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而在小鎮最外麵的入口，是一匹黑狼站在那裏，一雙狼眼紅得像血，在耳尖掛著的紅寶石耳墜映襯下越發通紅。它身上非常狼狽，蹭著泥濘，還隱隱有被樹枝刮傷的地方，可見這一路趕來恐怕是沒有停下來過。　　赫特慢慢上前，還沒等他說話，就見黑狼吐出嘴裏叼著的一樣東西，放在地上。　　那是一隻小小的布製黑狼。　　站著的黑狼似乎並不關心這裏為什麽會有生活的狼人群體，隻是問道：“你們這裏有沒有來過一隻小黑貓？”第58章 　　可算是完成了這個複雜的任務, 黑貓跑出一大段路後選擇變迴人形，順道欣賞一下山林裏的夜景。　　遊戲內很多生物都是幻想物種，就像那條木骨龍一樣, 往往帶有一種奇異的美感。樹林間, 有一小群一小群的蘑菇小人聚在一起, 散發著幽幽藍光，有什麽東西路過時就瑟縮著縮迴地裏，隻留下一個小傘蓋在外麵，菌絲隨風飄蕩。有個別樹幹粗壯、年份最長的樹木上已經慢慢長出人臉一樣的造型，甚至有的已經能睜開眼視物、張開嘴發出聲音。還有樹根處溢出觸手一樣的玩意兒, 層層疊疊堆疊在一起，又像是蟲子肉乎乎的尾巴, 不停地向外拍打。　　看著很詭異, 但看久了還有點可愛, 又有種幻想被滿足的感覺。　　穿行其間的法師一身黑衣, 仿佛要與夜色融為一體, 一邊欣賞著沿途的景色, 一邊對林淩說道：“你們遊戲真的好讓人掉san值。”　　“但你好像很興奮。”林淩在後台可以看到所有角色數據, “不得不說，你的角色興奮值一直在緩慢上升。”　　“唉, 好像暴露了點什麽。”鬱源隨口聊起, “我以前也想做你們這種風格的遊戲來著, 不過可惜勉強做了個半成品就沒有下文。”　　《幻想征途》如今是全球範圍內發行的熱門遊戲，幻想元素似乎是人類永恆的追求, 很多玩家在這裏都會找尋到各種夢想成真的感覺。　　雖然他現在暫時沒機會去做製作遊戲相關的行業, 但轉念一想接受測試員的工作, 在一個幻想世界內當個臨時工似乎也是可以的選擇, 也可以當做是多多積累經驗。畢竟對於這個時代，確實還有很多要學的。　　林淩剛想說起“明天你是不是就會來申請入職咱們就是同事了”，卻在這時，遊戲內外的兩人都同時聽到不遠處傳來的狼嚎聲，且距離鬱源似乎越來越近。　　他們雖然都無法分辨出不同的狼的叫聲有什麽不一樣，但兩人都莫名有種直覺——這是黑狼追上來了。　　“要不要直接下線？”　　鬱源迴頭看了一眼，估計是赫特轉達的話沒能勸住黑狼，但轉念一想卻沒有應答林淩的建議，隻說道：“沒事，沒影響的。”　　黑狼又沒見過黑貓化人的樣子，就像裏斯特親王一樣，除非它自己露出什麽破綻，不然正常人看到的第一眼肯定不會把貓和人聯係在一起。　　法師繼續往山下走，好像自己隻是個平平無奇的過路客，並不擔心會被黑狼撞到，甚至還問林淩：“木骨龍boss打了沒？我現在去還來得及蹭個團嗎？”　　昨天報坐標的時候如果不是情況緊急他肯定選擇賣坐標，南瓜給他科普過大工會願意為世界boss坐標付不少錢。　　“......十二點就結束了。”　　“有點遺憾。”鬱源自言自語似地，“那就等下次吧。”　　他現在慢慢還明白了一件事，遊戲裏賺錢的可行度比他想的要高——畢竟身懷歐皇天賦，掉率高的驚人，刷一遍副本等於別的一整個工作室刷半年。　　