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紀遲現在一點也不驚喜,菲托斯一環套一環的騷操作已經將他的耐心逼到了臨界點,他現在隻想錘爆菲托斯的狗頭。 他早該知道!這個不正經的東西嘴裏就沒有一句真話! 巨大的黑龍側過雙翼,在蔚藍的天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又朝原來的方向飛了迴去。 海麵上的巴德劃水劃得手酸,甩了甩胳膊正要休息一陣,卻被突如起來的颶風刮得晃悠了一下,被唐手疾眼快地扯住才沒有一跟頭跌到海裏。 “怎麽迴事?”巴德扶著差點掉下來的小禮帽,驚駭地抬頭望去。 黑龍遮天蔽日的黑影貼著海麵,落在了神殿島嶼旁。龐大的身軀砸在海裏,掀起了滔天巨浪,兩人在的小船被高高拋到浪尖,又落了下來。 騰空的心墜之感讓唐再一次臉色發白,他緊緊抓住小船邊緣,忍不住皺眉抱怨:“紀遲在做什麽?” 巴德拚命穩住可憐兮兮的小皮艇,鬆了口氣:“可能落下了什麽東西吧?” 但他也覺得很奇怪,那個島上光禿禿的又能落下什麽東西呢? 然而很快,他們就見識到了那到底是怎樣一件會被遺忘的物品—— 紀遲端坐在龍背上,一點下來的意思都沒有,他隻是朝那座島嶼,緩緩伸出了手。 就在兩人疑惑時,金屬島嶼突然間騰空而起,整個島嶼呈上寬下窄的錐形,掛在外壁上的海水嘩啦啦往下淌,匯聚在島嶼底部的尖角上,形成一條寬大的水柱。 海麵驟然間空出了一大塊空間,上百噸的海水倒灌迴去,在海麵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 巴德的小船離旋渦有一段距離,雖然沒有不幸被卷進旋渦,但還是受到了一些影響,好不容易劃出去的一段距離又被水流卷了迴去,一切又迴到了起點。 巴德&唐看著近在眼前的紀遲:“……” 紀遲:“……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忘了這個東西。” 金屬島嶼就在空中浮現了短暫的一段時間,就被紀遲收了起來。當然,這件“小禮物”顯然是放不進他的魔法袋的,紀遲隻能將他的遊戲背包騰了一個空,專門拿來裝【鍛造之屋】。 紀遲沒有仔細看,好巧不巧就將那本《如何煉製傳說器械》騰了出來,厚厚的羊皮典籍在一片汪洋大海中尤為醒目,紀遲拿在手中猶豫了一下——他的背包沒空位了,魔法袋也滿了,看來隻能…… 紀遲危險地瞄了一眼大海,覺得這種東西留著也是禍害人。 “那是什麽?!”巴德眼睛很尖,從船上倏地站了起來,他灼灼的目光釘在紀遲手中,像是要在書上燒一個洞。 紀遲頭疼地歎口氣,怎麽就被巴德看到了呢……他怕的就是這個,紀遲遲疑地垂眸看手中的典籍:“是一本……” 巴德顯然已經從那鐫刻著時間和知識(?)表皮中意識到了什麽,神色逐漸趨於癲狂,哀求道:“讓我看一眼好嗎?就一眼,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就算是我的命也行!” 巴德豁出去了,那架勢就像不給他看一眼就要跳海一樣。 紀遲還能如何呢,他深知巴德的執著,不給他看自己今後別想安生。 紀遲考慮了沒多久就輕輕跳了下去,將典籍遞給巴德,對他說:“那就先放你那裏吧,你要看可以,最好從最後一頁開始看。” 巴德根本沒能聽清楚紀遲的話,他翻開第一頁就哭了,顫抖地撫摸著那幾個大字:“是鍛造之神呐,真的是祂啊,我竟有幸能……” 紀遲爬迴龍背,好心提醒:“好了,你可以翻到最後一頁了。” 巴德淚眼摩挲瞪了他一眼,想張口罵什麽,又想到誰才是這本書的真正主人,隻能憋著氣嘟喃:“這怎麽可以!那是對典籍的不尊重!也是對神的不尊重!這樣的珍品,當然是得一字一句地鑽研到最後,怎麽能如此草率!” 紀遲憐憫看他,行叭,我就知道,那就希望你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能挺住吧。 * 鍛造之屋被收起的動靜實在太過巨大,直接將兩波人吸引了過來。 一波是原來被【塞壬歌聲】引誘到海底的人魚“祭品”們,她們都是嬌生慣養在海深處的美麗人魚,等級通常不高,非常容易受到技能影響。 但是她們之前已經被紀遲控製了很長一段時間,在突如其來的巨大動靜下,還是被驚醒了,她們搖擺著修長美麗的尾巴,警惕地浮到海麵上查看動靜。 