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程錦宏從床上爬下去, 跑進浴室洗了把臉清醒一下,好繼續讀書。可出來剛坐到書桌前呢,其他三個舍友便過來把他團團圍住。 “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在遊戲裏談戀愛了?” “背書都不背了,昨晚還熬夜打遊戲,一看就有貓膩。” “說,遊戲裏是不是有美女!” 程錦宏巨冤,他那是談戀愛嗎?那叫旁觀他人談戀愛。 “噯,你還不承認了?” “你以前打遊戲也沒那麽積極啊。” “隔壁宿舍也有人在玩,前兩天上大課的時候,我還聽他們那邊在說什麽逆子、什麽silver,還有那什麽s不s的,聽起來怪不吉利的……裏頭好像還有個人id跟你差不多,是不是你啊?” 遊戲id跟微信id同名的弊端就在於此。 程錦宏連忙否認,打著哈哈掩蓋過去。舍友們不疑有他,因為程錦宏聲名在外,多麽熱心多麽善良的一個人,會扶老奶奶過馬路的那種,每天都覺得他胸前有紅領巾在飄。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別人口中那個打家劫舍、無惡不作的歹毒團體的一員? 他們這麽一說,程錦宏更不能承認了。 仔細想想,他們ss的名聲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更準確地說,人見人愛的陳甜甜什麽時候在成為叛逃逆子的路上一去不複返了? 好像就是從遇見silver開始的。 男人,果然是萬惡之源。 但其實打心底裏,程錦宏對陳添能開始新生活還是感到開心的。陳添聰明著呢,不會隨意被人騙走,既然他願意搬去跟殷綏住,說明他們感情確實好。 懷著這樣的心情,程錦宏給陳添挑起了生日禮物。想著搬家也是件大事,到時候說不定要讓他過去玩,那上門也得帶禮物吧? 要不幹脆在校門口水果店買一點蘋果好了…… 這樣會不會太寒磣?顯得不那麽鄭重。 程錦宏又想起他爸媽看的那些宮鬥宅鬥劇來著,他這樣,也算是陳添唯一的娘家人了吧?這第一次上門…… 越想,程錦宏的思緒跑得越遠,最後隻能感歎一聲:人情往來比學醫更難。 時間眨眼而逝,很快就到了陳添搬家的這一天。 陳添的生日在1月21號,他說要跟殷綏一起做蛋糕,那就選在20號搬家。他的東西不多,早前已經一點一點螞蟻搬家似地往殷綏家裏搬了不少東西,這會兒就剩一個行李箱的衣物,還有裝在玻璃缸裏的尼古拉斯。 殷綏親自開車來接他,看到他那麽少的行李,問:“就這些了?” 陳添想了想,把玻璃缸往他懷裏一塞,又蹬蹬蹬跑進房裏,抱了自己的枕頭出來。那是個黃色的大芒果造型的枕頭,裏頭還有決明子,花了陳添好幾百塊錢呢。 他拍拍枕頭,跟殷綏說:“我把這個一起帶過去。” 殷綏當然沒有意見,隻是挑了挑眉。 陳添眯起眼睛,釋放出危險光芒,“你嫌棄我的枕頭???” 嫌棄我的枕頭就是嫌棄我。 “是我的錯。”殷綏今日的脾氣格外好,嘴角還帶著笑,解釋道:“我剛買了新的,忘記跟你商量了。” “那你下次不能忘記了。”陳添在這方麵是一點不矯情,有了新枕頭他也就不帶著舊的了,迴房間把它放好,再出門時,又依依不舍地迴頭看了一眼。 房間還是那個房間,十幾歲時是這樣,二十幾歲還是這樣,家裏的人隨著時間一個個離開,可所有陳設還跟原來一樣,沒有大動。 如今他也要走了。 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裏照進來,塵埃在空中緩慢流動。陳添眨巴眨巴眼,覺得那塵埃好像也是很多年前的模樣,從來沒有變過。 變的隻是人。 其實陳添並不喜歡芒果,他吃芒果會有點過敏,但是媽媽很喜歡。麵對滿屋寂靜,陳添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什麽話來。 “哢噠”一聲,房門上鎖,一切舊日也就此塵封。 轉過頭時,陳添的臉上已經揚起了笑容,拉著殷綏催促:“走吧走吧,我都餓了。今天晚上程錦宏來吃飯,中午我們就在外麵吃好不好?小區外麵那家飯館我常去,今天我請客……” 今天正好周末,程錦宏說要來幫忙搬家。