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著遠離觀終朝,日後不打交道也就罷了。 結果觀終朝一聲不吭地就連續兩周不上線,在公會活動裏出勤為0,眼看著每周末係統將照發成員福利,不免招致一些不滿的聲音。 一個連遊戲都不上、其他聯係方式一概未留的號,就算再極品又有什麽用?還不如一個裝評掙紮在平均線左右、卻能保證滿出勤的玩家來得對公會有價值。 於是在一些成員委婉提起時,狐不歸連借口都不需要找,當機立斷地一鍵將對方驅逐出了公會。 隻短暫地沉迷了小半天、之後就對遊戲重歸不走心的虞即,自是不知背後還有那麽多彎彎繞繞。 時隔半月,就連曾有過些許交集的那些玩家的id,都顯得很是模糊了。 虞即在係統提示裏找到那小小的一行“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你已被[歸期]管理[狐不歸]逐出公會,快重新去尋找誌同道合的友人吧”,心道一句‘果不其然’,便不以為意地將提示關上了。 至於靈感從何找起…… 虞即凝視屏幕片刻,最後讓觀終朝傳送至一張名為‘昆侖’的陌生地圖後,召喚出了可進行低空飛行的騎獸鵬鳥,按空格鍵升空。 待升到坐騎可至的最高處時,他將遊戲的背景音樂聲調大,再鎖定前進方向,就雙手離開鍵盤,讓角色沿著當前地圖的邊界慢悠悠地飛行起來。 《一線天》裏雖有飛行騎獸,但由於飛行的高度和速度方麵都受到極大限製,形同雞肋,通常隻有被休閑玩家拿去觀賞截圖的用途。 昆侖這一地圖的景致雖也做得無不精致細膩,但由於隻安置了兩個中級副本的入口,既無主城也無生活玩家可用的資源,要想迴城還得費勁功夫迴到右上角的山巔處才可進行傳送……是以鮮少有玩家單純前來看風景,稱得上人跡罕至。 遊戲裏的觀終朝隔著薄薄雲霧俯瞰著山巒起伏、皚皚白雪。 遊戲外的虞即聽著悠遠綿長的bgm,漠然的目光落在那一道道掠過的雪嶺上,一邊無意識地跟著輕聲哼唱,一邊以指節清晰敲打著桌麵。 手機提示音忽然響起,虞即瞥了眼屏幕,見提示是來自秦子寒的視頻邀請,他不假思索地按下了同意,神色不自覺地柔和幾分。 與他自高中時就相識的同桌,之後一直朝夕相處,還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同專業。 虞即大一時剛出了第二張專輯,聲名鵲起,而他不論是為了工作還是本身喜好,都是喜靜不喜鬧的。 在媒體和一些學生的騷擾接踵而至前,秦子寒主動邀請他一同搬了出去。 二人合住的生活,在秦子寒無微不至的照顧下,比虞即想象的要舒適得多。他也投桃報李,對秦子寒尤為不同。 直到大三時對方家中出現變故、不得不提前繼承家業時,才遺憾分開。 習慣了秦子寒的陪伴後,他足足花了一年的功夫,才重新適應了獨居的節奏。 之後各忙事業,自然不複往日的形影不離,但多年來二人的聯係,卻始終不曾斷過。 虞即清楚自己性情冷淡,厭惡一些被視作社會鐵則的人情往來,除非必要,一概疏遠了事。 秦子寒卻始終是唯一的例外。 這麽多年下來,他無疑是虞即心目中唯一視作友人的重要存在。對這樣的人,他自然願意給與最多的耐心,三不五時會去彼此家中聚會,甚至小住一陣。 秦子寒因並購事宜不得不遠赴海外,有時差隔著,加上虞即生活起居是十年如一日的極為規律,不忍擾彼此作息,才斷了半個月的聯係。 那頭的秦子寒顯然沒料到他會接得如此之快,因而顯示在屏幕上的那張英俊麵龐的神色,在起初幾秒都是堪稱呆滯的。 虞即耐心地等了幾秒,將對方修長脖頸上綴著的水珠,身上散發的薄薄白色起霧以及濕漉漉的頭發盡收眼底。 最後還是虞即率先打破了沉默,口吻中卻不自知地帶著點親昵的隨意:“忙完了?剛洗完澡?” “剛忙完,是,剛洗完澡……”秦子寒下意識地迴道,緊接著又感到幾分難抑的驚喜,不留神說了句廢話:“你知道我最近在忙?” 