狼奔跑而來的聲音越來越近，不遠處，一個人類的身影已經進入它的視線。　　黑狼快速追了上去，月光下，前麵那人迴過頭來，是個人類法師，手裏正舉著法杖，一雙紅一雙藍的眼睛短暫對視了一瞬間。　　黑狼連忙變迴人形，以表明自己並無襲擊的意思，開門見山地說道：“你好，請問你有沒有看見過一隻黑貓？它剛從山頂往下走不算太久，是向著這個方向來的。”　　它原本很有信心貓不會比狼快，但之前有飛龍出現那次黑貓就顛覆過它的認知；它原本也有信心可以循著貓味找到黑貓，但貓的味道早就斷在不知道哪裏，而原始森林各種奇異物種也在幹擾判斷。　　如果不是真的懷疑依靠自己可能已經找不到，他也不會選擇來問一個出現在這裏的人類法師。　　鬱源的眼神非常真摯，還反過來安慰對方，“這位狼人先生？你先不要著急，先描述一下你說的貓具體長什麽樣子，我是大魔導師，也許可以幫助你。”　　現實裏的林淩看著他一本正經說瞎話，笑到快把桌子捶壞了。他已經能預見到鬱源接下來胡扯一番話把黑狼騙到別的方向上去的結果。　　“大概這麽大，全身都是黑的，眼睛是墨藍色的。”克羅夫茨比劃出一個大小，“跑的特別快，遠比一般的貓要快得多。”　　他有點尷尬地補充了一句，“我也說不清為什麽，但狼都可能跑不過它。”　　鬱源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不好意思，我沒看到，你確定沒有找錯方向？會不會隻是藏在山頂上的某個地方了，畢竟感覺它長得很小的樣子。”　　“不是，它肯定是從這個方向下去的。”克羅夫茨從身上拿出一樣東西給麵前的法師看，“你是法師的話可以用貓的東西幫我占卜方位嗎？我可以給你很多報酬。”　　沒想到會見到這隻眼熟的布製黑狼，鬱源愣了一下，這說明它當初把這樣東西扔下去、示意黑狼別再深追的時候，黑狼把這個掛件撿起來，一路叼到山頂上來。　　他盡可能讓自己表情自然，正想推拒說自己隻是個元素法師不會占星術，卻在這時，福至心靈般地有了個新想法，接過布製黑狼，說道：“我幫你占卜。”　　他把小掛件放在自己掌心，微微閉眼，嘴裏念念有詞，腦海中對林淩說道：“幫我開點特效。”　　元素法師和占星術士是法師係分支的兩個職業，差距很大。林淩在他掌心放了個占星術士最基礎的星咒陣法特效，看上去還像那麽迴事兒。　　不多時，光芒消了下去。　　鬱源緩緩睜眼，仿佛真是個高深莫測的法師一樣，說道：“我能感知到你說的貓在哪裏。”　　“它在離開前是否有向任何人告別過？事實上，我能感覺到你說的貓似乎並不想被找到，它的速度確實非常快，現在已經走了很遠。”　　聽到這話，克羅夫茨沉默了，頭頂的狼耳朵似乎都耷拉了下來。　　這一幕看得鬱源有點手癢，裝成貓之後每天被人花式順毛擼來擼去，而比起貓類他自己更喜歡犬類，天天看著狼人立著耳朵甩尾巴常常也感覺想抓一把，隻是之前礙於貓類的矜持一直沒這麽幹過，貓貓偷偷抓尾巴尖也被逮到，實在是錯失了吸狼良機。　　兩人之間有高度差，尤其是克羅夫茨站的跟高，鬱源需要微微仰頭才能與對方對視。像是生怕對方不信一樣，他又補充道：“它現在在迴家的路上，它以後也會跟其他貓生活在一起，你不用太擔心。”　　“狼人先生。”