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健已是滿麵紅光,隻巴不得朝廷一文錢不出才好,現在隻盼著陛下趕緊應下來,至於那陳彥,他已沒心思再去理會了。


    朱厚照亦是麵有得色。


    隻這一趟,便不知能平白賺來多少銀子了。


    他爽快的頷首道:“此事,朕恩準了,準你們自行修建鐵路。”


    方繼藩聽了,似乎是怕朱厚照又亂許諾什麽,君無戲言哪,於是立即在一旁補充道:“陛下的意思是,準你們修鐵路,你們將規劃報上來,所需西山錢莊的土地,則是西山錢莊以地入股,這占個五成五的股份,不算過分吧,到了那時……鐵路修好了,爾等自是坐地收利。”


    這時代的商賈,自是不會有什麽非分之想,西山錢莊以地入股,對他們而言,反而是好事,如此,自己的投資等於是與西山錢莊捆綁一起,這個就是最大的保障啊!


    有了保障,於是許多商賈都麵露喜色。


    朱厚照一臉錯愕的看了方繼藩一眼,萬萬料不到老方竟如此之狠,就出個不值錢的地,便占去了大量的股份。


    這豈不是空手套白狼?


    他佩服的看了方繼藩一眼。


    方繼藩則依舊麵帶微笑,岔開了話題,朝那劉健道:“劉公,這陳禦史是個有風骨的人。”


    方繼藩頓了頓,又道:“方才他的一席話,不是沒有道理,雖說陳禦史辱罵了我,可正因為他的仗義執言,才令我感到,自己的錯誤。所謂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正因為朝廷有陳禦史這樣的人,才能讓人看清自己的過錯啊。我聽了陳禦史之言,心裏極欣賞他,我聽說都察院現在職缺不少,不妨就升任陳禦史為都禦史,以此獎掖他的忠直,如何?”


    升官?


    劉健一愣,這有點不合常理呀,在他心裏,方繼藩絕不是這麽大度的人啊!


    陳彥本以為自己的死期近了,誰料……


    他錯愕的看著方繼藩,一臉的警惕。


    朱厚照不禁微微有些不悅。


    方繼藩隨即道:“總之,我要保舉陳禦史,他這麽愛抬杠,不,他這麽愛彈劾,實是我大明不可多得的人才,他若是不做都禦史,實在可惜了,明兒就送他去黃金洲,讓他巡視方家的封地,以後讓他每日指摘方家的過失,我要以陳禦史為我的鏡子。”


    黃金洲……


    陳彥聽到這幾個字,頓時就頭皮發麻起來。


    那是方繼藩的地頭啊。


    說實話,跟著上皇帝出海,尚且還隻算是流放。


    現在方繼藩要讓他去黃金洲,但凡是有一點心眼的人,都曉得,這等於是自己的身家性命統統都落在了方家的手裏,一旦登了船,誰會曉得,自己會不會在汪洋大海裏被人做掉,丟進大海裏喂魚!


    方繼藩這狗東西,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啊,那汪洋之上,便是死了,也絕沒人去理會,畢竟行船本就有巨大的風險的,人們隻會遺憾,你陳彥時運不好。


    陳彥立即哀嚎:“不,我不去黃金洲。”


    “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方繼藩突然拉下臉來,似乎是因為成了內閣大學士,大家總覺得方繼藩脾氣好。


    可此刻,方繼藩方才還在感慨陳彥是個忠直的人,轉瞬之間,方繼藩突然身上殺氣騰騰,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陳彥,麵露猙獰之色。


    陳彥猛的打了個寒顫,連忙看向劉健。


    劉健則是默不作聲,現在他倒是想知道,各地的鐵路,能否籌款開建。


    陳彥這樣喜歡搞事的人,還是眼不見為淨吧。


    敬酒自是去黃金洲,罰酒是什麽,可就說不定了。


    陳彥像抽空了一般,眼眶紅了,戰戰兢兢,瑟瑟發抖。


    其餘百官,此時是連精神上的支持,竟也沒了,猶如驚弓之鳥。


    朱厚照就立即道:“方卿家既然覺得陳彥此人還有用處,那麽朕準了,明日送他去黃金洲,登船的資費,朕出了。好啦,時候不早,擺駕迴宮!”


    朱厚照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劉瑾則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看著陳彥。


    別看劉瑾在朱厚照和方繼藩麵前,是一隻小貓,還是被閹割了的那種,可在別人麵前,卻就成了一頭餓虎,他抖了抖麵上的橫肉,皮笑肉不笑的咧開了嘴。


    朱厚照先去恭請了太皇太後,而後自己登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迴到大明宮。


    先將張太後送至奉天殿,張太後落座,籲了口氣。


    今日之行,讓她覺得震撼,她是三十多年前入的宮,哪裏想到,宮外的世界,早已是大變了樣子。


    朱厚照道:“母後,此次實在多虧了兩位舅舅,憑借著他們所提的理論,以及涉及的方案,大明的科學院,隻怕又要多兩個院士了。”


    院士……


    張太後一驚。


    她早就從上皇帝口中得知,這科學院的院士,都是絕頂聰明的人,自己的兩個兄弟……他們配嗎?


