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的提議,還是頗有幾分道理的。


    事情,要做,就做到最好。


    張皇後沉吟著,竟覺得有道理。


    她道:“本宮明白你的意思了,得成立一個專門的官署,也需有專門的人,代為職事,隻有如此,方才可以長久。”


    “否則,且不說本宮的好惡,難以維持長久,今日可能生了興趣,替人伸冤,那麽,明日呢?”


    “何況,本宮雖被人稱之為千歲,可這人,哪裏能活一千歲啊,不過是別人恭維而已,本宮在,倒好,不在了呢?人亡政息,此乃大忌諱啊。”


    她旋即微笑:“那麽,該當如何呢。”


    她沒有親力親為過什麽外朝的事。


    現在生了興趣。


    她自己就是女人,連她這個皇後,尚且知道,做女人的難處,這天下的女人,就更不必說了。


    因而,現在有了熱情。


    可這事……卻需請教一下方繼藩才好。


    在座之人,自己的兄弟,是指望不上的,自己的兒子……好吧……似乎,也隻有方繼藩靠譜。


    方繼藩咳嗽:“娘娘,得先有一個主持,不妨,就叫婦人聯合會,這婦人聯合會,自是娘娘親自打頭,還得招募一批,得力的人,得有自己的綱領,有一個明確的目標,譬如,是為天下的女子做主撐腰,使那些孤苦無依,沒有保障,被人欺淩的女子,有所依靠。”


    “這其次嘛,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得有銀子,這銀子,可以通過募捐而來,又或者,內帑撥付,反正,沒銀子是辦不成事的。”


    “再其次,則是要選拔出女子之中的精英,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女中豪傑,盡力的將她們容納進來,她們既是表率,又可以入了會,大家彼此之間,相互扶持。不隻如此,這宣傳,也是最緊要的,得讓人去擺脫陳腐的觀念,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讓人立即扭轉念頭,這顯然是不成的,但是,可以徐徐圖之,這便是宣傳的重要性。等慢慢的開了一些風氣之後,此後,再將這婦人聯合會,從京師,推而廣之,到兩京十三省,甚至到大漠,到天下各處去。”


    方繼藩作為婦女之友,對這個話題,倒是早有許多的想法。


    雖然……後世的婦權問題,走了彎路,可無論如何,方繼藩作為一個三觀奇正的人,自是早已立下宏願,要為天下的姐妹,謀福祉。


    這絕不是什麽liumang的思想,而是,方繼藩深信,任何一個三觀正常的人,來到了這個世界,看到這被理學所壓迫的巨大多數婦人,猶如牛馬一般的慘狀,若還能談笑自若,安心去做這既得利益者,享受著男權的諸多福利,那是沒有良心的。


    方繼藩是個有良心的人!


    張皇後聽的極認真,側目,看了梁如瑩一眼:“你拿紙筆,記下。”


    梁如瑩嗯了一聲,她佩服的看了方繼藩一眼,師祖就是厲害,一二三四五,有條不紊的,都細細的講清楚了。


    一旁,方小藩繼續在看著題,卻是冷不丁的道:“不必用筆記,一聽就能記住了,又不是什麽很費解的東西。”


    張皇後:“……”


    梁如瑩:“……”


    方繼藩:“……”


    她繼續垂著腦袋,似又專心看題去了。


    “咳咳……”張皇後咳嗽:“方才說到了哪裏?”


    方繼藩抬頭看著張皇後,有點懵:“這個……”


    方小藩又想說話。


    張皇後道:“小藩啊,做你自己的事,乖。”


    “噢。”


    ……


    深吸一口氣。


    張皇後終於慢慢的開始想起來了,她頷首:“很好,繼藩說的,都是老成之言,就這麽辦,本宮來領這個頭,領這個頭,不是非要說做什麽大事業,也並非是,想要讓人側目。而是……憐憫這天下婦人的疾苦,陛下成日在本宮麵前念叨著,百姓苦啊百姓苦。可是……這百姓也有三六九等,有男人也有婦人,過著苦日子的百姓,更苦的,恰恰是那些尋常的女人,本宮……若是不為她們做主,又怎麽好意思自稱自己母儀天下呢?如瑩,你時刻伴駕在本宮的身邊,本宮看哪,你得做這婦人聯合會的副會長,這聯合會有什麽消息,都得你傳遞進來,本宮有什麽念頭,也需你去傳達,女醫之中,有肯做這事的,或是尋常宮娥,願意出力的,你甄選出一批來。至於這宮外的聯合會,卻需得有個放心的人來主持,誰來好呢,這個且不急。繼藩說的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銀子……內帑……隻怕陛下打死也不肯出的。”


    方繼藩:“……”