虞即顯然不懂他為什麽這麽問,認真答道:“半個月前那最後一次聯係時,你不是提過要為並購的事收尾麽?既然現在有空發視頻來,想必已經忙完了。” “你說得對,我是說過,”秦子寒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屏幕裏那張美麗而冷淡的麵孔,艱難壓下因這句因對方口吻裏理所當然、而在他耳中顯得無比親昵的提醒而蠢蠢欲動的愛慕:“是我忙傻了。” 虞即忍不住輕笑一聲,看了眼時間,當場在腦海中完成了換算,便將一些想說的話給咽了迴去:“你那邊已經半夜十二點了,快去休息吧。等你迴國再敘。” 秦子寒差點就順口答應了,一個‘好’的氣音都到了嘴邊,才被他匆匆忙忙地收迴:“等下,我還有件事想問你。” 他仔細觀察著虞即麵上的表情,方繼續問道:“聽說你馬上要參加一檔綜藝?你不是從來不跑通告嗎?是不是公司裏有人逼你了?” “怎麽可能有人逼我?別擔心。”虞即眉目間流淌著淡淡笑意:“嗯,半個月後正式開拍,離去a市還有一段時間,這次節目的流程還行,臨去前這段時間我都可以陪你。” 節目組的官博已經官宣過,他並不奇怪秦子寒是如何得知的,隻當對方是擔心迴國後想找他聚聚時會找不到人。 殊不知秦子寒差點被那溫柔的‘陪’字給要了命,好半晌才緩過神來,看著無一絲一毫不耐煩神色的心上人,不由將突然萌生的那個念頭先藏起來:“好。我明天上午的飛機,晚上應該就能到b城,算算時間應該是你那邊中午的樣子……下午你在家嗎?” 虞即不疑有他:“接下來的半個月裏,不出意外的話都會在。” 秦子寒緩緩點頭,虞即看著他濕漉漉的還在朝下滴水的頭發,不由蹙了蹙眉,忍不住催促道:“快去將頭發吹幹了,早些休息。” 秦子寒本能答道:“好。” 虞即卻還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讓他心跳急驟,半晌領悟到對方要監督他的意思後,才同手同腳地起身,小心捧著手機到了浴室,將掛在牆壁上的吹風機摘了下來。 一想到吹風機啟動時的聲響,秦子寒到底舍不得吵到對聲音極為敏感的虞即,忍痛要掛視頻:“那……明天見。” 虞即莞爾:“好。” 秦子寒從來舍不得主動掛斷視頻,更別提這次還是暌隔半月的首次通話。 最後還是擔心他休息不好的虞即,無奈地率先切斷的。 屏幕黑了下去,秦子寒才戀戀不舍地放下手機。 當他按下吹風機開關時,還有些遲鈍的腦海中卻於電光火石閃劃過一道霹靂。 他動作猛然一頓,麵上神色一凝,半晌逐漸化作難以置信的震驚。 若不是他也曾聽過好幾次,感到份外熟悉的話,怕都會以為是幻覺。 秦子寒這會兒隻恨沒將方才的視頻錄製下來,唯有趁著腦海中那段樂聲還未消失趕緊衝到電腦前,焦急地重新開機後,迅速點擊桌麵上的《一線天》圖標進行登錄。 出現在登錄界麵的劍客背負長劍劍鞘,一襲衣冠勝雪,氣質風度翩翩,頭上頂著‘音無隅’這三個字。 秦子寒屏著唿吸,登錄上來的瞬間就打開了大地圖,將那大大小小共40張地圖的名字都飛速瀏覽過一遍後,循著記憶點中昆侖,讓音無隅傳送了過去。 昆侖地圖一如既往的白雪茫茫、空曠寂寥,哪怕是在線人數開始激增的中下午時分,人流也零散稀疏。 他清晰地聽到那與記憶中一般無二、也與剛剛在視頻時聽到的毫無二致的bgm。 秦子寒靜靜注視屏幕良久,眼眸就如落入枯草的星火般愈發明亮起來,方才緊抿的唇角也抑製不住地向上微微彎起。 他任角色掛在昆侖,打開了瀏覽器,輸入‘虞即 一線天’這兩個關鍵詞,很快就彈出了無數近期的搜索結果,其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自然是‘虞即’在盛世長安服的曇花一現。 秦子寒若有所思,迴到遊戲界麵後,點開了裝評排行榜,由上到下、逐個逐個地研究起來…… 不知找了多久,他終於鎖定了其中幾人,再進到遊戲論壇搜索一陣後,成功摸進了主播徒徒和貔貅的錄播。 