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他是一切的創造者和控製者。  屍臭形成需要至少兩天,但是守靈第一日屍體就開始發散臭味。  任逸飛伸手一撥,死亡時間的字樣往前撥一日,也就是飛賊來過之後那一日。  真實死亡時間和偽裝死亡時間之間,至少差了十二個小時,死者家屬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們隱瞞了這件事,並且偽裝成吊死。  春枝婆婆必然不是吊死,她是死亡後,形成了仰頭的屍僵狀態,又被偽裝成吊死。  開始形成屍僵是四個小時後,徹底形成則需七八個小時,屍僵開始緩解需要二十三小時。因為是夏天,又是老人,肌肉力量不足,所以時間會提前。  因此,偽裝吊死的時間,距離真實死亡時間,是八個小時以上,二十三小時以內。並且,這個過程中,死者保持著仰頭的姿勢,一直到屍體僵硬。  什麽情況下,死者會保持仰頭姿態,直到形成屍僵?  “躺椅。”  角落裏出現一個老人躺椅,就是春枝婆婆房間裏那張。  任逸飛走過去,他慢慢坐下,身體後傾,躺在上麵。  躺椅椅背上有個隆起如枕頭的東西,膈到他的背。  阿飛是個一米七幾的後生,但是春枝婆婆身量不會那麽高,這個隆起可能剛好托著她的脖子,配合向後彎曲的靠椅,頭部就能微微上仰。  她是死亡後,一直保持著這個動作四個小時以上,才會形成這種屍僵。  那個時候,她的家人在做什麽?  一家幾口人,不可能沒人發現她的死亡,為什麽他們沒有第一時間收殮死者遺體,而是選擇無視,最後甚至隱瞞和偽裝?  春枝婆婆,又是怎麽死的呢?  春枝婆婆的房間裏沒有血,春枝婆婆的屍體被人發現的時候,應該也沒有明顯的異常。  從思維慣性角度去分析,用吊死偽裝勒死,可能性最大。  他躺在躺椅上不動。  一隻麻繩從黑暗中伸出來,一下套住他的脖子,收緊。  任逸飛拚命掙紮,又有一個黑色影子出來,想要按住他掙紮的手腳。死亡讓他恐懼,他會本能地掙紮。  老太太的力氣有限,能動用的就是手和腳,他就踢腿,並且手指亂抓。他的指甲在扶手上留下一道道抓痕,甚至抓了黑影幾下。  那個黑影……  他眼前出現中年婦人的手背,上麵是明顯的抓痕。剛剛結痂,看著就是這兩天抓破的。  黑影抬起頭,一下有了臉。正是靈堂上中年婦人的臉,她的臉逆著光,少了淳樸老實,多了猙獰可怖。  那麽背後勒著他的……  任逸飛抬起頭,眼睛就看到了一張同樣老實但猙獰的臉。  這張臉的主人此刻正跪在棺材前,一遍遍哭訴‘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苦。他的眼淚裏,有幾分是愧疚,又有幾分是悔恨?  任逸飛一揮手,繩索、黑影、躺椅,皆盡散去。  作者有話要說:  阿飛:兇手就是你!  動機呢?兇器呢?證據鏈呢?  阿飛:……我再找找。第8章 喜喪(8)  這個年代依舊講究‘孝道’,尤其死者是這樣一個積年老人,下麵有足夠男丁支撐門戶,正是一生中話語權最重的時刻。  家裏上下卻殺了她還隱瞞這件事。  老人死得很匆忙,留下許多痕跡。  可見這確實是故意殺人,卻不是有著長久計劃的故意殺人,它必定有一個突然的誘因。  “你的身上發生了不名譽的事情,這件事甚至可以摧毀你之前的‘勤儉持家’和‘勞苦功高’。”  勒死會導致臉發青,眼出血,偶爾有吐舌情況,還伴隨著大小便失禁,是非常不體麵的死法。  老人的親人選擇讓她以這樣難堪的方式死去,必然有另一重利益,壓過了對母親的敬畏和殘存的親情。  禮法大過天,老人身上不名譽的事,是禮,還是法?  任逸飛不認為春枝婆婆的死,和丟失了家中值錢東西有關,不至於。  “你是因何而死?”  屍體轉動眼珠子,灰色琉璃似的眼瞳看著他,仿佛要告訴他什麽,但終究隻是落下一滴血淚。  阿傑和任逸飛迴到牌局,那邊連一盤都還沒玩好。  在眾人的招唿聲裏,阿傑重新下場。  任逸飛則看著靈堂。  棺材前的長明燈依舊燃著,線香白色的煙蜿蜒而上,孝子賢孫們跪在地上一刻不停燃著紙錢,還有高價請來的高僧誦經不停。  喪事辦得這樣好看,不惜錢財。