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澤輕咳一聲,好聲好氣問道:“你在想什麽呢?” 紀遲不想看到他:“你說我能召喚出一個艾文嗎?” 雷澤:“……” 紀遲有點苦悶:“咱倆個非洲人真的能順利到山頂麽?我不靠譜就算了,你怎麽能更不靠譜呢?” 雷澤:“……” 被小夥伴嫌棄了的雷澤抹了把臉站起來,豪情萬丈表示:“運氣並不能說明什麽,男人,靠的就是實力!” 話音剛落,小屋外幾頭狂獸的動靜似乎引來了更多的狂獸,狹小的山穀瞬間被起此彼伏的嘶吼聲填滿。 紀遲麵無表情鼓掌:“好耶~這實力我愛了。” 雷澤:“……別開玩笑了,快點出去解決吧,不然越聚越多就糟糕了。” 紀遲甩甩胳膊站起身,他見到雷澤準備戰鬥的模樣,愣了一下:“你也要出去?” 雷澤也愣了一下:“當然了,我怎麽可能讓你一個人出去戰鬥?” 紀遲:“可是你不能使用魔法了啊。” 雷澤一笑:“啊,沒關係,我出發前就做好準備了,我有這些!” 他抬起手,指縫間扣著幾枚玻璃瓶,每個瓶子的顏色都不一樣,不同的魔法元素在裏麵流轉著。 雷澤揚起眉梢,是個得意的表情:“我之前想過,要塞外不能使用魔法,可能是釋放的魔力被某種東西稀釋了,而我可以直接準備好濃縮元素,還能用元素間的反應造成傷害!” 紀遲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提醒道:“帶好西爾維婭給你的劍。” 雷澤:“放心,我知道這把劍對她很重要,不會弄丟的。” 紀遲無奈歎口氣,從遊戲背包中丟了個防禦項鏈給他:“小心點,我們速戰速決。” 等雷澤帶上項鏈之後,紀遲收起小屋,一塊突兀的巨石在狹窄的山穀間消失不見,引來了眾多狂暴之獸的注意。 一雙雙嗜血通紅的眼睛看了過來,幽暗的山穀中立刻浮現盞盞猩紅光芒。 小屋前方先前就有頭狂獸,它看到兩人終於出現,甩頭狂嘯一聲,腐臭的味道直衝鼻腔! 紀遲側過身,輕巧地躲過狂獸的攻擊,他看到錯身而過的狂獸一爪子拍碎了堅硬的山壁,不由擰了擰眉:“它比我在要塞外碰到的狂暴之獸要強很多。” 雷澤也捏緊了手中的元素瓶,凝重道:“是的,我也有幫助遠征軍對付過它們,它們的速度和力量絕對比不上這一頭……不,是這一群。” 狂獸的咆哮像是發出的信號,所有狂獸都朝他們所在的角落狂奔而來! 雷澤已經和最開始的狂獸對上了,身為一個魔法師,他的速度並不快,但對魔法的熟練運用彌補了短腿的缺陷。 他在狂獸撲過來之前,往岩壁間砸了一瓶濃縮金元素,濃鬱的金元素瞬間在一人一獸之間凝起一麵堅韌的金屬牆,狂獸嘭的一聲撞上去! 撼地搖天般的力氣讓它腦袋衝破了厚厚的金屬,身體卻卡在了金屬牆後方。 狂獸掙紮著,眼看就要掙脫逐漸消散的金屬重獲自由,但雷澤不退反進,雙手按在冰冷的金屬表麵上! “滋啦——”刺目的電流弧光在金屬麵上躍動,刹那間就將狂獸脖頸處的皮肉電得焦黑,散發刺鼻的糊臭味! 但電流隻是起了一瞬的作用,雷澤沒有太過驚慌,他將早已準備好的火元素瓶丟了出去,兩片薄唇輕輕上下一碰:“砰!” 火勢接觸電流,陡然爆燃起來,明亮的火光將一整頭狂獸籠罩,點著了皮毛中的油脂,狂獸哀嚎掙紮著,火星飛濺了一地,終於在火勢熄滅之前頹然砸在地麵,毫無生機的屍體化作黑紅色雪塵。 雷澤解決完一隻,麵色卻愈來愈沉肅,這裏對魔法元素的壓製超乎他的想象,他剛剛釋放的電流已經耗費了體內的小半魔力,而狂獸還大都是靠元素反應才得以殺死的。 他突然發現之前的信心有多可笑——要是他自己一人前來雪山,走到現在的位置都能死上好幾次! 