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殿下,你這麽晚了將我約來此處,可不止聊天這般簡單吧。”寧淵從懷裏摸出一張信箋,“你在這封飛鴿傳書裏說,若是我不來,你便會告訴我母親他所練內功心法的真相,我當真好奇得很,我母親一個深宅婦人,就算真練了什麽內功心法,又和我有什麽關係?”

    司空旭悶聲笑了幾下,“在我印象裏,寧公子向來是個直話直說的性子,什麽時候倒學會打起啞謎來了?難道你真的不想看看,你母親修煉那等邪功,最後情難自製心脈衰竭而亡的慘狀?”

    “四殿下說笑了,我這個人向來很講究禮儀孝道,那位可是我的嫡母,我自然盼著她長命百歲,福壽延年,又怎麽可能會有這般可惡的念頭。”寧淵冷笑一聲,“殿下你若是想誹謗我,還是另外換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才好。”

    “寧公子,你我也不算陌生人,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就免了吧。”司空旭總算收斂了笑容,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我雖然至今沒有調查清楚你的底細,但是我所豢養的那幫探子也並非全是無用之輩,至少你們寧家當下的狀況,還是能探查到十之八九的。”

    “武安伯寧如海曾經也算是個文武雙全的豪傑,可是喜怒太過形於色,於治家之道上毫無建樹,寧府表麵上風平浪靜,其實內裏一團汙穢,就拿你寧公子和你母親的關係來說,自打你們府裏的三夫人死後,你那位母親就一直將你和你親娘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立刻拔掉才好,若不是寧公子你當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人,那現在你恐怕也沒有機會坐在這裏同我喝茶聊天了。”

    說到這裏,司空旭眼角還好似陰謀得逞一般彎了一下,“更何況,寧公子你現下之所以會過來,不就是擔心我將實情告訴你那位母親,以妨礙到你的大計劃?”

    寧淵不得不多看了司空旭一眼,“四殿下似乎對我知曉我那位母親修煉邪功之事了如指掌,當真讓我詫異了。”

    “我早就知道寧公子身邊或許有那麽一位不顯山露水的武林高人,玉女心經這功法雖然稀奇,蒙一蒙尋常人尚且可以,卻是騙不過行家的,而你既然來了,不也是變相印證了我的看法嗎。”司空旭說完,看了從方才開始就一直杵在邊上的少年一眼,“我與寧公子有要事相商,你先迴避片刻。”

    少年聞言,抬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殿下,我知道你要宴請客人,已經親手做了一些點心備下了,不如我現在去給殿下和寧公子端上來?”

    “不用,你且迴避。”司空旭生硬

    地揮了揮手,表情和語氣也不像以往那樣柔情似水,少年麵色一滯,抿了抿嘴角,悻悻地轉身離開了,不過在離開之前,他也沒忘記暗地裏狠狠地瞪上寧淵一眼。

    寧淵假裝沒看見,卻衝司空旭道:“看來我的出現,是妨礙到殿下的佳人有約了。”

    “不過一個男倌而已,算得什麽佳人,寧公子真會說笑。”司空旭臉上絲毫不見尷尬,坦然道:“整個摘星樓,也就頭牌蘇澈能讓我看得入眼,是以閑暇時偶爾會來此地尋歡作樂一番,不過他有時也太粘人了些,看得久了,也就和尋常胭脂俗粉沒差了,實在無趣。”

    “原來那位便是頭牌蘇澈公子麽。”寧淵明知故問,“我說怎麽瞧著頗為眼熟,上迴龍舟大比的時候他似乎是陪在大殿下身邊,看上去也頗討大殿下喜歡的模樣,四殿下這般奪人所好,也不怕大殿下追究?”

    “大皇兄喜歡他,也是圖一時新鮮罷了,等新鮮勁過了,自然揮揮手讓他走人。”司空旭說這話的時候絲毫不避諱,其一是他早已看出來了寧淵知道不少事情,再避諱沒必要,其二是他也正在生蘇澈的氣,他耗費心思一番安排,將蘇澈送去司空鉞身邊,原本是想在司空鉞身邊安插一枚棋子,能幫他探聽一些消息也是好的,哪知這蘇澈卻蠢鈍如豬半點不頂用,在司空鉞身邊那麽久,不光沒吹上半點枕頭風,甚至還被司空鉞察覺了他偷偷跑出來同自己見麵,因此立刻就被司空鉞掃地出門,重新趕迴了摘星樓。

    寧淵搖搖頭,“四殿下這麽說,也不怕惹得人傷心,我瞧那蘇公子對殿下可是真心實意的,若這番話叫他聽去了,那可怎麽好。”

    “聽去便聽去,無論大皇兄還是我,以我們的身份都沒有長久留一個男倌在身邊的念頭,這類人以色侍人,所為的,也不過是你手裏的銀兩和權利而已。”司空旭定定地看著寧淵,“何況,我若是想真正挑一個真心實意的枕邊人的話,蘇澈那類可萬不夠格,怎麽都要……如寧公子這般玲瓏剔透的人才好。”