    可看著朱厚照提及兩個舅舅,語氣顯得敬重了許多,張太後心知皇帝的為人,自己這個兒子,好壞都寫在臉上,不喜的人,也假裝不了喜歡,可若是佩服的人,也同樣能在他的臉上看出來。


    “除此之外,此番他們立了大功,朕自要論功行賞,朕欲賜壽寧侯為國公,建昌伯為侯,隻恐百官非議,不過……先交由禮部去辦好了。”


    張太後更是驚的瞠目結舌。


    卻見朱厚照身後,方繼藩麵帶微笑。


    這在張太後眼裏,方繼藩的笑容,定是有所深意,這裏頭,隻怕方繼藩出力不少吧。


    張太後竟是別有深意的看了方繼藩一眼。


    方繼藩則迴以一個懵逼的表情。


    張太後大喜過望的道:“你與兩個舅舅,本就是一家人,這件事成與不成,本宮都不在意,本宮所在意的,是皇帝的心意,上皇帝去了黃金洲,本宮是日夜的想念,隻恨不得也跟著陪伴上皇大駕,去黃金洲侍奉上皇才好,可心裏既放心不下皇帝,又放心不下張家……哎……”


    朱厚照忙道:“母後切切不可去黃金洲,那黃金洲現如今,乃是不毛之地,母後怎麽受得了這顛簸之苦。”


    張太後本想說什麽,卻又欲言又止。


    隨即,微笑道:“無論如何,本宮現下心安了,繼藩啊,明日讓秀榮入宮來,本宮有話要說。”


    方繼藩忙是應承下來。


    隨即,朱厚照和方繼藩告辭而出。


    自坤寧宮出來,朱厚照皺眉,難得的露出幾分憂心,道:“老方,母後似乎極想去黃金洲啊,這黃金洲有什麽好的,朕方才還見母後想說什麽。”


    方繼藩隨口道:“或許是娘娘放心不下上皇呢。”


    “父皇有這麽多人伺候,有什麽放心不下的。”


    方繼藩賊兮兮的道:“或許就是因為伺候的人太多了呢,要是不小心,上皇帝給陛下折騰出幾個兄弟來。”


    “呀。”朱厚照氣咻咻的道:“他敢?反了他!”


    說罷,又覺得失言,朱厚照一聳肩:“母後實在是想太多了,父皇不至如此吧,老方,是不是?”


    方繼藩不迴答,沉默了良久,卻道:“陛下是越來越有天子的氣象了。”


    這話……意有所指,從前他敢之類的話,分明是上皇帝對朱厚照的台詞,現在好啦,一朝權在手……


    朱厚照隨即摸了摸鼻子:“老方方才還真是狠心,一下子就要了五成五的股份。”


    這事是正事,方繼藩就鄭重其事的道:“陛下所言的,乃是鐵路之事?”


    朱厚照道:“在朕看來……”


    方繼藩打斷他:“陛下,鐵路乃是國器,涉及到的,乃是國計民生,準許商賈們修鐵路,這是對的。朝廷能調動的銀子,畢竟有限。可陛下有沒有想過,倘若是天津衛修至京師的鐵路有利可圖,自是千千萬萬人前仆後繼肯拿出銀子來,以此得利。可我大明,隻天津衛至京師的鐵路嗎?商賈們絕不會修建鐵路去大漠,也不肯拿出銀子去修通前往造價高昂的入川鐵路,最終……還不是得朝廷想辦法,能獲取大利的鐵路,讓他們將利益統統拿走了,那麽……其他的鐵路,朝廷拿什麽修?西山錢莊,若是不截取這些股份,不以五成五的股份,掌控這鐵路的所有權,將來……豈不是要受製於人?親兄弟尚且明算賬,何況是朝廷與商賈呢?現在陛下雖借助於商賈,卻也需將醜話說在前頭,以免將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朱厚照聽罷,似乎懂了:“朕還以為你與商賈如膠似漆,原來也有這些心思。”


    方繼藩正色道:“臣隻忠心於兩樣東西,一個是陛下,一個是天下蒼生。但凡是對陛下和蒼生有利的事,臣才肯去做,而且是盡心盡力的去做,其餘之人,於臣而言,不過雲煙。”


    朱厚照想了想,直勾勾的看著方繼藩:“朕重要,還是天下蒼生要緊?”


    方繼藩:“……”


    ………………


    感謝鈴鐺哥升級為本書盟主。


    感謝唐三藏(還有兩個符號,橫豎打不出)打賞十萬,成為本書又一位新盟主。


    在此拜謝,啊……忍不住想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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