但陳添就那麽點東西,也沒什麽好搬的,就趁這個機會讓他過來吃飯,順便認認門。 小區外麵的那家小飯館,是陳添常去的那家,老板見到陳添還頗為驚喜,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像個長輩似地說:“嗯,沒瘦。” 陳添自從有了男朋友之後,吃飯再也不用愁,也就很久沒來吃飯或者點外賣了。這是家老店,老板也算是看著陳添長大的,知道他家的情況。見他許久不來,還有點擔心,現在看到他不僅沒瘦還胖了點,自然開心。 “那是。蔡叔,還是老樣子,再加兩個您的拿手好菜。我今天特地帶著朋友來呢,多放幾塊肉哈。”陳添笑得沒心沒肺,臉皮還厚。 蔡叔在後廚炒菜,他就探著個頭在那邊跟他嘮嗑。小店裏客人不多,店也不大,嘰嘰喳喳都是他和鍋鏟的聲音。 殷綏就坐在位置上看,聽他說起要搬家的事情,再聊到蔡叔的兒子明年考大學的問題,有他在,就不用擔心冷場。你絲毫不懷疑他的真誠,跟他打過交道的人,也很少有不喜歡他的。 可就是這樣的人,身邊真正算得上朋友的卻隻有程錦宏一個,甚至不如殷綏自己。 這樣的陳添讓殷綏偶爾會有一絲留不住他的錯覺,就好像大海中的兩葉孤舟,不知哪一個浪頭來,就會把他們拍散。 殷綏急著把他綁在自己身邊,不得不說還是某種私欲在作祟。 吃完午飯迴去的路上,殷綏又帶著陳添去了趟菜市場,買好了晚上要用的菜。殷綏挑菜,陳添砍價,完美搭檔,縱橫菜場。 拎著菜從菜市場出來的時候,陳添還洋洋得意,“帶我來果然是正確的吧?一看你就不會砍價。” 殷綏替陳添開了車門,抬手搭在門框上,問:“那有勞你下次再陪我來?” 陳添坐上車,矜持道:“下次再說吧,看你表現。” 如果讓陳添自己過日子,他是絕不可能出來買菜的,太麻煩了。他跟殷綏之間,不論是形象還是氣質,怎麽看,他都像更會過日子的那個,其實情況完全相反。砍價也不過是交際能力的一種體現。 等迴到家,開始收拾行李、準備晚餐時,陳添確定以及肯定,他這是找了個田螺先生。 “我那些垃圾呢?那麽大一堆垃圾呢?”陳添收拾完行李,剛要出來打掃被他造得一團亂的客廳,就發現客廳已經整潔如新,比魔法更魔法。 這讓陳添手裏的掃帚,瞬間無用武之地。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掃地機器人從茶幾下邊鑽了出來,繞著陳添的腳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清潔。陳添靈活地跳過它,跑進廚房,“客廳你都掃完了?” 殷綏正在備菜,聞言應了一聲,卻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 陳添踢踢踏踏地拖著拖鞋走過去,“你真有潔癖啊?” 薛定諤的貓,從箱子裏跑出來了嗎? “是啊。”殷綏見他滿臉驚訝,麵上雲淡風輕的,卻在餘光瞥見他的手時,故意把他手抓過來,放在水龍頭下細致地清洗,“手髒了。” 殷綏的動作不可謂不溫柔,可陳添都多大的人了,哪還能讓別人幫他洗手? 陳添想收手,手指卻被殷綏扣住,他從小到大都沒那麽細致得洗過手,還是別人幫他洗的。水是涼的,可掌心是燙的,陌生的觸感撩撥著敏感的神經,鬧了個大紅臉,腦子也不活絡了。 不知何時,他就被蠱惑著靠在洗手池邊,跟殷綏接吻。手胡亂地撐在水池邊,掃落了一顆紅彤彤的番茄。 番茄落地,飽滿的果肉裂開來,弄髒了地磚,殷綏的潔癖卻又開始失效。第125章 酒不醉人 程錦宏是在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到的, 左手拿著送給陳添的生日禮物,右手拎著果籃。黑色羽絨服配大紅圍巾,莊重又喜慶。 陳添在門口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來拜年呢?” 程錦宏恨鐵不成鋼, “我這叫鄭重!” “行。”陳添趕緊把他讓進屋來, 接過他手裏的東西, 又拆了新的拖鞋給他。程錦宏看他這大方自然的動作,再瞥到他腳上明顯與客人專用拖鞋不同款式的毛茸茸居家拖鞋, 心裏終於生出一絲“陳添要跟別人一起生活了”的真實感。 說實話還有點不習慣。 如果是往年, 再過不久, 陳添就會跟他一塊兒迴家過年了。