雷澤不由得出神——來這裏的人,是不是都以為自己足夠強大,準備得足夠多,是不是都以為自己一定是特殊的,不可能像前人一樣愚蠢地死去,殊不知,每個人都會成為那個愚蠢的前人,而他也一樣…… “小心!”紀遲揮劍砍下一頭狂獸的頭顱,迴頭一看,發現雷澤竟然站在一堆灰燼後發呆,立刻皺眉大聲提醒! 雷澤恍然迴過神,正好看見一頭向他直衝而來的狂暴黑熊,他故技重施,金元素瓶脫手而出,卻被黑熊一巴掌扇到旁邊,砸碎在空白的雪地上! 雷澤眼皮一跳,正要換一個瓶子砸過去,卻聽見紀遲在不遠處喊他:“用劍!舉起你的劍!” 雷澤一愣:“可是……” “快點!”紀遲三兩步蹬上一塊巨大的岩石,雙手握劍從空中直插而下,“在這裏,隻有力量是被允許的!” 雷澤僵在原地抿了抿唇,然後迅速收起元素瓶,用不甚標準的姿勢握起西爾維婭的劍,咬牙往前用力一揮! 鋒利的長劍瞬間劃過黑熊的臉龐,毫不費力地劈砍掉了它的半張臉龐,臉上血肉模糊的黑熊怒吼一聲,更瘋狂地朝雷澤撲了過來! 雷澤畢竟是個魔法師,能揮出剛才的一劍已經是極其幸運的了,他知道自己躲避不了這次衝撞,索性靠在背後的岩石上,將劍直直舉在胸前,想靠著黑熊的衝撞之勢刺破它的心髒。 “唰——”一道弧光從熊背上方劃過,利落地將狂暴黑熊斬成兩半,雷澤以為是紀遲趕上來救他了,扯了扯嘴角,剛要露出一抹無奈的笑。 “你是誰?你怎麽會拿著這把劍?”一個溫和的女音從他身後的岩石上傳來,帶著淺淺的疑惑。 雷澤轉過頭,撞入一雙神秘迷人的紫色瞳孔中。 那是一位女性人類,帶著他日漸模糊的,記憶中的臉龐。第115章 雷澤直愣愣地盯著岩石上的女子,過了這麽多年,小時候的記憶其實早已不太真切,但來自血緣的羈絆讓他一瞬間將麵前染上風霜的臉,和迴憶深處的柔和臉龐重合。 女子此時也看清了雷澤的樣貌,金發紫瞳的孩子實在太少了,少到她想否認都沒能找到借口。 “雷澤……”女子的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而是深切的恐懼和悲哀,“怎麽會是你,你怎麽能來這裏……” 雷澤眼中不可置信的喜悅之情立刻熄滅了,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要如何迴答她,良久才幹啞地喚了她一聲:“母親。” 娜塔莉握劍的手微不可見顫抖了一下,她深深看了雷澤一眼,提著劍從他身邊風一樣掠過,衝進狂獸堆裏,普通的鐵劍在她手中劃出一道道淩冽的光芒,破空之聲在山穀中尖嘯迴蕩。 紀遲剛才忙著和狂獸對剛,並沒看到母子相認的一幕,他見到有人前來相助,頗為驚奇地打趣道:“可以啊雷澤!你這是開掛了嗎?藏得夠深啊——姐姐好。” 他邊貧嘴邊扭頭,轉眼就看到了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孔,女子秀美的五官和雷澤很相似,不過紀遲還沒糊塗到認錯人,條件反射地問了個好,然後迷惑地打量她,沒想到要塞之外竟還能遇上活人。 娜塔莉用餘光看了紀遲一眼,更多的是在分辨他手中的劍,她橫起鐵劍在身前橫掃一圈,將周圍的狂獸暫時逼退,抽空快速說道:“下一場暴風雪馬上來了,你將右邊兩隻引開,剩下的我來解決。” 紀遲判斷出她沒惡意,便將注意力重新放迴狂獸身上,他看到女子麵前攢動的獸頭,不放心地問:“你可以嗎?不然我們倆換一下。” 娜塔莉甚至沒迴頭看他,隻是平淡地丟下一句:“小孩子要聽話。” 