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白明遠已經滿頭大汗,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一次可能要空手而歸了,而且更糟糕的是,他覺得自己搞錯了地方,如果李誌學真的是他們的兒子,怎麽可能會連一張照片都沒有?


    “白記者?剛才是你推了小惠嗎?”


    白明遠沒有迴答,此時他正蹲在地上,打開攝像機上的補光燈拍床下的東西,這讓李洪鳴立刻意識到不對勁,但是他還不能百分百的肯定,他又喊了一遍,看到白明遠還是沒有反應,他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白明遠的眼睛離開攝像機屏幕,迴過頭看向李洪鳴,在他扭頭的過程中,他突然注意到在床板和褥子之間夾著一張紙,他快速把那張紙抽出來,看到紙上畫著一幅兒童畫,上麵一共有4個人並排站在一起,人物下麵的文字分別是:‘爸爸、媽媽、哥哥、我’


    白明遠拿著那張發黃的白紙,用攝像機一遍又一遍的拍攝。


    李洪鳴看到紙上畫的內容一把把紙搶過來厲聲問道:“白記者,你為什麽要拍這個?”


    “這個是花絮需要……”


    姬芮芮上前接過李洪鳴手中的紙,看到上麵的內容後,她生氣的把李誌惠拽過去用力踢她的屁股,嘴上還罵著:“交代過你多少次了,你怎麽就是沒有記性啊!”說著她把那張紙撕成了碎片,李誌惠在挨打後放聲大哭。


    看到這種場麵,白明遠重新找迴了自信,但是他覺得還不完美,因為李洪鳴夫婦並沒有親口承認李誌學是他們的兒子,而且那張紙上的內容也有點過於簡單,不能直接證明李誌學跟他們的關係。他看到站在一邊皺著眉頭的李洪鳴,走上前拿著攝像機拍拍他的肩膀說:“老鄉,我就隨口說一下,您別生氣,畫裏麵畫的是不是您的兒子李誌學?”


    李洪鳴本能的點點頭。


    白明遠在心中大喊一聲‘yes!’同時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用力推了一下,他猛然往前一竄,半爬著差點摔倒在地上,迴過頭他看到李洪鳴充滿血絲的雙眼,他的頭發炸立,攥緊的拳頭甚至可以聽到關節咯咯作響的聲音。


    “你到底想幹什麽?你怎麽知道我兒子的名字?”李洪鳴一步一步上前逼近。


    白明遠根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他知道自己的動機已經敗露,於是從地上爬起來,抱著攝像機往樓梯那邊跑,李洪鳴大喊一聲,距離白明遠最近的姬芮芮推開李誌惠撲上前想攔住他,白明遠想都沒想,在那一刹間,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把姬芮芮往外一推,力道太大,姬芮芮沒有抓緊樓梯扶手,直接頭朝下從二樓摔到了一樓。


    隨著一聲悶響,空氣仿佛凝固了,白明遠也愣在了原地,直到他聽到身後李洪鳴的一聲大吼,他才反應過來拔腿就跑,大黃狗似乎也明白發生什麽了,跑過去直接咬住了白明遠的右腿,白明遠用攝像機對著大黃狗的腦袋猛砸下去,大黃狗在幾聲慘叫後,倒在了地上,白明遠迴頭看了一眼跪在姬芮芮麵前的李洪鳴,接著頭也不迴的跑出了大院。


    迴到汽車上,他手忙腳亂的發動汽車,當他用右腳去踩油門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右腿已經沒有知覺了,低頭一看,透過被狗咬破窟窿的褲腿,可以看到腿上的肉已經裂開了好幾道口子,而此時胸口也不爭氣的傳來陣痛,他把右腳抬到一邊,換上左腳去踩油門,汽車終於開動了。


    白明遠的眼淚一直不停的往下掉,好幾次淚水都已經完全擋住了視線,但是他還是狂踩油門,他想要拚勁自己的全力快速逃離這個地方,他想逼迫自己否認剛才已經發生的事實,他一遍又一遍的迴憶著剛才他推姬芮芮時的細節,嘴裏麵不停的重複著‘我沒有錯,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我沒有錯,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可是任憑他再怎麽努力,內心不斷噴湧上來的愧疚感還是迅速侵占了他所有的神經,他像瘋了一樣在車廂裏麵放聲大哭,迎麵過來一樣汽車他都沒有注意,直到身邊傳來一聲長嘯,對向汽車從他身邊擦身而過,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險些車禍身亡。


    ‘不,白明遠,你是一個聰明人,你一定可以想到辦法挽救一切!’他把眼淚擦幹,集中注意力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這句話,當他在重複第30遍的時候,他突然想到自己可以先下手為強,利用輿論的力量聲稱姬芮芮的死,是因為在采訪過程中聽到李誌學的消息,太生氣而導致突發心髒病身亡,接著就可以靜靜等待李誌學那邊的迴複,如果他發聲,那麽就等於他自己承認了他先前對所有人撒了謊,到時候大不了跟他同歸於盡!


    這個想法雖然有很多漏洞,但卻是白明遠在那種狀態下認為最完美的計劃。


    汽車正在走上坡路,他抬眼看了一下對向無來車,就掏出手機打開微博,剛登上自己的賬號,突然車身一陣劇烈的晃動,晃動停下來後,他轉身看到後麵原來是一堆落石,迴過頭突然一輛汽車迎麵向自己撞過來,白明遠本能反應用右腳去踩刹車,可是他下命令後右腳卻沒有任何反應,當他切換到左腳去踩刹車時,已經來不及了,他隻好向一側猛打方向盤,由於沒有控製車速,導致汽車直接衝出了防護欄,一頭栽到了深不見底的山溝裏。


    白明遠的身體隨著汽車翻滾了幾十次,當他感覺周圍一切都安靜下來後,他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他微微張張嘴,發出最後一個音節,十幾個玻璃碎片紮在他的臉上和眼睛上,他什麽都看不到,但腦子裏卻出現了一幅畫麵:


    那一天他從傳媒學校畢業,最後一次開班會,每個人依次走上講台暢想自己的人生,白明遠清晰的記得,他舉著拳頭發誓說,今生今世一定要做一名好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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