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臘國王顫抖著捂住自己的腮幫子。


    聽到劉文善的話,卻以為自己聽錯了。


    所有人都看著自己。


    劉文善更是笑容可掬。


    不過很快,見真臘國王沒有反應。


    劉文善開始變得不耐煩起來,朝著他冷冷開口:“請王一笑。”


    真臘國王:“……”


    他看劉文善的目光,已經變得恐懼起來。


    甚至,或許是因為有了心理陰影的緣故,他總覺得,劉文善隨時可能又暴起打人。


    他更絕望的是,五個大臣,居然在此刻,都是默不作聲。


    他們寧願得罪自己,寧願讓自己受屈辱,竟都沒有反抗劉文善的勇氣。


    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令他羞憤更甚,他恨恨的盯著劉文善,在這一刻,他失去了理智,大手一揮,扯開嗓子怒道。


    “將他們拿下!”


    這話,是對禁衛長和五大臣,還有殿口的禁衛們說的。


    可是……


    殿中依舊安靜的可怕。


    真臘國王見狀麵目猙獰著,繼續嘶聲大吼。


    “拿下他……”


    劉文善微笑的看著真臘國王。


    眼神,帶著幾分奇怪。


    這個世上,終究還是有人不夠理智啊。


    好在,理智的人比不理智的人要多。


    所以……


    禁衛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禁衛長摩爾也則是低垂著頭,大氣不敢出。


    五大臣個個臉色慘然,噤若寒蟬。


    真臘國王暴跳如雷,麵色氣得通紅,他更加嚴厲了。


    “將他拿下,拿下,殺了他,殺了他們,殺光國中的所有明商,殺光那些儒者。”


    “……”


    他的話音落下。


    殿中依舊是落針可聞,所有人似乎都當他的話是空氣。


    真臘國王拂袖,更是勃然大怒。


    而這……卻令五大臣和禁衛們擔心起來。


    他們內心的恐懼,隨著國王的憤怒,而無限的放大。


    這樣下去的話,將不隻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而是……


    髯多婁咬了咬牙,突然拜倒在地,朝著真臘國王叩首,哀聲道。


    “請……請王笑。”


    “什麽。”真臘國王後退一步,警惕似的看著髯多婁,目中帶著無比的震驚,嘴角微微哆嗦著。


    “你再說一遍?”


    髯多婁咬咬牙:“請王笑!”


    真臘國王冷笑連連,笑著笑著,目光裏竟是泛起了淚意。


    可就在此時,那舍摩陵也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請王笑!”


    真臘國王渾身打了個冷顫。


    他更震驚的看著舍摩陵,舍摩陵可是自己的嶽丈,是王後的生父。


    他可屬於自己的親人。


    然而連他也……


    三個大臣,默默拜下,他們沒有吭聲,可是……身體上的語言,已是透露了他們的立場。


    哪怕是大明王師不至,今日與劉文善決裂,這真臘國,隻怕覆亡隻在旦夕。


    更不必說,大明已經將他們全家老小的底細,盡都摸了個一清二楚,一旦明師抵達,闔族俱滅。


    這個後果,他們無法想象。


    能成為五大臣的,哪一個不是極聰明的人,事情已經很明顯了,一切的利弊都已經權衡的清清楚楚。


    真臘國王震驚的看著麵前跪著人,不禁連連搖頭,後退數步。


    他打了個寒顫。


    那禁衛長摩爾也也一臉慚愧的拜倒:“請……請王笑。”


    殿口。


    禁衛們個個瞠目結舌。


    他們多為摩爾也的心腹,何況,還有五大臣……


    一個個禁衛十分順從的開始退下,仿佛殿中的事,再也和他們沒有任何的關係了。


    “請王笑,王不笑,則大禍臨頭,請大王三思。”國王的老丈人不忍心,一臉焦慮的繼續勸阻。


    劉文善似乎耐心已經到了極限,麵上雖然帶著笑,目光卻變得越發的冷。


    而此時,真臘國王已是萬念俱焚。


    完了,一切都完蛋了。


    可以想象,自己已經徹底的失去了對真臘的控製。


    他努力的深吸一口氣。


    然後……這已被打的如豬頭一般的臉,似乎是先進行了小小的醞釀,緊接著,腫的老高的腮幫子,勉強的向上一揚。


    嘴角,微微的勾起。


    他……笑了。


    笑的比哭還難看。


    因為這一刻,他的眼睛出賣了他的內心。


    那眼眶裏通紅,滿眶的淚水,似要湧出來。


    他拚命的忍著淚水,昂了昂頭,要把淚水逼迴去。


    他扯動嘴角,繼續努力……


    接下來,他笑的開始有了一點模樣。


    “哈哈……哈哈……”


    便連笑聲,也開始有了幾分真切。


    唿……


    他這一笑,所有人如釋重負。


    仿佛一下子,像過年一般。


    舍摩陵等人,個個也跟著,強笑起來。


    目中,都帶著欣慰。


    危機算是暫時的解除了。


    劉文善也笑了,如沐春風。


    他雙手作揖,行禮:“王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大王若能知禮,更是值得慶幸的事。請大王上座,接下來,我們可以好好的談一談。”


    真臘國王已是麵如死灰。


    他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很快,劉文善便取出了一份真臘國與四洋商行的議定書出來。


    擺到了真臘國王的案頭。


    真臘國王幾乎沒有任何的心思去看。


    看了有作用嗎?