    打死也不肯出,這寥寥幾字,真是點睛之筆呀,娘娘真是聖明。


    張皇後目光落在了方繼藩和朱厚照身上。


    朱厚照樂了,正待說,這個好辦我和老方出一些。


    不過……這目光隨即,又落到了別處。


    這是自己的兒子和親女婿啊……


    可是親兄弟,就不一樣了。


    所以,目光移到了張鶴齡和張延齡的身上。


    張延齡也傻樂。


    張鶴齡卻是嚇尿了,啪嗒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娘娘哪,方繼藩有錢,方繼藩有錢哪,臣窮的很,一個子兒都沒有了啊,現在物價又高的厲害,再這樣下去,張家上下數十口,都要睡街邊了啊,娘娘……”


    張鶴齡才意識到了什麽,慌忙也跪下,咚咚咚開始磕頭,接著,發出了殺豬一般的嚎叫。


    張皇後微笑:“看了眾人一眼,你們都暫且下去吧,去偏殿那裏坐坐,本宮和兩個兄弟,要拉拉家常。”


    朱厚照和方繼藩見狀,嗖的一下便跑了。


    其他人也退了個幹淨。


    兩兄弟跪著,哭的像是抽搐了,幾乎要昏死過去。


    張皇後則依舊笑吟吟的看著他們,對付自己的男人,張皇後有一套,對付自己的兄弟,她更有一套。


    “來,你們先哭,本宮聽著。”


    好不容易,哭聲小了一些。


    可聽了這話,真是寒透了心,張鶴齡率先啊啊啊啊的開始嚎叫。


    ……


    眾人到了偏殿那兒。


    梁如瑩忙是去太子和方繼藩奉茶。


    方繼藩聽隔壁啊啊哦哦的,心有餘悸,驚魂未定的坐下。


    卻見方小藩已是帶著她的書本,又坐在了一邊,開開心心的看著題。


    方繼藩咳嗽:“小藩啊。”


    “哥,你別說話,我要做題。”


    方繼藩便湊上去:“你怎麽喜歡這個?”


    方小藩很討厭方繼藩問東問西。


    這麽大的人了,還問這個。


    或許是正處於逆反期,她道:“不知道呀,看著覺得有意思極了。”


    方繼藩:“……”


    他彎下腰,在方小藩身後俯身,看著這密密麻麻的數字,腦殼疼:“妹子,你不會也有腦疾吧?呀,腦疾還會傳染嗎?”


    “我才沒有,你不可這樣說,否則,將來,我嫁不出去的。”


    方繼藩一拍自己的腦袋,有理,妹子若是腦殘,更不能四處嚷嚷,沒人接盤,是方家巨大的損失。


    方小藩似是想起了什麽:“哥……”


    “啊……”方繼藩迴過神。


    看著這嬌俏可愛的臉,辣麽的可愛,倒是很有幾分自己的神韻,果然一個爹生的,了不起,相貌這一點,像他哥。


    方小藩道:“我聽梁姐姐說,戶部和保定布政使司,還有西山書院,要聯合辦一個數學競賽,你知道嗎?”


    方繼藩:“……”


    很遺憾。


    他不知道。


    這對方繼藩而言,畢竟是小事。


    不過數學的重要,已經不言而喻了。


    保定那裏,出現了專門的統計司,他們所統計的各種報表,現在已經成了天子甚至是許多大學士和部堂尚書的案頭之物。、


    如此直觀的數字,簡直就是施政的法寶。


    更不必說,許多工程、機械等行業,數學的重要性,也開始顯現出來。


    人們在對於暫時無法實現的東西,都需先用數字來建立一個模型,這數字,包括萬象,甚至和文字一樣,是許多學問的基礎。


    內閣現在,也希望下頭多上一些數字的報表上來,否則,籠統的奏報,會產生巨大的誤判,脫離開實際。


    有了內閣大學士的鼓勵,戶部已專門設立了統計司,甚至專門派人前去西山書院以及保定進修學習。


    為了培養出更多相關的英才,或者說,對此進行鼓勵。


    保定布政使司,戶部,西山書院,方才一起,弄了這麽個競賽。


    方繼藩撓撓頭:“然後呢?”


    “我能參加嗎?”方小藩一臉乞求的模樣:“就用西山書院學員方小藩的名義參加。”


    方繼藩:“……”


    朱厚照在一旁高興的跳起來:“這啟發了本宮哪,本宮要辦一個機修競賽,本宮親自下場……”他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扳手,張牙舞爪,在虛空中虎虎生風的揮舞:“將這天下的匠人,統統比下去。”


    兄妹二人,搭都懶得搭理這個智障,對朱厚照視而不見。


    方繼藩想了想,道:“你真想試一試?”


    方小藩重重點頭。


    方繼藩伸手,摸了摸方小藩的頭,一臉溺愛,這……是全村人……不,是老方家的希望啊。


    ……


    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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