陰森森的霧氣中一條條彷徨的影子,托著腮皺眉思考。 詩謠中的第一句話他很熟悉,曾經他有一塊名為【暗影河畔的荊棘護符】的傳說裝備,可惜後來被幾個友方小夥伴坑沒了。 這枚護符是前鍛造之神赫菲斯托斯製成的,巴德當時一眼認出了它,就是因為赫菲斯托斯有和他提到過。 巴德以前有和紀遲提到一嘴關於這個護符的故事。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我認出來的那枚護符嗎?”巴德有一天突然興致突起,和紀遲說道,“很久以前,我的學生在鍛造之神的手劄中見過有關它的描述。” 巴德說著說著,目露向往之色:“你知道嗎?器械師的靈感通常來源於他們所見過的景色,所經曆的事件,這些都是獨一無二的珍寶,也是打造器械必不可少的素材。” “傳說中啊,那枚荊棘護符,就是鍛造之神遊曆到埋骨之地所創造而成的。”巴德一邊敲著一塊燒得通紅的鐵塊,一邊和紀遲慢慢說,“他跟隨著荊棘,順著暗影找到了冥河,在那裏體會到了生命的不易,便製作出了那枚守護護符。” 巴德停下來休息了一會兒,用肩頭的毛巾擦了擦汗,長歎道:“真想去見識一下,究竟是怎樣一條河流,會帶給鍛造之神那麽深的觸動。” 迴憶到此為止,紀遲隨手撿起腳邊的一塊骨片,在地上劃拉著寫下:【暗影 荊棘=冥河】 暗影是什麽,荊棘又是什麽,紀遲在這兩個未知數上打了個圓潤的問號。 他抬眼看向平整光禿的埋骨之地,這裏沒有任何建築,也找不到一叢植物,隻有滿地森白的骨骼碎片,和在濃霧中逐漸靠近的不死怪物。 哢嚓哢嚓—— 在他身後突然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紀遲耳朵一動,敏捷地跳起來,條件反射往邊上一閃! 一條細長的白骨尾巴擦著他的腳尖,鞭打在他原來盤坐在的魔獸頭骨上,堅硬的頭骨瞬間四分五裂,鋒利的碎片四處飛濺。 紀遲迅速轉過身,和骨龍黑洞洞的白骨眼眶對上了眼。 這是一頭lv.60的骨龍,放在大世界已經算是個中高級boss了,但紀遲掃了眼周圍,發現它在埋骨之地,也隻能算是個周邊小怪罷了。 “哇……這個地圖難度這麽高的嗎?製作組不怕被萌新玩家罵死嗎?”獲得搶先體驗新地圖名額的紀遲發出一聲感歎,給遙遠的製作組默默點了一炷香。 不過,這樣的難度或許對萌新來講是個噩夢,但對於又肝又氪腦迴路還很神奇的某個神級玩家來說,lv.60和lv.1沒什麽區別,都是一秒鍾就能解決的事情。 一秒鍾過後,轟然倒地的骨龍吸引來了不少亡靈的注意,在濃霧中影影綽綽地朝他的方向前進,像死神的陰影逐漸逼來。 紀遲沒心情和它們糾纏,抬腿就要換個地方。 但他走著走著,餘光掃過崎嶇不平的地麵,突然頓住腳步,猛地迴頭望向骨龍被打散的殘骸。 蒼白色的骨骼殘骸不規則地支棱著,一叢叢鋪在地麵,看起來就像是森白的荊棘叢,給埋骨之地增添了一堆雜亂的標識。 “跟隨著荊棘……”紀遲喃喃著走向骨龍殘骸,在它周圍尋找起來,“順著暗影……” 他發現了無聲的骸骨之下,一片陰影默默地印在地麵上。 紀遲抬頭望向空中,埋骨之地常年被霧海繚繞,太陽的光線被濃霧打散分離,按常理來說,根本不能清晰地倒映出影子的方向。 紀遲用腳尖蹭了蹭骸骨下濃黑的陰影,愉悅地挑起嘴角:“找到你了。” 接下來的路就沒什麽困難了,最開始是骨龍嗅到新鮮血液的味道,朝紀遲聚集而來,現在是紀遲看到骨龍的身影,就瘋了一樣撲了上去,殘暴地將它們打成一堆骨片。 在埋骨之地又多了無數片白骨荊棘之後,紀遲總算看到了不遠處有一條黑色的河流,像是墨色緞帶一樣鋪在森白的地麵上。 紀遲朝河流的方向慢慢走去,越靠越近,河流已然近在眼前,可是聽不到一點水流的聲音。 “這麽快就找到了,看來你也經曆了許多啊……”冥河之畔,有個影子一樣瘦瘦高高的人背對著他,輕聲說道。 紀遲來到他身邊,清楚地看到了他黑影下的模樣——這是一個右半邊臉帶著麵具的男人,他露出來的蒼白左臉顯得很年輕,但一雙眼中卻暗藏著無盡的哀傷。 男人朝紀遲扯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我以為你會和朋友們一起過來。” 紀遲看了他一眼,就將目光重新放迴了冥河之上:“拉著自己的朋友來見死神什麽的,聽著就腦子很有問題的樣子啊。” 男人被他逗得一笑,也不驚訝他一早就猜了出來:“你說得沒錯,我這樣的身份,確實不是個好理由。” “那麽,死神大人,您找我來的目的是?”紀遲在河岸邊蹲下,伸手想觸碰那暗色的河水。 “不要碰它們,那不是美好的東西。”死神先是伸手製止住他的動作,然後才輕聲解釋,“我找你過來,是想給你我的半個神格。” 他的語調總含著一抹揮之不去的悲傷,如同眼前的冥河,沉默且沉重。 紀遲將爪子縮迴懷裏,警惕地抬頭看他:“雖然我收集神格也不算是個秘密了,但你這麽幹脆地給我真的可以嗎?有什麽條件呢?” “可以給你,不過另外半邊神格我放在了一個我也拿不到的地方,你需要自己取得。”死神淡淡笑了一下,然後垂下眼,“至於條件……” 他沉吟一會兒,對著紀遲說:“那就聽我講一個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