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個世界裏存在階級,但是任逸飛不知道這種階級製度的森嚴程度,他試探性地做出反抗姿態,推了這個人一下。  不成想這就是銀樣鑞槍頭,這輕輕一推竟推開了,四周圍響起一片驚詫的吸氣聲。  “他怎麽敢推大人?”  “他是在犯罪!”  四周圍的議論聲就好像他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往日和善的‘小江哥’也變成了怪獸。他們看任逸飛的目光充滿了恐懼和厭惡。  眼前這個一推就推開的繡花枕頭也很生氣,不,暴怒:“你敢反抗我的執法?”  “來人!”  很快,外麵又來了好幾個這種人高馬大的‘高等人’,他們的額頭都長著角,一起圍上來:“怎麽迴事?”  “這個賤民竟敢反抗我!”被任逸飛推開的高等人惱羞成怒,抬腳踹在任逸飛的胳膊上。  ‘江’是病弱美人,任逸飛也是戰五渣,他被踹了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而被踹到的那一片很快紅腫。痛是不怎麽痛,看著有點恐怖。  工民們嚇得瑟瑟發抖,冷汗直流。  任逸飛攥著拳頭,心裏卻異常冷靜:看來這個世界的等級劃分很是嚴苛,也不知道原主是做了什麽得罪了人。  “起來!再給我裝死!”來人冷笑著。  ‘江’因為身體關係,從小就不是衝動的人。他有點像是軍師,喜歡謀定而後動。剛剛一推是任逸飛的試探行為,對於這個世界卻是‘衝動’了。  因此之後他沒有再反抗,被這些人帶走。  離開這個食堂前,任逸飛迴頭看了一眼。  那些人還是不敢坐下,也不敢看這邊。之前和他劃神秘符號的大男孩小心躲在一個人的身後,拿著碗的手微微顫抖。而他之前的位置上,掉落在地上的食物被兩個男人搶走。  那是兩個妻子懷孕了的男人,他們拿著殘餘的食物狼吞虎咽,明明是粗糙乏味的東西,這些人的臉上卻露出幸福和滿足。  即使餓著自己,也要拚命給孕婦進補,一定有什麽緣由,並且是這裏的人都知道的緣由。  “蟻穴?”他再一次想起這個提示。  類似蟻巢的建築,像是工蟻的工民,還有這迷你的體型,都在往這個關鍵詞上靠。  螞蟻是超個體生命,所謂超個體,就是指螞蟻、蜜蜂這樣有著特別的群居屬性的生物。  它們統一進行哺育、勞動、反擊等等工作,時常作為一個整體在行動。  另外它們內部劃分明確,每個階層代表個體身體的一部分。  表麵上女王蟻享受最高權力,負責生育後代延續種族,其他螞蟻,尤其是工蟻和兵蟻,負責喂養女王、養育孩子、保護巢穴,是純粹的利他者。  站人類的角度,他們無法理解,因為基因是自私的,都想要遺傳下屬於自己的那部分。他們會本能地想:“憑什麽要遺傳你的基因,而不是我的?”  人類天生就很難成為利他者,生活中真正善良的人和為他人犧牲的人,某種程度上已經遠遠超越了動物性。  人類的世界由一個個不同個體組成,每個個體都有自己的想法都在爭奪資源,因此爭鋒不斷。螞蟻的世界卻非如此。  女王蟻和雄蟻代表繁衍和生育,它們就是一個個體上的生殖器官,工蟻和兵蟻終日勞作協助種群延續,它們就是一個個體的肢軀和大腦。  螞蟻和蜜蜂,一整個族群就是一個個體,彼此協作共同進退。因此叫做超個體。  然而人群中有很多懷著孩子的夫妻,說明這裏的人類也具備個體繁衍能力。  假設這個副本的社會製度是螞蟻這樣的社會製度,那就是擁有個體繁衍能力的人類,進入了沒有個體繁衍能力的‘蟻群’。  