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的話音剛落,那身影便徹底消失了,她失魂落魄的張嘴喃喃:


    “為什麽你還活著?為什麽……死得不是你……


    “你是在找我嗎?”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嬌糯女聲響在耳邊。本來已經陷入迴憶崩潰的不能自已的花月牙目光一滯,順著地麵上那雙繡著蝶戲花樣子的粉色繡鞋往上望去,果然是一張讓她憤恨不已又妒忌萬分的臉。


    “唐——宛——若!”她咬牙切齒的從牙縫中擠出這麽一個名字,雙眼像是淬了毒一般死死盯著麵前一臉懵懂的女孩。


    蘇蘇看著毫無形象跪倒在地上的狼狽少婦,終究還是有些不忍的撿了一件幹淨的外套遞過去:“你還是先把衣服披上吧。”


    花月牙狠狠一把打開蘇蘇的手,毫無形象的低吼:


    “少裝好人!唐宛若,你不就是想看我這幅狼狽不堪的模樣嗎?你現在看到了?是不是很開心?心裏是不是快活極了?”


    蘇蘇被這宛若潑婦的女人打的一愣,皺著眉頭看著她,語氣有些無奈:


    “你想的可真奇怪,你被壞人欺負,我為何要開心?如果我不懷好意的話,大可以直接走人,何必還要救你,平白落人口舌?”她是單純,不是蠢笨。瞧這女人的目光,可以說是對她恨之入骨了,但是她心裏並不害怕或慌張,隻隱隱有些激動:


    “你是不是認識我?你能不能告訴我,以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師父說我失憶了,將前塵往事都忘得幹幹淨淨。”


    花月牙本來憤恨的目光在聽到她的話後一滯,不敢相信的拽住蘇蘇的衣角,崩潰的問:


    “什麽?你說你失憶了?你竟然失憶了?”


    “你怎麽能——怎麽能忘記一切?”她的目光帶著不知所措的茫然,失魂落魄一般喃喃自語。


    “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倒是說呀?”蘇蘇看花月牙愣住心裏忍不住一急,好像有什麽可怕的事情超出了自己控製範圍,破天荒的沒有好聲好氣詢問,而是焦急的蹲下身子握住少婦肩膀問道。


    “他死了……”花月牙的聲音帶著痛徹心扉的悲涼,她的目光猶如死水一般望著蘇蘇,卻又好像並沒有看蘇蘇,而是通過蘇蘇看向不知名的某個故人。她所愛的已經死了,唯一覺得愧對、嫉妒又怨恨的女人也失去了所有的記憶,那她這些年來所堅持的究竟是為了什麽?她曾想過無數次再見到這個女人會發生什麽,謾罵?詛咒?還是道歉?


    可萬萬沒想過,再次見麵,她竟然會什麽都不記得了。隻有自己!隻有自己還活在當年那件事的陰影之中無法自拔,苦苦糾纏。她給自己畫了一個牢,硬生生將自己困在裏麵三年有餘。她本來不是這樣頑固的女子啊,她在花家雖是不受寵愛的庶女,卻也明明活的瀟灑肆意,不在乎兒女情長,在感情上麵也絕不拖泥帶水。


    她自小視盛少卿為青梅竹馬、知己好友。從來不帶半點旖旎心思。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漸漸發現這個驕傲放肆、狂妄不羈的少年也可以溫柔小意,一往情深了呢?是了,是因為她唐宛若。


    唐宛若於盛少卿,就像是帶著砒霜的蜜糖,他明明知道這是有毒的,明明知道吃了會死,卻還是義無反顧的吃下去,愛的義無反顧,執著起來也是帶著破釜沉舟的架勢。所以在最後鳥盡弓藏的時候,他錯手殺死了唐宛若最重視的親人——那個像溪水一般透徹幹淨的少年郎。惹得唐宛若崩潰絕望,爆體消失。


    她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知道了,唐宛若根本不是什麽唐家小姐,她是妖怪,是一隻狐妖啊!當年發生的事仿佛就在昨天,她現在仍曆曆在目。


    那個叫做蒼溪的少年死後化成一隻僵硬冷卻的緋色狐狸。唐宛若也在發出野獸悲鳴後幻化成了一隻有著九條尾巴的雪狐。她眼睜睜看著她爆體,化作一團螢火消散在天地之間。


    可憐少卿深愛她,愛的不在乎人妖有別。死前還望著窗外大聲唿喊她的名字。


    可現在這算什麽?她唐宛若竟然福大命大沒有死?少卿卻死了?憑什麽?憑什麽?她憑什麽好端端的活著,忘記了當年的所有痛苦,活的這麽瀟灑快活?


