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逸飛背起包:“現在他們肯定已經開始懷疑我,陪我演一場戲。”  “好。”薩曼輔助他幫他把包背上,自己則撈起黑貓。  “喵。”黑貓對著薩曼呲牙。  “你爹手疼。”薩曼要摸摸黑貓,反被抓了一手。真是親父子,他想。  “我先走,一分鍾後你再出來。”  跨出大門的一瞬間,剛剛還皺著眉忍受痛疼的任逸飛一瞬間就挺直脊背,臉上卻疼得嘶嘶吸氣,一副受不了疼痛的模樣。  仿佛兩個人。  幾個玩家迎麵走來,看了一下任逸飛的衣服和露出的包紮痕跡。  任逸飛痛得一直吸氣,一看這些,下意識就拿起消防斧頭,有些氣虛道:“幹什麽?”  “你殺了他?”一個玩家刺激他。  任逸飛整張臉一白,大聲反駁:“我沒有!我沒有殺……我怎麽知道他滑進去就不行了?那邊那麽淺!”他的聲音弱下來,可能是底氣不足。  “聽說你掉進河裏了?”  任逸飛緊緊握著消防斧,怕到極點,反而觸底反彈眼中染上殺意:“那又怎麽樣?”  “你是怎麽出來的?”反殺玩家的npc不少,但是連續出現兩次就很特別了。要麽這個npc的反抗精神特別強,要麽……  幾個人包圍了他,任逸飛後退幾步:“你們想幹什麽?”  他的聲音和手臂都抖得厲害,色厲內荏。  “告訴我們,我們不會為難你。”  任逸飛咬牙道:“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掉進水裏後就有人把我往下拉。我那會兒肩膀上受了傷動不了,直接給扯下去了,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到了水麵上。”  “他沒有這樣的義務需要迴答你們。”薩曼抱著黑貓出現,臉上似笑非笑。  這幾個玩家對視一眼,聳聳肩,走了。  “神經病他們!我們去倒點熱水?”任逸飛自顧自說著,一邊摸著傷口喊疼,一邊朝著餐廳走。  還沒到飯點,餐廳裏一個人都沒有,空空蕩蕩的。這會兒避難者都去水裏撈魚去了。  “現在交換信息?”薩曼坐下來,“你知道椅子墳嗎?”  “椅子墳?”任逸飛立刻想起某地的喪葬特色,“椅子墳,依山勢而修的某地特色墳。這種墳呈半圓形,有平台,形如太師椅,下麵豎麵鑿刻名字,不單獨立碑,後代葬在先輩下方,家族墳墓呈現階梯狀。”  沒錯,浙南那邊有這種傳統,他們認為這種形狀的墳墓可以更好地藏風納氣,截留山川靈氣,還能阻隔煞氣。  見任逸飛知道,薩曼也就不解釋椅子墳了,他說:“山頂覆蓋塑料草皮的滑草斜坡曾是一片墳地。村日誌上說,這個小島的人,先祖自浙南遷徙而來,有修建椅子墳的傳統。這個世界可能有誤,但是村日誌肯定是一條線索。”  【線條交叉,生死交界。】  如果生死交界代表的是墓地,線條交叉可能不是指上麵的童話小鎮,而是指滑草場。  他們昨日找的是平台,但是信息量更大的‘豎麵’,也就是草皮覆蓋的斜坡,卻還沒人看過。  看過椅子墳的人都知道,死者信息多鑿刻在‘豎麵’,斜坡肯定有秘密。  這就是老牌玩家嗎?任逸飛看向薩曼。  這才兩日,就打聽到npc的來源地,進而知道本地人修墳的習慣。  想起‘鄰裏’副本也是,能注意到一張報紙,還能通過報紙鎖定最終boss,隻是比他這個捷徑者稍稍慢了一步。  這個人對於信息,簡直敏銳到近乎作弊。  “副本裏,沒有任何一個信息是完全無用的。像這種特意提起的傳說,極有可能就是提示。”薩曼說。  嚐試過高端局的玩家都特別注意收集這些信息,很多線索就藏著這些真真假假的傳言裏。  任逸飛的天賦能吊打一波人,但是光有天賦不行。  他的短板就是經驗,很多在老玩家看來約定俗成的東西,他都不知道,有時候就要吃點虧,栽跟鬥。  雖然玩家走錯路吃虧是正常的事,但是突然不想看到這個人摔跤。  “這是前輩的經驗之談?”任逸飛低笑。他動作的時候,手臂的擺動帶動傷口,但越是疼,任逸飛笑得越是自然。  “你覺得是,那就是吧。”薩曼看著他,張了張嘴,到底咽下擔心。  擔心,他還不夠身份。  “不過,或許我是多此一舉,你總會有你的辦法,隻有你可以做到的辦法。”  受了箭傷還能站在這裏談笑風生,這已經不是演技……不是那種僅僅視之為工作的東西,而是某種可怕的生存天賦。  就是千麵也不行,千麵的風格是謹慎,以隱藏自己為目的。他的偽裝非常穩妥,成績穩定在八十分上下,就算沒有驚喜,至少不會讓人提心吊膽。  而‘阿飛’的風格,他願意稱之為‘詭譎’。  你永遠猜不到他的下一步動作,他的偽裝‘奇’、‘險’,‘異’,時時刻刻都像是走鋼絲。他的成績也在十分和一百分之間反複橫跳,心髒就像在蹦極。  看這兩日的互動,他幾次覺得‘阿飛’這麽玩,會被玩家識破,被npc識破,但是每次都有驚無險。  就算現在,他也感覺阿飛就在被識破的邊緣,隻差一個破綻。  “你是不是想問,我這麽搞,不怕翻車嗎?”任逸飛看出他的疑問。  “我和你說的千麵不一樣,他像是科班出身,有一套完整的證實有用的理論作為實踐基礎。我是野生的,所以我演一個人,隻抓住他最本質的特點,其餘旁支末節可以暫時先放一放。”  “隻有劇本才需要邏輯,生活不需要。”  作者有話要說:  阿飛:撕馬甲。  薩曼:你撕我也撕。第92章 孤島(25)  薩曼還是不能領悟,凡藝術類的東西都需要天賦,表演也是藝術,薩曼猜測自己大概沒有這種細胞。  倒也沒關係,‘阿飛’自己覺得可行,那就是可行。  “無論如何,椅子墳是很有用的信息,”任逸飛讚歎道,“我的線索是‘魚腹藏屍’。  “這個山莊雖然建在島上,目前看來卻沒有和魚相關的建築,或者有著類似意思的地方。那麽,線索裏的‘魚’有沒有可能是另外一種意思?”  任逸飛看向這個明亮寬敞的餐廳。  “南方打魚為生的人,家裏都不允許吃魚的時候給魚翻身,因為在漁民的眼裏,‘船隻’就是魚,給魚翻身就暗示著翻船,是很不祥的預兆。  “看,那麵有個小舞台,白布蓋住的地方有一個船模。”  “原來是這樣。”薩曼來過餐廳幾次,也留意過舞台,隻是沒想到那裏還有一個船模。  漁民把‘船’看作海上的‘魚’,這件事他也知道,缺少了船模這個線索,就連接不起來。  任逸飛站起來,朝著舞台徑直走去。他的動作扯痛了傷口,臉色微微一變,但最後歸為平靜。  “這裏沒人。”薩曼提醒,沒人了,可以放鬆一下。  任逸飛迴過頭,他居然還是笑的:“我不覺得疼。”疼也不會展示給別人看。  舞台的白布之後是一堆雜物,隱約可以看到船模。之前那些人打砸時來過這裏,所以上麵的東西都亂七八糟的。  他準備搬走這些雜物,一伸手,直接扯動傷口,疼得整個臉都是一白。  “我來。”薩曼放下貓,擼起袖子開始搬運東西。任逸飛自覺收手,坐到椅子上看他忙上忙下。  “喝點水。”見他無聊,薩曼給他倒了一杯水。  “……”  隨著雜物一件件被搬走,漂亮精致的船模出現在眼前,它就在舞台最中間的位置,下麵鋪著藍色和白色的細沙,有各色貝殼。  在船模上麵,還有栩栩如生的迷你人體模型,每個人都不一樣,穿戴各有不同。它們或者在甲板吹風,或者在頂層泳池裏暢遊,還能有過玻璃看到裏麵宴會的場景。  “這東西做得很真實。”薩曼打開門,把手伸進‘走廊’,裏麵連壁燈、掛畫、毛毯都有。  “好像可以拆卸。”任逸飛圍著模型轉了一圈,找到數個機關。  “你別動,我來。”  薩曼把頂部拆卸,抬下來:“這裏好像是船長房間,還有控製室、貴賓房和私人泳池。”  這個船模實在做得太精致了,連房間門口的名牌號都栩栩如生。折損任何一點都是破壞藝術品。  不過時間緊迫,他們還是用了粗糙的拆解辦法,暴力破壞了幾個小機關。  一層,二層,三層,船模被一層層拆解,最下麵的船艙裏出現了斷裂的木雕,都斷成一截一截的。  “這就是屍?”還以為會是骨頭或者屍首,沒想到會是木雕殘骸。  “木雕的屍體。”薩曼將木雕搬出,一個個擺好。  這些象牙色的木雕上沒有多餘的汙跡,看著幹幹淨淨清清爽爽。隻是東西都堆在一起,一下分不出哪個是哪個。  任逸飛本想自己動手,一看後麵的薩曼已經戴上手套準備拿取,他就退迴去:“看著有點眼熟。”  薩曼拿出一個細看:“還記得我們之前看過的那個女神頭像雕件嗎?”  其實任逸飛已經看出來,不過沒有看到拚好的樣子,他不肯說絕對。  而薩曼這邊已經有了大致判斷,他彎著腰勤勤懇懇搬運裏麵的木雕碎片,還得仔細辨認是哪個部位的。  閑著無聊,任逸飛幹脆研究起那些栩栩如生的小人和模型。  他拖了一個椅子來,一邊觀察船模,一邊等著人把雕像擺好。  三層船艙足有數百個迷你人體模型,竟然沒有一個重複的。它們被人用膠水固定在上麵,一些在餐廳吃飯,一些在舞廳跳舞,還有一些在自己房間裏睡覺,甚至還有認真工作的工作人員。  任逸飛的手指碰到了一個穿著玫紅色套裝的‘女士’,她有一頭奶奶灰的時尚短發。  “嗯……”他想起第一天在魚市見到的那位女士。  受到啟發的任逸飛一個個仔細查找這些迷你人體模型。  大部分人不會有特別突出的特征,他找了很久才找到第二個能對應的模型——說來也巧,正是那個小女孩玩家。  她們梳著一樣的發型,頭上有一樣的發夾。船模上的小女孩跟著一個年輕女人,似乎是母女。  任逸飛不再猶豫,直接拿出手機,開機解鎖,開始給所有模型拍照。因為一邊肩膀有傷,他全程都隻用一邊的手,但看起來並不手忙腳亂。  他也在仔細找尋‘顧星野’,然而找了半天,並沒有找到這麽一個蜜色皮膚運動型的男孩子,倒是找到一個抱著黑貓的少年,最多初中生,正坐在屋子裏玩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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