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的那個女人,眼睛直直看著他,紅色的裙子和紅色的血液混合在一起。那天開始,他感受情感的能力似乎被什麽東西斬斷了。  隻有在演別人的人生時,他才能蹭到一點屬於他人的溫暖。  他的生父並不歡迎他,一個瘋女人生下的瘋孩子。他的粉絲一度失望,說他不像電影裏那樣可愛。  他母親說的沒錯,沒人會喜歡真正的他。他們喜歡的都隻是他演出來的角色。  ‘惡人係統’……任逸飛捏著蛋糕,幾乎捏扁了,但迴憶不受控地湧上心頭。  他記得不久後‘大惡人係統’就來了。  淩亂散落在時間裏的記憶片段一個個被抽取出來:和善的溫柔的醫生走來走去,幼小的他躲起來偷偷聽他們討論自己的病情。  “看過的電影和其他元素糅雜……夢境投射……”  “是妄想症。”  ‘大惡人係統’是真實存在的嗎?任逸飛看著手腕上別人看不見也觸碰不到的紅繩子,怔怔不語言。  抬起頭,麵對著一望無際的荒原,一口又一口,他麻木地塞下蛋糕。曾經渴望的食物,卻不能帶他更多的幸福感。  仿佛身處冰冷海底,無人伸手。  甜品玩家……任逸飛忽然想著那個泛著香氣的靈魂。  一群瞎子裏,偶爾也能出個長了眼睛的。  “一會兒要去吃飯,吃太多蛋糕就吃不下那些了。”  手裏的蛋糕被輕輕放下,情緒波動卻一點點變平,像怒濤變成了潺潺的小溪,任逸飛的臉上帶起淺淺的笑。  薩曼約的地點在人魚灣,算是東星區和無望海的交界處。這個餐廳也很有名,是海上餐廳,坐落一個漂浮的古怪小島嶼上。  海水上漲島也往上浮,海水下降島也往下沉。  據說還有人專門晚上過來,看海上升明月。  任逸飛來的這個點,海上升明月是看不到了,黃昏日落倒是能見一見。他看了看手表,比約定的還早了半個小時。  他是有這樣的習慣,不喜歡讓人等他,哪怕娛樂圈一直有什麽來得越遲咖位越高的說法,他也是我行我素的做派,就是會早來。  不曾想,他來得早,還有人更早。  任逸飛一來,薩曼就看到他了。明明是自帶仙氣兒的長相,喝露水長大的,偏偏每次見麵都裹得和熊仔一樣,怪可愛的。  “阿飛血氣不足吧,怕冷。”薩曼看看自己,嗯,血氣充足,小暖爐。  他拎著好不容易買來的點心就迎上去了。  “阿飛。”薩曼蹭過來,伸手把點心遞過去,“順路買的,這家點心不錯,或許你會喜歡的。”  這可真是找準了任逸飛的死穴,他壓根沒堅持過兩秒,手已經有自己意識地伸過去,抱住這個精美的四層抽屜的點心盒子。  吃點也沒什麽吧?副本裏還啃了他兩頓血呢。  這麽一想,任逸飛這手都伸得理直氣壯了。他們可是合作關係,吃頓飯,拿盒點心,多正常的事兒啊?  “謝謝,要不這頓我請?”財大氣粗的任逸飛充滿了請客的底氣。  “好。”薩曼眼睛彎彎,笑容簡直比掛在海平麵上的太陽還燦爛。  請客就和送傘一樣,一個請一個還,一來二去不就熟悉起來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阿飛:好感度+1、+1、+1……第135章 群星榜(4)  捧著一盒點心,任逸飛這才認真打量薩曼。  上一次見麵在拍賣行,那會兒正是夜晚,為了搞氣氛那邊也不夠亮,他更沒有細看隔壁的甜品玩家,因此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麽認認真真看他。  海邊柔和的黃昏光柔化了他的五官,還帶上了溫和的濾鏡。  薩曼迴過頭微笑看他,細碎的發絲撩過精致的眉眼的時候,任逸飛突然明白了泰坦尼克號的導演為什麽一定要等到那場溫柔的黃昏光暈。  “突然發現,你還挺……好看的?”便是他看慣了俊男美女的挑剔眼光,也說不出‘尋常’的評價。  難得的是高挑,腿那麽長,身上還有肉。  他一米七九的身高其實是最適合做演員的,和大部分女生都能搭上戲。但是這會兒在他旁邊一杵,矮了小半個腦袋。  這得一米九幾了吧,任逸飛忍不住就酸了。  什麽生意人什麽搞信息技術的,身板那麽直挺,頭發那麽濃密,做個模特兒也是綽綽有餘。  “啊?”太突然,薩曼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  “咳,這個……還行吧。”被這雙眼睛盯著,薩曼難得有些不自在,轉眼去看大海和夕陽,金色的光勾勒著他英俊的側臉。  任逸飛抱著甜點笑,笑得薩曼整個臉都有點紅。  “阿飛。”  “嗯。”  “我可以這樣喊你嗎?”  “嗯。”  兩人在港口站了半天,你一句我一句,傻得沒眼看。  路人紛紛側目,詫異至極。  “不是吃飯嗎?”  薩曼終於從‘他誇我長得好看’中冷靜下來,他恢複了那騙死人的精英臉:“這隻是我知道的其中一家餐廳,還有很多風味不同的餐廳。