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夕沉默下來,默默的推算著天機。


    天機看似不可測,大道看似虛無縹緲,卻又無比的接地氣。隻要你用心觀察,就會輕易的發現身邊的世界規則。


    比如水往低流、比如四季交替,比如秋收冬藏。又比如大江東去、打雷下雨、滄海桑田。


    這些實實在在的世界規則,一直在每一個人的身邊恆古不變的演變著。


    看透了一分,便可稱之為規律;悟透了十分,便是光芒萬丈的智慧;通曉了二十分,才能勉強稱之為天機。直到了解並能運用這些規則的五十分,方才可以談的上大道。


    如果能夠溯本求源,一法通萬法通,可以熟練的使用任何規則和法則,那你便是神和仙。


    即使是神和仙,依然在世界規則的束縛之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過就是一窩螞蟻中最強大的幾隻螞蟻而已。


    唯有看破法則,然後製定新的法則,方才能夠真正跳出世界原有規則,與天地同壽,與日月齊光。


    而在此之前,一切生靈包括高高在上的修士,都隻不過在天地這扇石磨中掙紮,直到身體和靈魂都被磨成灰燼。


    意識到這方末法世界的大道法則在潛移默化的同化自己,柳夕卻並沒有半分大難臨頭的驚慌,反而心裏升起了一股與天相爭的豪氣。


    修士沒有逆天而行的勇氣,根本不會踏上這條修士這條路,更何況是在金丹大圓滿境界停留了幾百年的柳夕?


    柳夕心裏突然生出一絲明悟,這方世界很可能就是她的證道契機所在。


    隻要成功的突破了這方末法世界對她潛移默化的同化,迴到修道世界之後,她很可能一舉突破金丹境界,在神台結成元嬰,從而踏上元嬰境界。


    她心裏默默的說道:「來吧,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金月開著車,偶爾用眼角餘光看向柳夕,見柳夕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便不再理會。


    他對這邊的地形十分熟悉,越野車忽而衝進山林,忽而又拐進一條鄉村馬路,隨後又很快穿過一片草地,仿佛沒有目的一般亂逛。


    車速很快,無論什麽路段都沒有很明顯的降速,顛簸的仿佛過上車一般。


    幸好副駕上坐的是柳夕,否則換了任何一個普通人來,早就已經把苦膽水吐出來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速慢了下來。


    柳夕抬頭一看,前方路邊竟然站著銀月和秋長生。兩人二話不說,鑽進越野車後座。


    見金月毫不在意的繼續開車前行,柳夕忍不住問道:「我們不棄車嗎?車輪痕跡很容易暴露我們的行蹤,緬甸軍隊很快就會追上來的。」


    金月無所謂的笑了笑,沒有迴答。


    銀月笑道:「他們不會追了。」


    「為什麽?」柳夕疑惑道。


    銀月看了金月一眼,見他沒有說話,便解釋道:「緬甸政府與華夏的協議,隻是負責幫冷少寧將西元攔截在寨子裏,一旦西元脫困,緬甸政府就會立刻停止對我們的追捕和攔截。你們開車一路行來,可曾見到一輛車追在你們身後?」


    柳夕點點頭,示意明白了。


    「我們現在要去哪裏?」柳夕又問道。


    「仰光。」銀月迴答道。


    秋長生冷不丁的插話道:「你答應我們的事情還算不算數?」


    在小土丘時,銀月曾經承諾,隻要幫她救出金月,柳夕和秋長生就通過了十二月的考核,可以直接加入十二月。


    銀月微笑道:「當然是算數的,現在不就是帶你們去總部嗎?怎麽,你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柳夕和秋長生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接下來的行程很順利,到了仰光之後,四人稍作休息,隨後乘坐飛機前往菲律賓首都機場,在轉機到了科隆機場。