很快,人魚小姐們就驚喜地發現,一直徘徊在這個海域的怪物不見了,隻留下一座變得有些奇怪的黑島。 不過這個奇怪的島嶼比原來大上好幾倍,看起來也粗糙了不少,形狀像是一條巨龍…… 尼德霍格在海水中睜開了雙眼,碩大的金色瞳孔正好對上了好奇上前查看的人魚小姐們。 人魚們:“……” “啊啊啊——”有位年紀格外小的人魚忍不住尖叫起來,極具穿透性的聲音傳播了很遠,清清楚楚地落入另外一隊循聲而來的人魚耳中。 三王子往前遊動的動作一頓,眼睛亮了一下:“這是那條黑人魚的聲音嗎?她還沒死!我們快點過去救她!” 大王子伸手攔住他,謹慎地往那裏看了看:“別太衝動,可能是個陷阱。” 就在他們談話間,身後隊伍裏,一條藍色尾巴的人魚侍衛忍不住衝了出去,尾鰭有力地擺動著,嘴裏大聲唿喚:“凱麗!凱麗是你嗎?我聽到你的聲音了!” 所有人魚被他嚇得一愣,等迴過神來,馬上有不少人魚上前試圖阻止他:“你瘋了嗎!引來那個怪物怎麽辦?” “放開我!我不會聽錯的!是她!”人魚侍衛眼角已經有了些許皺紋,他劇烈掙紮著,潔白的淚珠沿著那些皺紋滑落,“放我去找她!那可是我的凱麗啊!” “爸爸?”聽到唿喚聲後,遠處傳來人魚驚魂未定的小聲迴應,一抹藍光在海水中踴躍浮動,飛快地跨過漫長時光的距離,來到王子率領的隊伍前。 “爸爸!”小人魚難以置信地描摹著日思夜想的家人麵容,像海底的藍色流星般躥入人魚侍衛懷中,“真的是你嗎?我好想你啊嗚嗚嗚!我每天都很害怕!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人魚侍衛的武器早就從手中滑落,墜在海底,他死死擁抱住自己的姑娘,就算是幻影他也算得到了安慰,歎息中帶上濃重的哭腔:“我們也是啊……” 紀遲還坐在尼德霍格的背上,他的眼神足夠好,遠遠地就能看到人魚相聚的一幕。 他差點忘了祭品的事,迴頭看乖乖坐在身後的克洛伊:“一直忘記問你了,你做了什麽會讓他們每隔五年都要給你送來祭品呢?” 克洛伊歪了歪腦袋,金屬外殼抽象又猙獰:“祭品?克洛伊沒有想要祭品,克洛伊隻想認識朋友。” 嘩啦,水花拍打的聲音從黑龍身軀邊上傳了過來,一條美麗異常的人魚從海麵上撐了起來,毫不客氣地坐在了黑龍的一處棱角上。尼德霍格挪了挪腦袋,向後瞄了她一眼,見主人沒有出聲,便沒有驅趕她。 “我也覺得,這應該是場誤會。”這條人魚有著一條淡金色的尾巴,讓她看起來氣度雍容高雅,她抬起眸,鎮定地望向上方的紀遲,“我叫戴娜,是人魚族的二公主,雖然二公主這個身份在人魚的記載中早就死了很久吧。” 戴娜甩了下尾巴,金色的尾鰭像陽光一樣燦爛,她側過臉,看向紀遲身後,一眼就認出那是個縮小版的克洛伊:“我和它生活的時間最長了,加上今年,應該有七十年左右了吧?” 克洛伊覺得不嚴謹,補充道:“七十五年六個小時三十二分零五秒、六秒、七秒……” 紀遲不得不打斷她:“夠了夠了,我知道了。”這孩子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呢。 克洛伊瞬間不吭聲。 戴娜笑了一下,抬手將濕噠噠的長發撥到背後:“我剛開始也很害怕它,不過後來發現它並不會傷害我,就漸漸放下了戒心……” “不過,我還是很疑惑,你知道最開始為什麽會舉辦祭禮嗎?”戴娜臉上劃過一絲疑惑,自問自答,“因為自從它被喚醒後,神殿附近的神賜之草數量每年都在減少,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異象。” “而將祭品獻出後,神賜之草的數量才會緩慢增加。之前我也以為是怪……克洛伊享受了祭品,才寬恕了人魚一族,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很明白,克洛伊並不需要我們這些祭品做什麽。” 紀遲迴想起當時在神殿領域外時,看到的那些如同天燈的神賜之草,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越靠近島嶼,它們的數量就越稀少,尤其是這附近,連一株閃亮亮的神草都沒看到。 紀遲默默扭頭,詢問地望了眼克洛伊。 克洛伊黑洞洞的眼眶迴望著他,莫名有種懵懂無辜。 紀遲心知這傻孩子是問不出啥了,想了想,低頭問戴娜:“你應該見識過足夠多場祭禮吧?