    寧淵眉毛一動,躲在一邊的唿延元宸的眼睛則狠狠瞪大了一圈。

    寧淵頭也不抬,隻望著眼前的茶杯,“四殿下並未喝酒水,怎的就醉了呢。”

    “哈哈,莫不是駭著寧公子了?”司空旭朗笑了兩聲,似乎想化解他剛才那句話所帶來的詭異氣氛,“罷了,繞了這般久的圈子,我若是再不切入正題,還真得叫寧公子你覺得我相約前來是來說閑話的。”司空旭頓了頓,忽然間收斂了神色,道:“我之前與寧公子

    之間又不少誤會,但我相信這天底下沒有什麽誤會是解不開的,我不知道寧公子你背後是否真的有人想對付我,也不知道那人許了你多少好處,但我想讓寧公子你知道,與我合作,我能給你的東西更多。”

    說到此刻,寧淵終於明白司空旭在賣什麽關子了,搞了半天,他是來向自己求和的嗎?

    司空旭接著道:“我給府上大夫人的那份功法,就是送給寧公子你的第一份禮物,甚至你想讓你那位不懷好意的嫡母和他所生的嫡子一起消失掉,我也能讓你如願,甚至你看不起武安伯的爵位,我也能給你更高的爵位,侯爵,公爵,乃至……異姓王爵。”

    寧淵直視司空旭,“四殿下你莫不是糊塗了吧,異姓王爵?那可是聖上禦筆朱批親賜寶印金冊才能冊封的爵位,大周立朝百年,異姓王爵不過隻得三人,本朝更是從未有過這等先例,四殿下你何德何能,可以給我這樣大的好處?”

    “我隻是想讓寧公子看看我的誠意而已,隻要寧公子能幫助我得到我想要的地位,那在那個地位上我能許的東西,當可讓寧公子你予取予求。”司空旭語氣誠懇,卻也難掩話語間的囂張與野心,若是換了個膽子小點的,聽見司空旭居然這樣將野心勃勃的話宣之於口,怎麽都要被震懾一二,但寧淵素來是了解司空旭的,他看得最終的東西就是手裏的權位,有這樣的抱負,合情合理。

    “我恐怕要讓四殿下失望了,我實在不明白,我有什麽能耐可以讓四殿下你如此看重,給出這樣重的許諾,可惜我曆來是個胸無大誌的人,這輩子唯一想要的東西就是守著自己的親人,細水長流平平安安地活下去,高官厚祿的確誘人,可是我消受不起。”寧淵彈了彈手腕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站起了身,既然已經了解了司空旭的意圖,那他也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司空旭眼神一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莫非是不信我?”

    “我已經說了,我對高官厚祿不感興趣,殿下你若是想納賢,我絕對不是什麽好選擇。”寧淵笑得謙和,“我出來的太久了,未免不便,先行告辭。”

    “你應當清楚,我手裏握著的東西並非表麵看上去那般簡單。”司空旭看寧淵要走,居然也跟著站起了身,“寧公子,我可是十分真心實意在邀請你同盟,你當真不考慮看看?”

    “我手裏沒有殿下想要的,殿下手裏也沒有我想要的,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這樣的解釋夠嗎。”寧淵迴頭看了司空旭一眼。

    司空旭瞬

    間陰鬱下了臉色,片刻之後,換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嗎……難道就連我,寧公子你也不想要?”

    寧淵離開的腳步隨著他的這句話而頓住了。

    “寧公子,其實你有斷袖之好,我沒有說錯吧。”司空旭盯著他靜止的背影,終於拋出了他最後的籌碼,“我在江州城裏的探子查到了,寧公子你曾經現身珍奇閣,買了春溫先生的那部斷袖奇書,難道寧公子你僅僅是因為好奇,才會出現在那裏?”

    見寧淵不說話,司空旭滿心以為是被自己說中了,他輕邁腳步上前,貼近寧淵後背,然後略微彎腰,高挺的鼻梁在寧淵耳背輕輕吸了一口氣,用一種蠱惑的語氣在他耳邊輕聲道,“如果我告訴寧公子,隻要你我能聯手合作,你就能得到我的一切,甚至是四皇子枕邊人的位置,你的想法,會不會有所改變呢?”

    司空旭自負外貌英俊倜儻,是以才能說出這樣的話而一點不害臊,何況就連摘星樓見慣了各類男子的頭牌蘇澈都被他迷得暈頭轉向,寧淵這類一看就未經過人事的少年,若真有斷袖之癖的話,絕對不可能拒絕他這樣優秀之人的投懷送抱。

    兩人的身子貼得極近,從唿延元宸的角度看,就仿佛司空旭從背後抱住了寧淵一樣,直看得他不禁捏緊了拳頭,壓著聲音暗罵著,寧淵為什麽不一圈揮開這不要臉的登徒子,而任由他占便宜,難不成寧淵還真對那家夥有意思不成?

    就在唿延元宸按捺不住,準備弄出點動靜讓那兩人分開的時候,他忽然聽見寧淵冷不丁冒出了一句,“殿下你這招美人計,用的次數當真太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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