她說完,纖細的身影原地一晃,下一秒就出現在了幾頭巨獸的利爪前,她抬手扯住狂獸身上的長毛,長腿在狂獸胸前一蹬,一個幹淨利落的翻身,就跨坐在了它的後脖處。 娜塔莉沒有立刻殺死身下的狂獸,而是控製它四處亂撞,將所到之處的狂獸撞得站立不穩,她沒放過這個機會,探身在周圍巨大的野獸身上劃出一條條致命的傷口。 她身下的狂獸在血腥味的刺激下更加狂躁了,它怒吼一聲,低下頭毫無理智地朝岩壁撞了過去,大有同歸於盡的架勢! 娜塔莉眼看嶙峋的石壁與自己越來越近,神色不變,身體卻緊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隨時準備躲開致命的撞擊。 “喝!”吃力的低吼聲從下方傳來,雷澤不知何時已再次舉起銀白長劍,他將自己雙腿深深卡在雪地中,雙手緊緊攥住劍柄,劍鋒沒入狂獸體內,讓狂獸用自己的衝勢在側腹部拉出一道長長的開口。 巨大的力量讓他緊握劍柄的雙手瞬間崩裂,鮮血一滴滴砸在雪地,很快凝結成剔透的冰珠。 狂獸一直奔跑到撞上岩壁的前一秒,終於支撐不住頹然倒地,腥臭發黑的內髒沿著足跡流了一地,引得其餘狂獸都朝這裏圍聚過來。 “雷澤,快站到我身後!”娜塔莉有些責怪他不顧自身安危的莽撞之舉,皺眉嚴肅喝道! 雷澤背對著她搖搖頭,側臉輕聲說:“我已經長大了,母親。” 他鮮血淋漓的手中扣著唯一一瓶火元素,在幾頭狂獸即將衝到眼前之時,迅速將它甩到不遠處的石縫間。 “轟!”火元素瓶引爆了事先放在那裏的幾枚玻璃瓶,各種元素反應在一個小角落同時爆發,山壁上的落石被震得簌簌搖動,朝下方重重墜落下去,將奔跑中的狂獸砸得血肉模糊! 落石也同樣激起了一大片雪塵,將整個山穀籠罩,娜塔莉並沒放鬆下來,她看到雪塵中撲過來的猙獰大口,瞳孔劇烈一縮,想要上前擋在雷澤身前:“小心——” 雷澤沒有躲閃,他站在原地,仰頭看著一個身影踩著墜落的石頭在空中飛速前進,手中的黑劍樸實無華,如深淵般的氣息卻無端讓人心頭一寒。 就在狂獸即將把雷澤按在爪下的那一刻,冰冷的劍光從雷澤鼻尖不遠處劃過,狂獸猛地停下腳步,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悲吼,就砰然砸在地麵,完整的屍體沿著脊柱裂開,露出身後持劍的人影。 紀遲將劍上的汙血甩在雪地上,走上前和雷澤輕輕碰了下拳頭,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笑。 娜塔莉嘶啞的尾音還繚繞在喉嚨裏,她狠狠喘了口氣,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連帶著壓抑的情緒都控製不住傾瀉出來,無意識地歎息道:“是啊……已經有人陪著你長大了。” 她說完陡然驚醒,借由收劍的姿勢,低頭掩飾自己的表情,排山倒海般的愧疚讓她舉手投足間滿是無措。 紀遲已經猜出了娜塔莉的身份,帶著詢問瞄了雷澤一眼。 雷澤抿了抿唇,無聲點頭。 “跟上我。”娜塔莎收拾好心情,迴頭看了眼卷著殘雪的天空,“暴風雪還沒真正停歇,我帶你們去避雪的地方。” 她帶著兩人在山穀石壁間遊走,險峻的雪峰上沒有一條像樣的路,有些裂穀縫隙他們甚至是踩著倒下的樹木枝幹跨過去的。 在第一片雪花被風吹來之前,娜塔莎側身閃入一條不起眼的裂縫,裂縫裏是一個天然的洞穴,黑漆漆的,但地上散落著一些未燃的柴火,像是一處隱蔽的庇護所。 娜塔莎從身側的獸皮腰包中取出一塊火石,在劍上快速一擦,星點火光落在幹燥樹皮搓製而成的引子上,升起的火焰很快驅散了寒意,明明滅滅照亮了三人沉默的臉。 