    出了機場,柳夕陡然感覺到新湖泛起了漣漪,耳邊仿佛聽到許許多多微弱細小的聲音。仔細一聽,卻又什麽都聽不到,仿佛隻是錯覺。


    但柳夕知道,絕不是錯覺。


    那是共鳴,靈力的共鳴。


    這方末法世界靈氣稀薄的連感應都感應不到,當然更但不上靈力,巴拉望島也不例外。


    既然柳夕能夠感應到靈力共鳴,那就隻有一個解釋,這個島上有修士遺留下來的法器,而且不止一樣。


    柳夕精神一震,看了秋長生一眼。


    秋長生微微點頭,示意柳夕猜測的沒有錯。


    突然,柳夕皺了皺眉,她總覺得似乎缺少點什麽。然而仔細一想,卻又想不出來到底缺了什麽。


    算了,想不起來就先不想。


    柳夕非常豁達,轉身就將腦子裏剛才一閃而逝的想法拋開。


    出了機場,一輛紅色的牧馬人等候在機場外。司機看到金月後,將鑰匙交給他,點了點頭就迅速離開了。


    金月當先上了駕駛座,其他三人先後上了車。


    金月開車來到一座算不上奢華也算不上平庸的度假村酒店,停好車後,四人進入酒店大堂。金月到前台領了鑰匙,四人乘坐電梯到了十六樓。


    這層樓全是套房,金月事先訂下的是酒店最大的套房,一共有三個房間和一間書房,外加一個寬敞的客廳。


    柳夕和秋長生各自選了一間房間,金月和銀月一間房間。


    「房間裏給你們準備了幾套衣服和鞋子,手機和**件,還有其他的生活用具。衣服鞋子你們如果不喜歡的話,可以自己在外麵買。」


    銀月笑著說道,然後走到客廳,從電視牆後摸出一個皮包,從皮包裏掏出兩疊菲律賓幣,給了柳夕和秋長生一人一疊。


    見兩人看著她,她又說道:「如果不夠的話,跟我說就是了。」


    說完,伸了一個懶腰,不再理會兩人,一邊朝房間走去,一邊嘟囔道:「累死我了,我得好好洗個澡,然後睡一覺,你們自便吧。」


    金月更幹脆,連看都沒有看兩人一眼,直接進了房間,順手帶上了門。


    柳夕和秋長生麵麵相覷,兩人都有些看不懂十二月究竟在打什麽算盤。這一路上的安排,總是別具一格出人預料,完全不知道金月和銀月下一步到底會做什麽。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我們已經到了地頭了。」


    柳夕用神識對秋長生說道。


    秋長生點點頭,同樣神識傳音道:「先迴各自房間,然後再聊。」


    柳夕點點頭。


    兩人非常有默契的各自迴了房間,而不是進了同一個房間。


    「秋長生,你感應到了嗎?」


    迴到房間後,柳夕一邊泡茶,一邊問道。


    「當然,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感應到了,所以才確定前輩們的寶藏就在這裏。」秋長生說道。


    柳夕沉吟了片刻,問道:「這裏真是十二月的總部所在嗎?為何我感應不到其他巫族的氣息?」


    秋長生迴道:「上次我來的時候,這裏出現了至少五個與金月銀月差不多強大的巫族氣息,所以才認為這裏是十二月的基地。我猜測十二月平時不會聚在一起,隻有重大決定或者會議的時候,才會聚在一起商議。」


    柳夕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秋長生笑道:「你的感覺是對的。」


    柳夕挑了挑眉:「怎麽說?」


    秋長生笑道:「你不覺得一切都太順利了嗎?看似都在按照我們的計劃進行,但一成不變,其實就是最大的變化。」


    停了停,秋長生繼續說道:「天道無常,從來都沒有定數。就連凡人都知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又何況是十二月這類巫族後裔?」


    柳夕神色瞭然的點點頭:「所以你懷疑,十二月是故意配合我們,他們已經知道我們的身份了?」


    秋長生搖頭嘆道:「我也不確定。不過我猜測,他們即使還不知道我們的身份,也應該一直懷疑真正的韓敘和張揚,是不是異能組的人?」


    柳夕接著說道:「於是他們將計就計,故意引我們來到這裏,來一個甕中捉鱉?」


    秋長生微笑道:「為了讓我們放心,也讓我們相信他們真的上當中計,金月和銀月還特意導演了那一出被圍困的戲碼出來,才有合理的藉口說我們通過了考驗,然後順理成章的把我們帶到了科隆島。」


    秋長生鼓掌,讚嘆道:「不得不說,他們的將計就計的本事很強,演技和布局都相當有水準,如果是一般人,差不多都會無比慶幸自己通過了考核。很可惜,他們遇到的對手是我們兩個。」