如果你有興趣,荒蕪之角還是很大的。”  包間統一設在二樓靠窗的地方,四五十平米的地方就放一張桌子,編上有沙發、水果、棋牌類遊戲。  靠窗那麵是一排落地窗戶,也可以選擇無窗模式。  坐在那兒就能一邊享受著海邊日落一邊品嚐美食。  這間餐廳在這邊很有名,請的也都是大廚,但隻有包間的東西才是店長動手做的。並且,這邊的包間,得是群星榜上的人才有資格預定。  因此,別看店長是不玩遊戲的手藝人,就因為他這手藝,大家都尊重他。  食色,性也,頂頂重要的。  “他這兒出菜慢,阿飛先吃會兒點心?要喝點什麽?”薩曼一口一個阿飛,還幫著打開了放點心的抽屜,真沒把自己當外人。  而任逸飛,似乎也不抵觸這種悄無聲息的親近,他伸手拿了一粒奶黃色的酥皮點心。  桌子上就放著一個銀質的服務鈴,薩曼喊了人來,要了一壺茶。  服務員很是專業,一會兒就端了茶壺和茶杯來,當著他們的麵兒燒水燙過茶碗,然後燒了新的水。這水從一個特製的陶瓷壺裏拿出來,可能是泡茶專用的軟質水。  任逸飛已經吃了兩枚點心,一枚是奶黃色酥皮的,一枚是草莓粉糯皮的,不是特別甜,但是奶香重,還帶著恰到好處的果味兒。  此時服務員剛泡了一壺好茶,清甜的茶水甚是解膩,一杯入肚,任逸飛又摸了一枚茶青色的圓胖點心來。一邊往嘴裏送,一邊還問薩曼:  “你帶了那麽多,吃飽了點心還怎麽吃正餐?”  因著遊戲裏兩頓‘飯’的交情,任逸飛對著薩曼放鬆了許多,說話間甚至有些朋友般的打趣說笑。  薩曼也感覺到了這點,他態度更放開了:“你喜歡就好,正餐吃不了就不吃了,大不了我們下次再約在這兒。”  服務員的手都忍不住抖一下。  在這邊工作的她最清楚裏麵的價格,這個包間,什麽都不吃,坐下就是五百個白貝。手裏這樣一壺茶,材料都是最頂級的,要價兩百白貝。  還有廚房裏店長親自操刀的菜肴,一桌少說都是大千小萬(7000~30000)。  好家夥,這一頓一萬起步的宴席,還說不要就不要,不能撐著自己。這就是荒蕪之角有錢人追求的方式嗎?  服務員都忍不住想要仇富了,她這一個月還不到一千呢。  說話間,第一盤菜上了,一小蠱羹湯,裏麵飄著雪花一樣的雞蛋絲和嫩白的魚肉,上麵灑了蔥花等物。清清爽爽,有種飄花白水晶的美感。  任逸飛嚐了一口,潤且滑,入口就化作湯汁,帶著魚肉的鮮甜,但沒有嚐出多少魚腥味。  “好吃。”他完全不吝於讚美之詞。  薩曼臉上升起笑,比自己吃了都覺得開心。  “小心燙。”  薩曼自己不吃,專注給他倒,幫他攪拌散熱。任逸飛則看著他,看他細心專注的樣子,仿佛食物也帶上讓人心安的溫暖。  年幼時享受不到的,被人專心地照顧的感覺,這時候卻像是補償似的出現在這裏。  任逸飛放下勺子,捧著碗慢慢地喝,像個沒有規矩的任性孩子,一雙眼偷偷瞥著旁邊,卻見薩曼眼中帶著笑意,一點都沒有副本裏的精明。  “你不吃?”  “吃著呢。”薩曼邊吃邊看他。  任逸飛隻是長得不食人間煙火,他真正吃飯的時候,臉上那種由衷的喜悅和滿足,會讓人有種很安心很踏實的滿足感。  見慣了飯桌上的虛假做作,薩曼輕易被這種滿足感捕獲:“喜歡我們下次還點。”  之後陸續又上了水晶蝦餃、蠔汁鮑魚、芋泥叉燒、扇貝粉絲、果木烤鴨、鍋包肉等等。  薩曼不知道他喜歡什麽,幹脆東南西北的招牌菜都點一些。還特意叫了一盤炒田螺。他見春日宴裏阿飛愛吃。  任逸飛來者不拒,一口接著一口,吃得又快又幹淨。  那盤田螺他也吃得很開心,先吸一下螺尾,再重重一吸螺頭,肥嫩的螺肉就出來了,根本沒有牙簽的用武之地。  有時候吃高興了,他還會舔舔手指上沾到的湯汁,辣得嘴唇紅彤彤的。  吃飯時的任逸飛特別好說話,薩曼也是趁機享受了一把投喂的快樂,他又是剝螃蟹又是轉菜,自己沒吃多少,光注意任逸飛最愛吃什麽了。  原本這種轉菜、剝蝦剝蟹的工作是服務員做的。  而她也一直待在那兒,不過很有眼色地避到一邊沒有打擾他們。  吃著嘴裏軟糯的鐵板芋泥和疊在上麵的叉燒,肚子發出已經八成飽的信號。這個時候他應該停止進餐,但是不知道是氣氛太好,還是東西確實不錯,任逸飛的手完全停不下來。  他看著薩曼:本來還以為這頓飯會吃得不甚愉快,結果並沒有。  任逸飛一向不太喜歡吃飯的時候談生意,總覺得飯菜都被薰得沒了香氣。  但是從他舀了第一碗,薩曼要麽不說話,專心吃飯或者投喂,要麽就是看他對哪盤菜感興趣,順便科普一下這道菜是什麽材料什麽口味,如數家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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