工蟻和兵蟻的利他性還能得到貫徹嗎?  “幹什麽?”任逸飛被推了一下,這一下打斷了他的思緒。身後那個高階級的人類罵罵咧咧,似乎還在介意剛剛被反抗的事情。  “螞蟻。”任逸飛低著頭,他還從來沒有嚐試過這樣的角色。  與整個社會製度為敵,要推翻它,還隻給了七天。  被身後的人推著,他們離開了黑色高塔。  兩邊的植物逐漸密集,它們又高又粗,沒過他們的頭。耳邊是風吹過縫隙的簌簌聲,葉尖的水珠砸在他頭上,沁涼。  任逸飛再迴頭看,透過層層枝葉,才能看到一點黑色。  “看什麽看?”用一根長矛對著任逸飛的高等人類惡聲惡氣。  看著四邊無人,任逸飛有所感覺。他大概知道這個人叫他出來是做什麽了,但是他什麽都沒說,隻是老老實實往偏僻的地方走了,並在濕潤的沙土上留下一串腳印。  終於,到了一個非常非常偏遠的地方,一片沼澤的邊緣時,長著些奇怪的植物,飄著幾片小船一樣的浮葉,有些冷,也有些陰暗。  身後的人有了動靜。他眼裏有著即將殺人的快意,手中長矛全不留手,朝著前麵任逸飛的後心狠狠刺去。  帶起的風吹在任逸飛的皮膚上,他立刻反應過來,在對方動手的瞬間就避開,轉身握著長矛順勢一拉,將這人直接帶過來。  他之前就發現了,這個大塊頭隻是看起來強大,實則就是草包。果然,任逸飛這麽順勢一拉扯,這人直接沒刹住車,朝前踉蹌走了兩步,已經接近沼澤地邊緣。  趁其病要其命,任逸飛一腳踹在這個站立不穩的人身上,他大叫著摔進了沼澤。掙紮間小半身體就被淤泥包裹了。  任逸飛拿走了長矛,他仔細檢查這個長矛的工藝,居然很不錯,還做了漂亮的花紋修飾。  “救我。”之前還趾高氣揚的高等人類無力掙脫沼澤,嚇得都哭了。他再說不出那種理所當然帶著命令口氣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阿飛:你求我啊。第139章 蟻穴(3)  任逸飛把玩著手裏的長矛,眼睛看向他:“有人讓你來殺我?是誰,為什麽這麽做?”  這個高等人類感覺到自己在下沉,而巨大樹葉之類的漂浮物離得很遠。因為恐懼死亡,他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我隻是聽從了貴族的命令,我們不能違抗貴族的命令。”  “長什麽樣的貴族?”  沼澤裏的人迅速迴憶,但是因為他此刻整個是崩潰的狀態,所以竟不能準確說清,隻能給出‘雄性、高瘦、長發’之類的零碎線索。  因為掙紮,沼澤已經包住這個人整個下半身,沉沒的速度越來越快,他也越來越緊張崩潰。  “他為什麽讓你來殺我?”任逸飛不抱什麽期待地問。作為工具的殺手不太會知道隱情,這個高等階級人類知道的可能性很小。  沒想到的是,這人開口了:“他說,你要覆滅整個族群。”  “嗯?”你要?  這詞兒……原主如今還沒付諸行動,知道他想法的人應該不多,怎麽就被知道了?  任逸飛想起吃中飯的時候,那個男孩劃下的符號。也說不好原主已經露了痕跡,並且被既得利者知道,這才有了今天的事兒。  “救我!救我!”沼澤上的人隻剩下一個腦袋和兩條手臂了,他涕淚橫流邊哭邊喊,“你救我,我可以不殺你!我們就當不知道這件事。”  “哦?隻怕你迴去不好交代。”任逸飛盯著他的角。  “不,不會的,貴族根本不會下來。”  想了會兒,任逸飛站遠一些,他趴在地上,伸出手中長矛,一頭剛好可以被夠到。  如果站著拉人,可能把自己送進去,趴著會好一點。  那人抓住了長矛一頭,拚出吃奶的力氣往沼澤邊移動。