在你看來,每次新祭品過來之後,克洛伊的行為會發生什麽變化?” 戴娜垂下頭,綢緞般的魚尾在海水中無意識劃動,她沉思道:“它每次帶迴一條人魚,像是知道她們非常害怕自己,叮囑她們不要闖出領域後,就獨自待在島嶼上,放人魚來海裏找同伴。” 紀遲點點頭,這是他也經曆過的事。 “等到幾年過後,新人魚稍微適應了它存在,克洛伊才會到海裏尋找一些東西放進肚子裏,等待下一條人魚……”戴娜說著也覺得克洛伊有些可憐,帶了點兒不知名的意味看了她一眼,“就是這樣,周而複始這麽多年。” 紀遲總覺得隱約抓住了問題的關鍵,如果真的是這個可能性,他都不知道要怎麽吐槽了。 他又迴頭問克洛伊:“有人魚祭品前,你都在做什麽呢?” 克洛伊在迴憶,這花了她一會兒時間:“克洛伊會躺在海底看星星,海底的星星比島上的亮,還有很多小魚陪著克洛伊,克洛伊不會感到孤單。” “可是。”克洛伊聲音低了下去,“後麵再也沒有星星了。” 紀遲知道自己的思路對了,他顧不得和克洛伊講究性別之差,爬起身來,舉起克洛伊的胳膊腿兒四處看了一圈,果然在關節的連接處看到了些許鏽跡。 克洛伊乖乖任由他擺弄,還貼心地將一些礙事的外殼拆開。 好家夥,果然是你!紀遲一臉複雜地放過了克洛伊。 沒人陪著玩兒,克洛伊就默默躺在海底生鏽,然後就把嬌氣神草的生態環境搞砸了……等到人魚小姐們一來,為了不嚇到她們,克洛伊又隻能窩在岸上,神賜之草這才得以良好生長…… 於是,人魚的祭禮就這般流傳下去。 紀遲現在的心情簡直了,他心酸又好笑,一邊是人魚一族延續上百年的噩夢,一邊是孤孤單單躺在海底數星星的小可憐,沒有誰對誰錯,隻留陰錯陽差。 紀遲歎了口氣,對戴娜說:“你們都迴去吧,接下來再也不需要祭品了,克洛伊會跟我走,神賜之草會旺盛地繁衍。” 戴娜將信將疑:“真的嗎?它真的寬恕人魚族了嗎?” 紀遲哭笑不得保證:“真的,這和克洛伊的關係不大……不過我還有個問題,為什麽你們需要選最漂亮的女孩子當祭品呢?” 戴娜迴想了一下:“據說領域周圍的守衛最開始遇到怪物……克洛伊的時候,它模模糊糊傳達了一句年輕的、漂亮的……” 沒有紀遲的提醒,戴娜可能從來不會懷疑這件事,她猛然轉頭:“你是說,它當時隻是在自我介紹?!” 戴娜氣笑了:“我差點忘了!到底是誰給它起的這個名字……” 紀遲皮微笑:所以菲托斯你到底禍害了多少人啊喂! 就在他們一步步摸索出荒誕的事情真相時,那些人魚王子們終於小心翼翼前來了。 “二姐?二姐是你嗎!”三王子不可思議驚唿,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直在緩慢接受至親慘死的事實,終於逐漸放下時,巨大的驚喜讓他感受到了些許不現實。 戴娜歎了一聲,躍進海裏,遊上前將弟弟擁進懷裏:“是我,我沒有死,我隻是找不到你們了。” 三王子感受到熟悉的懷抱,忍不住哽咽起來,一把抱住她,幾條人魚相互擁在一起,金色的尾鰭和紅色的相交織,形成最絢麗美好的風景。 紀遲坐在龍背上看了他們一會兒,出聲告別:“那我們走了,記得轉告你的族人,接下去不用準備祭品了,神賜之草也不會出事了,大家就安心生活吧。” 沉浸在家人團聚高興中的王子們聽到聲音,向上望去,看到那張熟悉又美麗的臉,整條魚都呆滯了:“你是男的?還是人類?” 紀遲聞言,臉一黑——這個設定怎麽還在! 四王子不知道這裏發生過什麽,他現在一會兒驚喜一會兒驚嚇的,智商嚴重降低,隻覺得這個可惡男人是在耍他們! “你到底是什麽企圖!你們和之前闖進領域的那些矮人是一夥的嗎!隨便闖入人魚禁地,你有將我們放在眼裏嗎?!”他憤怒質問,連戴娜在偷偷拉扯他都沒有感受到。 大王子也感到了被愚弄的冒犯感,不過他比較細心,多看了紀遲身後的克洛伊兩眼。 大王子皺眉,悄聲問戴娜:“那個怪物是什麽?” 戴娜抽了抽嘴角:“就是那個怪物。” 大王子沒聽懂:“啊?什麽怪物?” 戴娜:“那個怪物,變小後,就是那個怪物。” 大王子反應了一會兒,總算繞了過來,瞬間冒出一身冷汗,他趕緊將張牙舞爪的愚蠢弟弟拉了迴來,正想冷靜地和紀遲說什麽。 紀遲卻不樂意了,那一聲聲怪物他聽得都尤為刺耳,但這是克洛伊一直擁有的稱唿,甚至比她自己的名字還要熟悉。 紀遲不再看他們,冷酷地丟下一句:“走了” 他俯身拍了怕黑龍的背,示意它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