    即便他心裏在不滿意,還不是要乖乖的。


    因此他根本都不想看,此刻,他的心裏已是翻江倒海。


    劉文善卻笑吟吟的道:“大王認為如何?”


    劉文善文的,自是這議定書如何。


    若是可以,那麽就趕緊,頒布詔令吧。


    真臘國王深唿吸,眼睛微微轉了轉,看了殿中一群期待的人……


    最終他道:“可。”


    “大王賢明,若如此,則四洋商行與真臘國便可合作順暢了,而當下真臘國中的危局,也自然可解。”


    真臘國王:“……”


    劉文善道:“不知大王,何時頒布詔書。”


    真臘國王沉默。


    舍摩陵卻忙道:“現在就可以。”


    “如此甚好。”劉文善頷首點頭,他感受到了真臘表現出來的善意:“那麽,西山錢莊以及四洋商行,將會竭力的配合。”


    劉文善又看向五大臣,淡淡開口說道:“大王身邊,有如此之多的賢明之事為之肱骨,臣為之欣慰,依臣而言,大王乃是賢主,真臘國中祭祀之事,自有大王,而政務,當由這五位賢臣而出。”


    五大臣沉默,看著劉文善。


    今日之事,隻怕已令得罪了國王,倘若國王不忿,他們往後的日子,隻怕也不好過。


    五大臣想要平安,除了要抱團之外,隻怕,引大明而製國王,似乎也成了他們的未來的出路。


    “議書之中,規定了西山錢莊和四洋商行,將派駐人員在真臘,負責真臘錢幣流通以及商貿往來之事,依臣之見,大王應該視他們為肱骨,貨幣和商貿之事,該多向他們詢問才是。”


    “本王……知道了。”真臘國王艱難的點頭,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從口裏吐出話來:“到時,自會冊封他們的官職。”


    這一條,對於劉文善而言,乃是重中之重,錢莊和商行,委任掌櫃駐此,沒有身份可不成,因此,這真臘國的五大臣,隻怕需改成七大臣了。


    雙方在此後,進行了長達三日的細則擬定。


    一份份的議定書,簽署出來。


    而隨即,則是真臘國王發出了一份份的詔命,昭告國中。


    西山錢莊真臘分號的掌櫃張輝,被任命理財大臣。


    四洋商行真臘分號的掌櫃劉建成,則被委任為真臘國通商大臣。


    這兩個職銜,由西山錢莊和四洋商行舉薦,而後真臘國王核準,一旦去職,這大臣之位,也就去除了,直到錢莊和商行提出新的人選接任,那麽這大臣的頭銜,則重新冊封。


    西山錢莊,將在真臘建立分號,發行寶鈔,取代當下的錢幣。


    對於現下的真臘錢幣,錢莊也準許進行兌換,迴收和作廢所有的舊幣,而後,發放出新幣。


    四洋商行則主要負責對真臘的貿易,或是對真臘國進行投資。


    緊接著。


    最後談的很愉快,劉文善高興的將西山寶鈔的各種鈔票,統統送了一份給真臘國王作為禮物。


    真臘國王接過了寶鈔。


    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什麽。


    這寶鈔固然是印刷精美。


    十兩銀子的麵額上,正麵印刷的乃是大明太祖高皇帝。高祖高皇帝,印製的可謂是栩栩如生,每一個紋理,哪怕是胡須,都是清晰可見,天知道這到底是如何印刷上去的。


    上頭,還有數字。


    而背麵……


    就更值得推敲了。


    真臘國王乃是王族,自幼,自會接受最良好的教育,所以……他粗通漢文。


    整個背麵,印刷的,卻是《三字經》,從三字經裏,截取出了精華,一字又一字,看似密密麻麻,偏偏又清晰可見。


    真臘國王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接著,他取出了五兩的錢鈔。


    果然,和他想的一樣,除了正麵乃是文皇帝之外,背麵,卻是大明的百家姓。


    趙錢孫禮……諸如此類。


    他麵上帶著恐懼,寶鈔的背後,所帶著的心機,實在是恐怖。


    這樣的寶鈔上,沒有一句是真臘文字。


    而錢鈔,卻是軍民百姓們,最常用之物,幾乎每一個人,都需辨識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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