    她恨呐!她恨自己為何這麽晚才發現自己對少卿的心跡,恨自己為何當初妄想得到少卿而陷害唐宛若,恨自己為何和所有人一起逼迫少卿娶自己……她做了那麽多的錯事,就像潑出去的水永遠也無法收迴一樣,就算她再怎麽後悔也沒有用了。


    她是個罪人沒錯!她早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她這麽卑微沒有存在感的頂著盛家二少夫人的名頭活著,一方麵是為了折磨自己向盛少卿贖罪,一方麵也是懷著“我才是世界上最愛少卿的女人、我是唯一的盛家二少夫人”這種心態驕傲又心虛的向世人宣誓主權。


    可是——


    唐宛若又憑什麽活著?


    少卿那麽愛她,她怎麽能活的好端端的?她應該自裁在少卿墓前,陪著少卿一起長眠九泉才是啊!


    她隻恨自己沒有再做絕一點,她應當早早的找人毀了唐宛若的清白,然後給她下這世間最毒最狠辣的蠱,讓她死得麵目全非才是。


    “死了……誰死了……”蘇蘇看著花月牙魔怔一般的表情,心裏一個咯噔,瞬間唿吸都凝滯起來,她長長的吸了一口冷氣,抱著僥幸心理,小心翼翼的問:


    “你說的……究竟是誰?”


    卻不料那方才還死氣沉沉的少婦突然瘋癲一般笑出聲來,聲音越來越大,甚至還帶著幾分蒼涼和嘶啞:“是誰?你說是誰?當然是那個愛你愛的放棄一切、失去自我的傻子啊!他死了!你為了那個叫蒼溪的妖物刺他一劍的時候,可有想過,他也會痛?”


    花月牙咄咄逼人的盯著蘇蘇,雙手掐進她的胳膊裏,半是嘲諷半是心酸道:


    “這個傻子,為了你可以放棄唾手可得的武林盟主之位,不顧人妖有別也非要跟你在一起。可你呢?你卻為了一個妖物反手刺了他一劍,還活生生的消失在他麵前,他瘋了一樣到處找你!什麽都不管不顧,傷勢也不料理,最後活生生把自己折磨的骨瘦嶙峋,死在你消失的半年後,臨死前還一聲聲叫著你的名字,盼望你能再見他一麵……你怎麽不去死呢?你要是死了該有多好,少卿一個人躺在冰冷的地下,該有多孤獨啊……”


    蘇蘇腦袋一痛,鋪天蓋地的迴憶朝她滾滾襲來,她捂住仿佛要炸開的腦袋,疼的低聲啜泣出聲……


    花月牙見到她痛苦的模樣卻覺得十分快意,她就是要看見她唐宛若痛,隻有唐宛若感覺到痛了,她才會覺得自己好受一點,不光替自己,也替那個世間最癡情也最傻的大笨蛋!


    真是個傻子啊,你愛她愛的不惜耗盡所有,可她卻一轉眼就將你忘得幹幹淨淨,何其不值!


    可是這世間的情愛之事,哪有值不值,隻有愛不愛,這個道理,她窮盡一生都無法參透。


    輕手輕腳的將掉在地上的梅花簪握在手心裏,花月牙眼中兇光一閃,麵容扭曲,猶如地獄惡鬼一般厲聲喝道:


    “去死吧!”揚起手中閃著銀光的簪子狠狠向那個毫無知覺的女子刺去。


    早在三年前唐宛若就該死了!


    她花月牙雖然不是什麽好人,卻也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這輩子做過的唯一一件錯事就是因為愛一個人而去害一個毫不相幹的女子。


    嫉妒使人墮入地獄。


    可是啊,


    早在三年前,少卿死的時候,


    她已經身在地獄了,


    所以,


    就算錯了,她絕不允許自己後悔。


    一起吧!跟她一起墮入地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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