虞即不知秦子寒已靠一些蛛絲馬跡將他找了出來,在掛斷視頻後,不知為何也未能立刻進入工作狀態。 他坐在椅子上放縱思緒漫散、結結實實地發了會兒呆後,才重新看向屏幕。 在自動沿邊路飛了半個小時後,觀終朝終於繞迴了起點,在極東之巔處停了下來,等候他的下一步指示。 站在零零星星的幾個副本玩家中、顯得尤為醒目的‘音無隅’這一名字,自然也落入了虞即的視線。 虞即這會兒的腦海裏一邊轉著剛汲取來的點點靈感,一邊迴蕩著秦子寒因那睡眠不足加剛受過熱氣蒸騰、而顯得份外低沉的聲音。 當看到剛還如雕像般站立不動的音無隅忽然動了,還目標明確地走到他麵前,接著突兀地發出好友申請時,他根本未能反應過來。 想到曾經在戰場裏受過幫助、又在溪邊目睹其與別人網戀遛魚的那二麵之緣,虞即蹙了蹙眉,還是通過了好友申請。 好友申請一被通過,素來冷淡寡言的音無隅竟是得寸進尺,將組隊邀請也發了過來。 虞即不知他有何目的,猶豫片刻後,仍是選擇了同意。 隻見莫名加他好友、申請進隊的音無隅在隊伍裏客客氣氣地發了句:“你好” 虞即不解地迴了句‘你好’後,操縱著音無隅讓他進行搭訕的那背後之人,也緊張萬分地打出了搭訕的第二句:“抱歉,能讓我看下你的魚靈嗎?” 虞即:“……”第14章 要不是曾親眼目睹眼前這人與 “寧知白”在河裏遛魚寶寶的神奇約會,虞即恐怕隻會當對方不是本人上線。 遲疑幾秒後,看在對方的id取得頗得他好感的份上,他還是打字迴道:“可以。” 字剛出現在人物頭頂的對話框泡泡裏,虞即就將魚靈召喚出來了。 由於魚靈實在太過中庸,會壕無人性到將它強化到最高級的無聊人,整個盛世長安也就虞即這號的前號主,以及那位有過一麵之緣的寧知白。 [隊伍]音無隅:果然,那天戰場裏沒看錯,你也把它強化到最高級了。 虞即微怔,沒想到對方居然也記得戰場裏的一次偶遇協作。 [隊伍]音無隅:你的操作作為新買號的還算可以,但提升空間很大,畢竟魚靈不是那種情況下用的。 打出這行不甚客氣的字時,秦子寒其實相當緊張。 但他與虞即相處多年,哪裏不知在所有人口中‘佛係’‘與世無爭’的這位樂壇大神,其實勝負心極強? 他想引起虞即的注意,隻能從這方麵下手。 果不其然,虞即盯著‘不是那種情況下用’看了一陣,隻覺心裏有什麽東西被一把小勾子輕輕拽起來了。 他慢吞吞地打字:“你不是淩霄嗎?” 秦子寒從這淡淡質詢裏嗅出那一點帶著微不可聞的□□味,心知目的達到,遂繼續道:“我玩了2個號,另一個就是馭影,技術一般,但基本夠用。” 他打完這段話,就火速開了個新客戶端,將‘寧知白’也登陸上來。 從角色上線,到傳送至昆侖的極北之巔,再到申請好友+進組……全程一氣嗬成,總共用了不到30秒。 虞即確實因這‘二號同屬一人’的事愣住了。 實際上,秦子寒因為實在煩那些縱使屏蔽了好友申請、也能千方百計地對他進行滋擾的玩家,是以平日不下戰場時,就隻跟在他心目中象征著虞即的寧知白組隊掛機。 見到的人多了,久而久之,也就傳成了‘第一淩霄有個現實裏帶來的對象、看得很嚴’的模樣。 偌大盛世長安服,知曉第一馭影與第一淩霄的賬號同屬一人這點的,僅有虞即一人。 虞即很快反應過來,心裏難免為先前誤會對方‘網戀’兼‘遛魚約會’的想法而感到淡淡的不自在。 不過音無隅顯然對他的誤解一無所知,兀自將淩霄號退了隊,用寧知白在隊裏很自然地問了句:“著急下線嗎?” 虞即迴了句“不急”後,音無隅就更自然地接了下去:“說一百句不如實際練練,我用這個號帶你下幾把戰場就懂了,來嗎?” 虞即有些猶豫。 他先前練技術,說白了是為了確保以一敵五甚至十時,能將那幾個在新手村堵了他很久的小崽子教訓一頓。 但一晃眼過去兩周,莫說隻是虛擬世界裏一點他不願承認的意氣之爭,哪怕是深仇大恨,也要淡化許多了。 他這會兒上線,分明是為了工作搜集靈感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