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忐忑的表情,熟悉的溫柔的聲音……卻哪兒哪兒都寫著詭異。  “不要生氣,你不是喜歡我嗎?我感覺到了,你的視線……”  他神經質地一遍遍摸著茶杯沿,帶著一點興奮:“從白天到黑夜,每時每刻出現在身邊,我好高興啊。”  “你是什麽時候‘看到’我的?送外賣的時候嗎?你想知道我是什麽時候‘看到’你的嗎?”  他緩緩轉過臉,那雙眼睛分明沒有聚焦,卻散著光:“因為我,發現了你的秘密。”  外賣員心一跳。  “最近死了很多年輕的女孩呢,他們說,那些女孩的眼睛,和我很像。那些眼睛都被挖出來,填上了假眼。”任逸飛一邊說一邊伸手觸碰自己的眼睛,低低笑出來。  “小鄭,”任逸飛一個稱唿,讓外賣員額頭逼出冷汗,“每天晚上穿街走巷,很方便吧?誰會提防一個給你送餐的外賣員呢?  “你是在練習,怎麽樣才能最完美地給我裝上足以亂真的假眼嗎?  “真讓人高興啊……”  外賣員的唿吸急促,麵色發青,看著任逸飛溫柔的表情,心裏卻有一種身處夢中的荒謬感。  “如果這個時候去你的房間,一定能找到很多驚喜。”任逸飛越說越開心,可是下一秒話鋒一轉,“但是我為什麽要將你暴露出去呢?太沒意思了。”  “我已經感受到了你的熱情,但是這種炙熱的感情,會隨著時間慢慢變淡,每一次都是如此。”  任逸飛的聲音低下來,他咬著手指尖,好像在自言自語:“要怎麽做呢?該怎麽做,才能留住它?”  他突然抬起頭:“如果真的喜歡,為之死去也會很樂意的,對吧?  “你希望怎麽死?用刀子,會有出血,洗不幹淨。或者勒死?可是聽說窒息死亡會失禁,甚至有性快感。怎麽能用這種肮髒的東西侮辱這種美麗純潔的感情?  “你明白的,你懂我的,對吧?”  任逸飛突然拿出一個蓄滿不知名液體的一次性針管:“啊,不如用毒藥吧,可以保持著身體最好的姿態……  “這是從你身上找到的,和那些女孩身上用的是同一種吧?你特地帶了來,作為禮物,肯定是因為對它的效果很滿意。你一定很喜歡它。”他越想越覺得這就是最好的,臉頰激動得泛紅。  外賣員的頭腦發漲,甚至有點痛。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小羊羔,自己選中的最完美的作品,居然!  就好像心裏住著的白玫瑰落進蚊子血裏,純白的顏色被肮髒染成黑紅。他的眼睛赤紅,血管幾乎爆裂。  他不能接受這件事!  “咦?”忽然,任逸飛停下說話,側耳聽了會兒,一隻手指放在嘴唇上,“噓。”  是什麽?  外賣員過了幾秒鍾才聽到聲音,是一陣略微有些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至近,緩緩在門口停下。  房間一下更安靜了,外賣員看向大門。  這個瞬間,他居然希望自己被發現,從這個噩夢中醒來。  “咚、咚、咚。”門被敲擊了三聲。  任逸飛似乎笑了一下,放下手裏的筷子,站起來。  “你猜,這是來找誰的?”他張嘴無聲吐字,笑容越加意味深長。  外賣員看著他走過去,左手拉開門把手,小心翼翼探出腦袋,有些疑惑地問:“請問,您找誰?”  薩曼險險避開朝他罩來的畫框,飛起一腳將其踢開,一隻手直接伸過去,抓住沒有反應過來的家裏蹲玩家,反手按在撲來的畫框裏。  家裏蹲玩家大驚失色,他拚命掙紮,指甲在薩曼手臂上留下幾道抓痕,但是人已經被按入畫框,上半身成了二次元,下麵撲騰的腳卻還是立體的。  薩曼後退一步,冷眼看著畫框吞噬玩家。這東西隻要一沾上就逃不脫,除非砍掉被吸走的身體部位。  家裏蹲差不多已經死了。  道具雖好,也得看什麽人使用。  對付群星榜前一百的玩家,天洪居然派這種小角色過來?不知道是在侮辱誰。  不過薩曼轉念一想,殺他的主力是那個殺手,這個人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棋子。一個使用遠程道具,一個靠近他,再使用這種近身道具,天洪大概以為兩手準備可以萬無一失,所以對這個新人玩家也放低了要求。  畫框像巨大的漩渦,無論家裏蹲玩家掙紮得多厲害,他還是被完全吸入畫框中。  巨大畫框裏出現了一張畫,是一個沒有臉的人。  它安靜靠在牆上,像一個真正的畫框——當然,它現在的確是一張真正的畫框,這是一件一次性的道具。  關門,上鎖,薩曼朝著外賣員的房間疾走。  外賣員的房間沒有人,門窗緊閉,窗簾都拉上了。薩曼本想拿出備用鑰匙,想想收起來。  透過窗簾縫隙,他看到窗台上一個一次性紙杯,裏麵放著些圓滾滾的玻璃珠。是他來的第一天,盲人青年滾落時踩到的那些珠子。  ‘鬼’當時在場?  他選擇眼睜睜看盲人青年滾落……是為了確認,盲人青年是否是玩家嗎?  薩曼隱隱覺得古怪,又說不出來。  他仔細將當日的情景再迴憶一遍,從盲人青年不小心滾落,到之後玻璃珠消失,每一個細節,都迴放一遍。  並無異樣。  之後他朝著盲人青年的房間走去。那邊也是門窗緊閉,裏麵一點聲音都沒有。  薩曼想了想,敲了三下門。  門開了,探出一個小心翼翼的腦袋,連說話都露著怯:“請問,您找誰?”  他最不喜歡這種小白兔一樣的人,但是不知道怎麽的,薩曼鬆了一口氣:他沒事。  他扯了扯自己的領口,調整唿吸,用著剛認識的,還不熟悉的鄰居那種客氣的語氣問:“你看到外賣員了嗎?”  “小鄭啊?沒有哦,”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任逸飛鬆了一口氣,笑著和門口的薩曼說,“他似乎不在家。”  薩曼看了屋裏一眼,因為門的角度,隻能看到沙發、書架和床的一角。茶幾上放著吃了一半的飯,還有一杯冒著熱氣的水。  正在吃飯?  “那就不打擾了。”  “好的,再見。”  薩曼離開後,任逸飛輕輕關上門,關上外界和這裏唯一的通道。搭著門把手的手還握著一次性針管。  他轉向之前的角度絕對看不到的角落,一步一步,緩緩逼近。  那個男人一臉灰敗地坐在椅子上,他的眼裏失去了光,也不再掙紮反抗,仿佛活著的所有意義都碎裂了。  任逸飛衝著那個方向一笑,笑容充滿了治愈力,聲音溫柔如細雨:“打擾我們的人已經離開了,現在是獨處時間。你開心嗎?”  外賣員用盡僅存力氣,‘狠狠’撇過臉,心如死灰。  作者有話要說:  阿飛:嗨,羔羊。第29章 鄰裏(14)  “真是不乖。”  一隻手已經摸過來,捏著他的下巴,強迫他掰正了臉,正麵直視任逸飛清秀的臉龐。  外賣員看著這張臉,一口血湧到喉嚨口。  “看我,為什麽不看我?我不好看嗎?還是,你不喜歡了?  “因為我看不見,所以你覺得不完美了?”  他的笑容還是那麽溫柔治愈,就像是春風一樣,但後麵的語氣卻越來越危險。讓人懷疑他分分鍾會說出‘不喜歡就去死’這樣的危險話語。  太熟悉了……外賣員隻覺得自已對上一麵鏡子。他心髒碎裂,流出血來。  一次又一次重複劇本,就是為了等到他,然後親手殺了他。可是自已要等的,居然是這樣的人?  一個微笑著長出黑色翅膀的‘天使’?  為了完成完美作品這個願望,他扛過酷刑和折磨,從未覺得痛苦。但今天,一切迴憶都化作刀刃,一遍遍割開他的眼睛,讓他這個真正的‘瞎子’看清世界的模樣。  信念崩塌的感覺比任何刑罰都讓他覺得痛苦。  一口氣堵在胸口,外賣員猛地張嘴,吐出嘴裏塞著的布,並咳出一口血來:“宋博之?宋博之!”  任逸飛伸手抹掉對方下巴上的血,嗅了嗅,溫和的表情拉扯成一張燦爛笑臉:“是血。”  這個小小的出租屋就是一個小小牢籠,任逸飛是監管者,是審判者,更是行刑者。  唯一的囚中鳥就是外賣員,然而可笑的是,他一直以為自已才是那個掌控者,可以冷靜欣賞著獵物被仔細獵殺的美麗。  “不是一直很喜歡我嗎?所以高興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你想怎麽死?來,選一個。”任逸飛繼續說。  “我會完完整整保留下你。……哦,請不要擔心,我已經自學過如何保存屍體。我會將你好好保存下來的,給你換衣服,給你買玩具,你隻要好好陪著我就夠了。”  任逸飛溫潤細膩的手指沾著血撫摸外賣員的臉,臉上的笑容越是真實,外賣員的心裏越涼。  怎麽樣折磨一個偏執狂?  把他最完美的作品摔碎,徹底毀掉。  喜歡宋博之的人畜無害?喜歡他的表裏如一?喜歡到要殺了他?  可憐的家夥,好好享受這一刻吧,即將到達天堂的下一秒跌落深淵,絕望和痛苦相隨。  你曾帶給人的這種‘快樂’,想讓你好好品嚐一下!  外賣員看著他的笑臉,無數迴憶出現在腦海裏。就從他第一次遇到這個靦腆的盲人青年開始。  明明自身處於不幸,卻像是向日葵一樣追逐陽光,不知不覺,外賣員被他吸引了。  因為太喜歡了,所以想要收藏起來,讓他永遠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但是……  假的!  都是假的!  被背叛、被欺騙、被愚弄的感覺讓外賣員幾乎喘不過氣,他看著這張‘天使’笑臉,一切過去都成了幻影。  他分不清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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