他們就像真的家人一樣, 一塊兒玩鬧、吃年夜飯。 不過很快,林瀾也踩著點過來了。他從餐廳帶來了海鮮, 還有一臉沒睡醒的木臻。木老板又熬夜寫代碼了, 如果不是林瀾去找他, 他大約還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有林瀾在,程錦宏也不是個內向的人, 氣氛很快活絡起來, 就連木臻也會偶爾插上幾句話。隻是他看起來實在是沒精神,說兩句話能打十個哈欠, 於是話題拐著彎到了養生上麵。 這說起來,就是程錦宏的專業了。 木臻當初毅然決然地辭職,就是因為身體亮了紅燈,這幾年偶有像現在這樣接了私活熬夜的情況, 但大部分時候還是很注重養生的。林瀾則是跟風,朋友圈裏多看了幾篇這個不能吃、那個能防癌的小文章,先不說信不信吧, 總之能侃幾句。 等程錦宏苦口婆心地跟他們辟謠,他還覺得這小兄弟挺有意思,問他以後要不要到餐廳工作,出點藥膳什麽的。 木臻吐槽他,“你能不能別見了人就問他要不要去工作?人正兒八經的醫生,跟著你有什麽前途?” 林瀾:“你這就不知道了……” 說著,林瀾又把自己為陳添和殷綏牽線的事情吹噓了一遍,旨在證明自己的眼光獨到。 殷綏恰好從廚房出來,聽見了他的口嗨。林瀾一個激靈,轉頭跟他對視,剛想慫,卻見殷綏和顏悅色,“放心,媒人紅包給你準備好了。” 說完,殷綏就轉身又進了廚房,好像他真的隻是出來放了個盤子。 林瀾摸摸自己的脖子,問木臻:“他今天怎麽對我那麽好?我命不久矣了?” 木臻還沒迴答呢,對麵沙發上的程錦宏立刻豎起了求知的小耳朵,“怎麽了?他平時脾氣不好嗎?” 林瀾愣了一下,餘光悄悄瞥向廚房,就看到他綏哥正迴頭看他。什麽叫魔鬼般的笑容?那就是了。 “不,我綏哥,人帥心善,居家好男人。”林瀾豎起了雙重大拇指,再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微笑,拍張照就能當表情包。 程錦宏側目,他怎麽就那麽不相信呢。就遊戲裏silver那個狗脾氣? 陳添在旁偷笑,見他們聊得來,他也就不擔心了,轉身跑進廚房幫殷綏打下手。他雖然做菜不行,但洗個菜端個盤子還是可以的。 等菜上桌,林瀾已經打通了安姐的視訊。陳添第一次見到她,一頭漂亮柔順的黑發,穿著居家的白毛衣,看著很有書卷氣,交談起來卻是很幹練爽利的性格。 林瀾一會兒給她介紹程錦宏,一會兒又跟她說今天做了什麽菜,間或還插幾句餐廳裏發生的事情,東一句西一句,明明已經做到了餐廳經理,是個八麵玲瓏的人,可在女朋友麵前,還像個熱戀的小男生。 彼時陳添和殷綏前後腳端了菜出來,陳添剛把菜放好,就看到殷綏也出來了。忙了那麽久,殷綏挽起的袖口又鬆了下來,手上又還端著菜,陳添看見了,就很自然地抬手幫他整理。 林瀾恰好把鏡頭對準他,“來,小師弟,我給你介紹我安姐!” 陳添手上的動作一頓,跟殷綏齊齊抬頭看過去,正對上安姐有些無奈的笑眼。安姐叫安謠,主動抬手跟陳添打了招唿,陳添也趕緊把殷綏的袖子就那麽往上一卷,站在他旁邊乖巧應好。 殷綏看看自己潦草的袖子,掃了林瀾一眼,很自然地接過了話頭。殷綏和安謠的聊天內容,除了林瀾就是工作。 安謠的工作林瀾不擅長,但恰好是殷家以前立足的領域,所以殷綏倒是知道不少。安謠是個工作狂,一聊起來就有點上頭,而拿著手機的林瀾就開始幽怨了——他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個免費的手機支架。 他拚命給陳添使眼色,想讓他管管他男朋友,可陳添促狹地搖搖頭,表示無奈。 沙發上癱著的木老板翻了個身,拿背對著他們,對這樣無聊的情侶行為毫無興趣。對麵的程錦宏深有同感,勇敢地站起來打破僵局,“是不是要吃飯了?” 聞言,殷綏見好就收,一切硝煙泯滅於無形。 吃飯不用說,殷綏做的菜照顧到了所有人的口味,當然,主要是陳添的。可陳添基本上不挑食,什麽菜都吃、什麽口味都可,他特意把程錦宏喜歡的海鮮放到了他麵前。 掃了眼左邊,木臻前麵就是一盅煲了一下午的湯,看他聞著湯的香味,喝下肚時的舒服模樣,就知道他很愛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