娜塔莎粗糙的獸皮衣角都快被扯爛了,她迅速抬眼掃了下雷澤,目光很快落迴火堆上:“這麽多年……你過得怎麽樣?” 雷澤沉默了片刻,淡淡說:“還不錯,叔叔嬸嬸們都很照顧我。” 娜塔莎像是鬆了口氣:“那就好……” 雷澤也抬起眼,看著她帶上皺紋的眼角,如出一轍的紫色瞳孔盛滿了複雜的情緒,還是忍不住,直接問道:“那你們呢?父親也是活著的吧?為什麽想要留在這裏呢?” 娜塔莎閉了閉眼,像是瞬間又蒼老了幾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你……可是我們不能迴去,起碼不是現在,那會帶來更多的災難。” 她眼帶滄桑注視著火堆,突然說:“其實在認出你之前,我是來殺你們的。” 紀遲一驚,抬頭看她。 娜塔莎說出來反倒輕鬆了一些,她自嘲地笑了笑:“每年來這裏的貪婪之人都不少,他們都是衝著雪山巔峰令人垂涎的寶藏來的。” “可是他們不知道,現在就取走那個寶藏會發生什麽事……”她拾起落在火中燃燒的樹枝,在地上畫了一條彎彎曲曲的橫線,“我們也不清楚它究竟是什麽,但你們可以想象那是一個封印,它一旦消失,無數狂暴之獸將會衝破要塞,踏平整片雪原。” 雷澤眸子顫了顫,無聲望向娜塔莎。 “其實守護雪山的不止我和你父親,說起來我們也是個外來者,當時我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被雪山上的部族接受。”娜塔莎想起往事有些無奈,她抬起眼愧疚地看著雷澤,“對不起寶貝,我們每一天都想迴去陪在你身邊,可是我們做不到,一旦我們踏出要塞,很可能會發生更可怕的事情。” 雷澤點點頭:“我知道,一旦你們迴家,就是唯一能從要塞之外迴來的人,天使國度一定不惜一切手段逼你們重迴雪山,背叛部族,帶著一群人搶奪寶藏。而他們搶奪完寶藏之後,不管發生了什麽,都不會管任何人死活,哪怕北國覆滅也不會放在心上。” 娜塔莎怔怔地看著雷澤:“你、你怎麽會……” 她沒想到雷澤能看得這樣清楚,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很久以前,雷澤還是個團子的時候,曾非常羨慕父親雪白的羽翼,還對天使國度充滿了向往……究竟是什麽讓他變得這般透徹?娜塔莎不敢再想象下去。 她注意力迴到現在,眉眼間帶上焦急和怒意:“所以你不該來這裏……你既然知道,就應該明白你也會麵臨他們的威脅,那為什麽還要這樣做?!” 雷澤垂下眼:“一開始是我衝動了,不過,這一切也是可以被解決的不是嗎?我們為什麽不能將狂暴之獸安撫下來,然後再堂堂正正地迴去呢?” “你想得太簡單了!”娜塔莎陡然站起身,她不可能放自己的孩子去做那麽危險的事情,冷著聲音說,“我不知道你們是從哪裏得來這兩把劍的,它們確實不一般,但你們的信心未免產生得太可笑了些!好了,我會帶你們去往部族,你們乖乖留在那裏。” 娜塔莎看著雷澤,意識到自己說重了,語氣柔軟下來:“以前教過你的道理,現在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能糾正,畢竟我和你父親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擁有勇氣和努力並不一定能成功,在這裏,力量才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