    柳夕頓時一頭黑線,忍不住打斷道:「喂喂喂,難道你覺得他們的手段很高明?為什麽我覺得很幼稚很粗糙很做作?」


    柳夕在曾經的人生裏,看過的聽過的經歷過的大大小小陰謀陽謀不計其數,其中瞞天過海般的布局也見識過好幾次。相比起修道世界那些大佬們的草灰蛇線,布局千裏的手段,如果這一切真的是金月和銀月的計劃,那就不得不說簡直比小孩子捉迷藏還讓人提不勁來。


    秋長生沒有立刻說話,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


    柳夕頓時譏諷道:「怎麽,無話可說了?」


    秋長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長長的吐出,這才嘆道:「他們是巫族啊!」


    柳夕聞言,頓時一臉呆滯無語。


    是啊,他們是巫族啊!


    她為什麽要對他們要求這麽高呢?


    那何止是殘忍,簡直就是殘酷!


    在修道世界,巫族是公認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向來都是靠拳頭說話做事,用來不會用腦子。巫族用腦子,是會被同類看不起的!


    據說曾經有一名有史以來最聰明的巫族首領,曾經使用過一個陰謀。他帶領二千巫族手下前去偷襲一支數量超過三萬的百族聯盟的聯合軍。


    一般情況下,巫族遇到聯合軍,都是二話不說掄起拳頭直接上,弄死聯合軍,或者被聯合軍弄死。根本不管自己人少還是人多,反正幹死再說。


    但是這位奇葩巫族首領不一樣,他看多了聯合軍的陰謀詭計,突發奇想也想使用一下陰謀。見聯合軍人數眾多,自己這邊隻有兩千人,於是他開動腦筋,準備用閑置了幾千年的腦子作戰。


    百族聯合軍最擅長的戰術叫做消耗戰術,簡單的說就是以下駟對上駟,用炮灰的數量來消耗巫族最強者。等到巫族最強者疲憊不堪時,然後百族聯合軍的強者一擁而上把巫族最強者殺死。


    巫族首領覺得這是一個好辦法,於是他把兩千巫族戰士分作十隊,兩百一隊,分別衝擊百族聯合軍。一隊被死光之後,下一隊繼續上,直到隻剩下最後一隊。


    這個添油戰術簡直絕了,聯合軍一個個莫名其妙心驚膽戰。三萬人齊齊出手,一次又一次殺光了兩百一隊的巫族戰士,聯合軍居然一個死傷的人都沒有……


    這讓聯合軍們心裏惴惴不安,搞不懂巫族到底在弄啥咧?


    未知是可怕的。


    聯合軍的首領們彼此探討,都認為肯定遇到了一個強大的巫族部落,這一批一批的巫族戰士應該隻是探子。連探子都有接近十批,每一批都有兩百精銳戰士,要是後麵的大部分衝上來,自己這三萬人不是羊入虎口嗎?


    於是當巫族首領帶著最後的兩百戰士殺氣騰騰的沖了下去時,聯合軍的首領們害怕了。他們害怕兩百巫族戰士後麵還有上萬的巫族戰士,竟然下達了一個晃蕩透頂的命令:撤退,趕緊撤退。快跑,有多快跑多快!


    巫族首領帶著兩百戰士追殺了千裏,潰逃的聯合軍早已經鬥誌全失,哪裏敢迴頭應戰,一個個隻顧悶頭逃跑,一路上竟然死傷了上萬人。


    此戰過後,這名巫族首領一戰成名,在巫族歷史已經修道世界歷史上留下了光輝燦爛的一筆。


    據說,當這支百族聯合軍的幾位首領知道真相後,紛紛羞愧的自殺了……


    柳夕想起這個故事,不由扶額感慨不已。


    傻子用起計謀來,可不就是專門騙聰明人的嗎?


    本仙子這麽冰雪聰明,竟然一直在想金月和銀月葫蘆裏賣什麽藥,被他們莫名其妙的行為也搞得莫名其妙。


    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柳夕疲憊的嘆息一聲,無精打采的說道:「是啊,他們是巫族後裔。能想出這樣的計謀,真的是難為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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