終於,他到了沼澤邊,抓住附近的一根藤曼拚命爬上來。  可是爬上岸的第一時間,連口氣都沒緩,他卻對救命恩人發動攻擊:“你該死!”  “冥頑不靈。”  得意的笑在下一秒冰凍在臉上,一隻纖細的手鎖住他的喉嚨,這個高等人類感覺到身體裏什麽東西在流逝,他的眼前漸漸模糊。  任逸飛觀察著他的表情,看著他的臉色一點點灰敗,甚至於整個人都蜷縮起來,完全失去反抗能力。  高等人類倒在地上,睜大眼,他還沒有死,隻是身體突然變得十分虛弱,連話也說不出,嘴巴都無力張開。  任逸飛把長矛上端綁著的金屬匕首拆下,靠近了高等人類的角:“一會兒就好了,不疼的。”  眼淚從這高等人類的眼角滑落,他滿是哀求,直到匕首一端刺入他的腦門。  尖銳的金屬刀刃刺入角和頭的接觸麵,紅色的血液從額頭滑落。地上的男人睜大眼睛,卻隻是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  一個小時後,高塔第二層。  “你這是什麽情況?”守門人看著他一身的爛泥巴和不小心沾上的苔蘚,很是奇怪。甚至他的大半張臉都被淤泥包裹著,仿佛在泥地裏滾了一圈。  來人隻是無奈地攤攤手,他一隻手拿著長矛,一隻手拿著一個金屬號碼牌,上麵也有小半被淤泥擋住,但是大致還是看得清。  “不用不用,”看一眼他額頭的角,守門人揮揮手,“這就是形式,下頭的賤民沒膽子上來。你快去找地方洗洗吧,天哪,這股味道實在太熏人了。”  來人點點頭,走進第二層的巢穴。  比起第一層的巢穴,這裏更大更亮堂,用了更好看的材質,地板打磨得很是光潔,天花板和牆上有許多發光的花束,還做了漂亮的浮雕,用彩色泥土作畫。  然而裏麵的人卻很少。  差不多的麵積,下麵擠滿了人,一個洞口疊著一個洞口,這邊的洞口卻隔著老遠。這裏的人數頂多樓下的十分之一。  而且一樓還有很多公共的功能區,他看到有人濕漉漉的走出來,那是浴室。  還有別的,不過這一眼也認不出來。那些人穿著寬鬆的衣服坐在那裏閑聊,手裏拿著書籍和把玩的東西。  兩者居住環境差距可類比貧民窟與富人區。  大廳裏,那些有著野獸特征的孩子在空地上玩耍打鬧,男孩額頭長角,女孩耳朵尖尖,都穿得整齊漂亮,還穿著小鞋子。  他們拿著各種玩具在開心玩耍,不需要像樓下的孩子那樣從小參與勞作。  他走過那些孩子身邊,幾個打鬧的小孩停下來,探出脖子嗅了嗅:“你身上有股賤民的臭味。”  “我剛從下麵來。”他說,帶著一種排斥、不屑、厭惡的口氣,之後甚至咳嗽起來。  小孩們聽了,也信了,一下又散開了。  其他成年人看到了他身後留下的淤泥腳印,抬頭喊人:“叫一個工民來,把地板擦了。”  任逸飛繼續往上走。  金屬牌上的數字依舊指向每個高等階級的人類分配到的屋子。任逸飛給他們起了一個稱唿‘兵民’,和兵蟻對應。  兵民居住的還是洞穴,隻是大得多,還用彩色石頭裝飾了門口,門框也經過簡單雕刻。  推開厚實的木門,一個四五十平米的房間出現在眼前。  它被隔成三處,地下都鋪著木地板,頂部掛著發光的石頭吊燈。  進來是大廳,鋪著地毯,擺著桌椅,牆上掛著弓箭、動物頭骨、工具。  然後是隔開的兩個小房間,一間供居住,一間供儲藏。居住室他找到了筆和紙。儲藏室裏他發現了酒桶,裏麵還有三分之一剩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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