法師再次強調道：“種族之間的差別是難以跨越的，尤其它隻是一隻貓，就像你們狼人有家族一樣，它也有自己的同伴。”　　克羅夫茨在來到這裏之前已經找了一路，尤其是半途上貓咪的味道就斷掉了，他甚至懷疑過一瞬間黑貓會不會不小心掉下懸崖，一路提心吊膽。但現在，他遇到的這個人類法師，至少用占卜的結果告訴了他黑貓是沒有出事的。　　而身為徹徹底底的局外人、旁觀了這一切的林淩感覺鬱源很適合去給光明神傳教，絕對一忽悠一個準。　　滿天星河流淌，隨著夜色漸漸淡去，似乎也快到天亮的時刻。　　鬱源伸出手，想把黑狼掛件還迴去，也許算是給克羅夫茨留下個跟黑貓有關的東西。　　“謝謝你。”克羅夫茨伸手就要來接。　　卻在這時，他在法師的頭頂上瞥了一眼，似乎是看到什麽，有一點點驚訝，“你的帽子下麵好像是有什麽東西？”　　“嗯？”鬱源隨著他的話下意識地摸到尖頂的法師帽上，帽子歪了一點，露出更多的頭發，以及......　　克羅夫茨的眼睛倏然睜大，眼裏的光幾乎與耳墜上反射的月光一樣亮，充滿了不可置信的意味。　　“你......真是人類？”　　“鬱源，下線！”林淩也看到頭頂的東西，立馬說道：“數據出問題啊啊啊啊露出貓耳了！快跑路！”　　不止帽子下藏著的貓耳，貓尾巴也正在袍子底下！　　這一刹那，法師簡直像是午夜舞會上退場的灰姑娘，人家是不小心留下一雙水晶鞋，他是莫名其妙露出個破耳朵。在與狼人的指尖相觸的一瞬間，連掛件都沒還給人家，轉眼就要消失。　　臨下線前，嚇到貓耳朵立起來的黑衣法師最後隻留下一句話，“別問我是誰，好好當族長，要對得起你的貓！”　　別辜負貓貓的努力啊兄弟。　　隻留下克羅夫茨一個人在原地，仍然是愣著的。　　叢林間，清清冷冷的月色為他披上一層冷光。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上麵仿佛還有剛剛接觸後留下的餘溫。　　黑貓，人類法師，出現在這裏......　　“......是你。”　　剛剛的人，是自己的貓。　　他說，貓會迴到自己的族群，迴到同伴身旁，有自己的生活。　　他帶走了那個小掛件。　　克羅夫茨在這裏站了許久，仿佛這裏還留有剛剛的味道。直到天光乍破，直到旭日從東方升起，陽光從雲層灑落，暖光幾乎要將狼耳尖端冰涼的寶石融化開來。　　他轉過頭，準備迴到山上，那裏也有狼人的族群在等他。　　他一定會再次找到自己的貓。　　——　　還沒來得及看看任務獎勵是什麽，就不得不徹底下線，鬱源從全息艙脫出後用終端給林淩發了個消息，說今天就先到這兒，明天他也就會出現在遊戲公司了。　　晚餐又是用營養液解決的，辣椒口味的深紅色營養液做成果凍之類的形狀，一勺一勺鏟起來，吃著很像極簡版的麻婆豆腐。吃完飯後，他在自己房間內翻出個畫圖本，坐在桌前隨手描繪了起來。　　鉛筆沙沙作響，畫麵漸漸成型。　　他畫的是一匹狼，或者說是另一種風格的狼人，畫工隻能算一般，隻能看出個大概形體，是那種擁有人的體型但頭部是狼，更類似“狼人”這個詞的存在。　　也許是七十年前的職業病還在犯，一有靈感他就忍不住隨手記下來。當年他從事的職業是遊戲相關，最早學程序做遊戲開發，後來在這個行業越走越深開始喜歡創意策劃，還曾經自己跳槽出去單幹，想做新的遊戲出來。　　