任誰看到了,都得說一聲,這是大孝子。  誰知背後的齷齪不堪?  若‘鬼’就是死者,她甘心嗎?  任逸飛忽然笑了一下:她若是甘心,又怎麽會變成‘鬼’?  他本來隻想鹹魚躺著,苟到最後。  但這一刻,任逸飛隻想要事情水落石出,一切真相大白。  因為他是‘阿飛’,被老人偏愛的少年。  他不在乎什麽鬼,不關心什麽副本。  春枝婆婆不能白死,那樣一個關愛小輩的老人,她不該背負著屈辱,悄無聲息就被吃人的禮法吞噬。  兇手也不能這樣堂而皇之的接受讚譽。  ‘任逸飛’不會管閑事,‘阿飛’卻不一樣。  體驗派的演員會有入戲太深的後遺症,任逸飛尤其嚴重,他會被角色的心性深深影響著,就像是變成了這個人,思維方式、行為方式都被影響。  這一刻已經分不清他究竟是任逸飛,還是阿飛。  夜越深了,牌桌上總是不缺人,靈堂裏也總是不缺咿咿呀呀的哭聲。  任逸飛去借了三個凳子來,躺在上麵,看著天上的月亮。  剩下六人,剔除掉第一批迴來的三個老玩家,剩下就是小美、阿鬆、打掃。‘鬼’是他們中的誰呢?  他心中已經有了懷疑對象,隻是還要再驗證。想著想著他閉上眼。  作為家境不是最好,但待遇一定最好的嬌氣青年,‘阿飛’偶爾有些吃不了苦的舉動,不會讓人覺得不對,任逸飛也就盡可能的讓自己覺得舒服點。  之前三個多小時的緊急補眠不夠,他需要睡眠。  他睡著了,守夜人經過他身邊:“多大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說著把一件單衣罩在他身上。  玩家小美也經過他身邊,發出羨慕的口水吸溜聲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不知多久,打更人嘶啞的聲音刮過耳膜,他醒了,世界卻突然安靜。  卡牌刷新了一條信息:【第二夜:‘鬼’的秘密被鼠蟻啃噬,一如它的心。】  任逸飛的睫毛像風吹過水麵,輕顫一下又歸於平靜:敵在暗,我亦在暗。  又是玩家的自由活動時間。  “先生,我能不能跟著你?讓我做什麽都行!”小美已經意識到,跟著老玩家可以得到更多線索,有更多機會活下去。  看來看去,添油是對新人最友好的老玩家了。  小美的聲音微微顫抖,為了生存,她可以放下尊嚴,跪下去拉著他求。  “隨便你。”添油斜睨了她一眼,走出門去,沒說什麽,也沒有驅趕。之前小美冒險為他拿卡牌,這時終於得到迴報。  小美心領神悟,她大喜若狂,追了上去。  兩人走出去,剩下的‘打掃’獲得靈感,他正要找老玩家,但是長孫和長孫媳婦已經一前一後離開靈堂,顯然他們不準備帶新人。  ‘打掃’看看差不多自閉的‘和尚’,他縮了縮脖子對阿鬆說:“我們一起行動?”  阿鬆笑了:“好。”  小美跟著添油,她跑前跑後,舉著燭台給添油照明。  添油再一次檢查春枝婆婆的房間,知道這裏是死者房間,他有了新的懷疑。  抱著柱子手腳麻利地爬上去,果然,添油看到房梁上有兩處擦痕。春枝婆婆和次孫一樣,被勒死後偽裝成吊死,中間隔了一日。  他又趴在地上,一一檢查可能遺漏的角落。  添油從某個視覺死角找出了一雙拖鞋,鞋麵是碎布拚湊的,鞋底一厚一薄。  “這雙拖鞋怎麽了?”小美小心問。  添油看著這雙鞋子,嘴角微勾:“你還記得,玩家裏有個走路一高一低的家夥嗎?”  “那個守夜人?”小美低唿。  添油將鞋子藏起來,這種線索他是不會留給那兩個家夥的。他們同是玩家,更是競爭對手。  “雖不能完全肯定,但是可以作為重點懷疑對象。”  另一邊,其他兩個老玩家從房主房間和孫輩房間出來,看起來並沒有得到什麽有效線索。  他們又餓又困,身體狀態不佳,無法集中精神。  長孫媳婦抱著沉重的肚子喘著氣:“這玩意兒怎麽那麽重?懷孕都這麽糟心嗎?”  孕肚大大拖累了長孫媳婦,這個身體還自帶下肢腫脹、易餓易困等毛病。饑餓和困乏導致精神遲鈍,對於如今的困境,她一籌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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