不過在他的記憶裏，當初想獨立開發的那個遊戲才剛剛是個雛形，他就不得不因為疾病的問題選擇冰凍。在這個時代蘇醒、在解凍中心時他就嚐試搜索過自己當年的遊戲，果不其然，並沒有任何後續，隻是個失敗的萌芽。　　但這並不妨礙他保持以前的習慣，並試圖再找到跟遊戲製作有關的職業。　　筆下的畫麵最終停留在一個狼人穿著西服，胸口別著花，大約像某種西裝紳士，再或者什麽狼人教父，從以前到現在不知道多少創意已經用過這樣的設計。　　想了想，筆尖在畫麵輕點，鬱源給狼的眼睛上加了一副小小的眼鏡。又從抽屜裏摸出一根紅色水筆，在狼的耳尖點了幾下。　　那一點深紅，像是個紅色的耳墜。　　-　　第二天，鬱源一早就到了遊戲公司樓下。　　陸明淵他們的遊戲公司叫“深淵科技”，除了《幻想征途》外也有不少其他遊戲產品，以終端遊戲和全息單機遊戲為主，都是小項目，隻有《幻想征途》這一個全息網遊成為了全球範圍內的現象級爆款。　　鬱源最早研究遊戲公司的時候投過不少簡曆，但都沒給深淵科技投過，畢竟這種大公司招人的標準已經高得可怕，尤其是跟開發掛鉤的崗位，沒想到現在誤打誤撞即將以遊戲測試員的身份入職這裏。　　上次有過一麵之緣的應桃下來接人，衝鬱源微微一笑，帶他上樓到了上次那個會議室。該處理過的問題都溝通過，賠償協議鬱源直接簽好，剩下的就是有關測試員入職的問題。　　標準的朝九晚五，薪水高到遠超鬱源之前試圖申請過的各種工作，住得遠有住房補貼......總而言之，是一份幾乎沒有任何缺陷的工作。　　唯一讓他再有最後一點猶豫的，就是這種工作待遇這麽好的話，為什麽還會缺人，對外再招他進來。這樣想著，鬱源直接就問了出來。　　“每個做遊戲的公司都會招遊戲測試員，這個工作崗位需要的人一般都有年齡限製。”應桃解釋道：“而且關於全息遊戲，有些地方可能並不像您想的那麽簡單，比如在遊戲裏被困七天的話，有些人確實是會產生大量負麵情緒，甚至感到絕望之類的。”　　上次應桃並沒有說出這些話，也許是因為鬱源即將要成為他們公司的一員，才和盤托出一部分。　　“您這種能力不是誰都有的，鬱先生。”　　她已經給鬱源介紹過這個工作還有一種狀況就是需要長期頻繁檢測測試人員的心理狀態，尤其是對於區分虛擬與現實這點要求非常高，而鬱源的這項數值遠在剛接觸遊戲不久的人群的平均值之下，說明他能將現實與遊戲區分的很好。　　鬱源點點頭，在合同上簽了字，應桃接過後站起身，伸出手來跟他握手，彎著眼睛微笑，“鬱先生，歡迎加入‘深淵科技’，希望你對遊戲的熱愛始終如一。”　　會議室的門被打開，靠在門口的男人輕輕咳嗽了一聲，好像被該他說的話被人先說出來了似的，對屋內的人說道：“我帶他去全息設備室。”　　出現的正是陸明淵。　　鬱源起身問好，陸明淵擺擺手，“跟我過來。”　　鬱源跟在對方身後進了電梯，今天就算是他第一天上班了。電梯裏，兩人都有些沉默，像是都沒想好說什麽合適。　　應桃先前跟他說過，公司內都直接叫陸先生，於是鬱源試探著問道：“陸先生，我之後就固定在《幻想征途》這個遊戲組嗎？”　　測試員是統一招聘的，後續會分到各個遊戲的小組去，偶爾也會有串組充當臨時工的情況，應桃剛剛並沒有說他分在哪個小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